林子婴脑中晃过一个念头,嘴角轻挑,不再一副魂魄远行的模样,倒是饶有趣味地扫视着肖杰:“啊!我明白了。”
    肖杰颇有些头疼。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林子婴倒是神魂归位了,不知道又看出什么来。
    “明白什么?”
    林子婴若有所思:“你那个表哥和你姑姑的关系应该不好吧?甚至应该说是很差。”
    肖杰奇道:“你怎么知道?”
    “如果是你姑姑过来掺和,你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林子婴戳着桌上快干了的酒迹,“我说的这些,你不会看不出来。视而不见应该就是因为和你姑姑无关。你始终不愿意接手七企,有这么一个人出现正中你下怀。”
    肖杰瞥了一眼桌子,满不在意地说道:“你这么有闲情逸致分析我的事,还是不够忙。”
    “逃避话题?看来我说对了。”林子婴自我赏识道,“我的慧眼一直在线也是很无奈的事。”
    肖杰没骨头一样瘫着,没精打采:“你够了啊。”
    林子婴随口说道:“这两天我查了一下那个欧阳,他居然也在你们七企。这事你知道吗?”
    肖杰当然知道,小巴当初还因为对欧阳不放心找羽沐打听。
    “你查他干什么?”
    “虽说我挺看不上那个人的,但有些东西还是得清楚,以免出现什么变数。没想到还是能和你扯上关系。”
    “他进公司有一段时间了,在小巴的部门,据说工作能力还可以。有什么问题?”
    “这样一个人放在公司,你能放心?”
    “你这种话就显得公私不分了,他在公司的发展肯定是基于工作能力,我总不能因为私人问题插手公司的事。再一方面,我目前也没有身份和立场去插手公司事务。”
    “公私当然要分明,但一个对你有敌意且不光明磊落的人很容易被别人当枪使来攻击你。”
    “谁会攻击我?你不是说表哥吧?他就算对七企感兴趣也不会害我,你杞人忧天了。”
    “你不会以为其他人就不会觊觎你家的东西吧?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是非分明。你自己可以轻轻松松抽身而退,别人会不会允许你不沾半分荤腥干干净净地遗世独立?单说这个欧阳,他不被别人当枪使也妨碍不了他拿别人当枪使。”
    肖杰不解:“他图什么?”
    “还能图什么?”
    “羽沐?”肖杰皱眉,“几年前他就清楚羽沐不可能选择他,为了不可能的事费尽心机,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如果不图什么,就是嫉妒呢?即便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你痛快呢?”
    “损人不利己?”
    肖杰并不了解欧阳,多半都是从羽沐嘴里听来的描述。在羽沐的描述里,欧阳是个阳光开朗豁达睿智的人。肖杰的意识范畴里,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做出对司南做的那些事。所以,他对这个人的概念一直很模糊。但是再模糊他也没有往阴损的方向想过。
    林子婴和肖杰不同,他虽然感情空白但见识丰富,生意场上和家族内部的勾心斗角使他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假面人和多面人。
    “每个人对不甘心的反应不一样。”林子婴知道自己再怎么说肖杰也不会真的体会到什么,毕竟对人性的揣摩也需要丰富的经历做支撑,“你还是太干净了。”
    肖杰笑道:“干净?你说的是我吗?你是不知道我浪荡子肖少的名号吗?”
    “嘁!”林子婴不屑,“那是外人不了解你,你自己伪装得也好。”
    “承蒙夸奖。”
    “你呀,家产被人觊觎,女人被人觊觎,小心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肖杰但笑不语。“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已。
    ————
    老蟹虾子看着一旁再一次烂醉如泥的欧阳,面面相觑。
    欧阳从大连回来以后什么也没有说,这两个人也不敢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不清楚那张照片的真实性,不确定司南是不是在本地,两个人想要再一次向司南寻求帮助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回应。
    老蟹闷哼一声,虾子为难道:“不是吧?又是我?”
    “出钱还是出力,你挑。”老蟹沉着脸,仿佛面前的人欠了他很多钱。
    虾子妥协道:“好好好,我认怂,我出力。”
    已经快要入眠的司南受到手机的惊吓,翻身坐了起来。捞过手机一看,是虾子,司南立刻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虾子找她无非是欧阳又喝多了。
    司南也是对这两个人的行径极为不解,好友喝醉难道不应该直接送他回家吗?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她这个前女友?脑回路是某一根搭错了?
    司南虽然不想和欧阳再牵扯上,但和这两个人并没有嫌隙,于是依旧接起了电话。
    如她所料,虾子在电话另一端尴尬地求助着。司南语气中夹杂着不耐烦,想要就此表明自己的态度,让这两个人从此不要再因为那个人的事情烦她。
    “你们两个没手没脚吗?不能送他回家?”
    “阳哥回来以后根本没告诉过我们他住哪儿,你不是送过吗?”
    “地址我发给你,他的家门密码我也发给你,从此以后不要再烦我。一,我在外地;二,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也是他想要的;三,我真的很讨厌醉鬼。最后提醒你们一下,目前我还接你们电话是把你们当朋友,别逼我把你们也拉黑。”
    说完之后,司南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把欧阳的地址和家门密码发给了虾子,再然后……关机。
    虾子怔住,这下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两个人只好扛着欧阳踉踉跄跄地挪着。
    司南蒙上被子,决定睡醒之后换个手机号。
    ————
    司南次日便利索地去换了个手机号。因为不认识路,司南只能暂时依赖林子婴的司机老卫了。
    这里的人都非常友好,日常对待司南也是尊重和亲切地,这让她少了很多局促和不适。
    换号之后,司南只是告诉了肖杰羽沐小辙和林子婴。为什么还包括林子婴?司南没有考虑过那么多,只是觉得理当如此。过后想起来却开始笑话自己是把林子婴当做朋友了。把林子婴当做朋友?像不像是一种痴心妄想?人家对自己的帮助只是看在肖杰的份上,又或者像对待火车站上伸手要一块钱的人一样,只是悲悯众生。
    肖杰和羽沐重新投入紧张的工作状态,隔三差五地和司南联系一下,关心着司南的健康状况。
    除了雪鹤,肖杰还多加了几分关注在欧阳身上。这种关注并不是因为林子婴的提点所以防患于未然,而是他要防止欧阳出现在这几个女人身边。不只是羽沐和司南,也包括小辙。
    在他看来,司南会受到强大的情绪刺激不可能仅仅因为欧阳不想留下这个孩子,肯定是欧阳说了其他的话才导致了叠加效应。至于说过什么,欧阳自己不会再提,司南更是不会愿意回想那个糟糕的时刻。一切都无从考证。所以,更是要避免他的再次出现,避免他那张嘴胡乱爆炸。
    如果小辙知道肖杰的心思,一定会笑话他风声鹤唳。司南和羽沐都有可能被欧阳刺激到,唯有她不会,因为她并没有倾入太多的情感在这个亦兄亦友的人身上。曾经的那种程度只能说是仅此而已。
    发生在司南身上的事,小辙连小巴都没有告诉,更不用说欧阳了。就算他真的不要脸地来打听,以小辙的头脑,肯定用各种方式拐弯抹角地把他打发走。而且,她现在也真的有点讨厌他了。
    幸好的是,欧阳没有再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添堵。
    那场发生在大连的短暂风波就悄悄地过去了。
    没有人知道,欧阳其实是给司南打过电话的。只不过,司南换号了,甚至把原来的手机号办了停机。其他的社交账号也全部拉黑了他。他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了说出口的机会。当初的分手说的太迟,如果早一步再早一步,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现在的道歉依旧太迟。
    没有人知道,欧阳打那通电话的原因是司南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而那条信息是在司南办理旧号停机前一分钟发出的:“如你所愿,唯一的维系不复。由爱行至恨,不求相忘于江湖,但求老死不相往来。”
    你的世界从未对我敞开,我的世界也请你出去。一句不送,一句再也不见,就是要断得干干净净。
    如果可以,司南更希望他从来不曾出现,也许自己会有另一番际遇,再怎么样,也会比现在更好。
    春天如约而至。树上嫩黄的颜色娇俏惹人叹,可和风细雨尚没有领略到,先被兜头罩了个倒春寒。
    倒春寒,简直比真正的冬季还要冷。暖气已经停止供应,室内室外温度谁也没有比谁更好一些。雪已经不能萧萧簌簌洋洋洒洒地飘洒了,而雨却也是同样地不像个雨的样子。最终肆虐在这场冷风之中的就是不被人们所钟意的雨夹雪。雪落到地面的瞬间就融化成了雪水,雨落到脸上手上是冰一样刺骨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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