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洞里黢黑一片,弯弯曲曲的转来拐去,不大一会儿功夫,便不知东西南北。
    幸亏何秀才生前被师傅开过天眼,虽然还不能随心所欲的灵活运用,这猎户还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倒是如同在星空下行走,不至于磕头碰脑。
    尽管两人的速度并不慢,一路嗅着似有略无的虎臊味,不停步的追撵,还是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到另一个出口。
    洞口的风刮得很狂,根本站不稳身子,两人只好趴在洞口,伸出脑袋瓜子四处寻找云鹄子的踪影。
    才一张眼,猎户便倒抽一口冷气,这洞口居然悬在一面高高的绝壁之上,四周云遮雾绕,如同置身在仙境一般。
    云鹄子是有魂无体的阴灵一枚,轻盈飘渺,早已不知去向,李子木问安宁这是什么地方?
    猎户此前只在九龙山主峰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打猎,因为家在西村,还总是在主峰的西边梭巡狩猎,对眼前的山势十分陌生。
    这两个多时辰转悠下来,已经迷失了方向,只好翻过身去仰面观天,看见一抹阳光斜映在旁边的峭壁上,明白眼前的地方属九龙sd麓,应该是青龙山一带。
    放眼望去,对面远远的山坡上是一层层的梯田和坡地,坡下却是一片奇形怪状的石林,穿过环绕田地的石林,地势稍微平缓,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夹着两岸的果树林,顺着弯来拐去的山脚缓缓的流淌着。
    在这深秋时节,正是水果成熟的时候,红的是桔子,黄的是柠檬,橙色的自然是广柑。
    辛苦拼杀的猎户,在这夕阳西下之时,还只是吃过一顿早饭,尽管前几天嚼过黄精,催得体壮力猛,却是不饱肚皮,望着这酸酸甜甜的鲜果,肚里更是不断大声的抗议,馋得不住的咂巴着嘴,清口水也不知不觉的挂在唇边。
    就连时时刻刻注重形象的大师兄,也在暗地里不住的嚅动着喉结。
    顺着溪流向前望去,前面奇峰突起,层峦叠嶂,一座气势非凡的山寨,依山临水的雄踞在小溪边,高大的寨门前,架着一座可以收放的吊桥,防卫、交通一举二得。
    沿寨门两边,一道丈多高的石砌寨墙依山而筑,长龙似的环护着这寨子,寨内寨外的巨木古树,郁郁葱葱参差不齐,把寨子遮掩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寨内是啥景象。
    李子木扭头觑了觑猎户,见他一脸茫然,也就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正在纳闷之际,猛听到寨内响起“当、当、当“的铜锣声,吊桥也缓缓放了下来,随着一阵角号响起,寨内拥出一队人马来。
    当先一队全是精壮大汉,黑衣黑裤,黑巾裹头,扛着红缨枪,装束恰似夜叉。
    紧随其后的是一队同样打扮的蛮妇,腰挎柳叶刀,自然是一群母夜叉似的人物。这两队人马各有半百之数,两名头领骑在高头大马上,举着牛角号呜呜的吹着。
    两人很是惊骇,不知这群精怪的路数,正在揣摩之时,寨门内又并排跑出来两匹白马,两位各着红、绿衣裙的嫩萝莉,腰系宝剑,斜挎箭壶,背着劲弓,这模样相似的妹儿,粉雕玉琢,眉黛目秀,俏脸上还飘着桃花。
    正在猎户吞口水时,李子木的二筒鼓得溜圆,眨都不眨一下,只见公、母夜叉队两边一分,相向肃立,让出中间的路来。
    倏听响起狼嗥声,在几十只驭狼的簇拥下,一匹枣红骏马出了山寨,骑在马上的是一位顾影自怜,颜值绝顶的美眉。
    她披着一袭白缎大氅,着紫色罗衣,微露窄窄的鹿皮小蛮靴,稳踏在镏金的马镫上,扶鞍顾盼,秋波盈盈,雍容清纯如仙子下凡。
    过了吊桥后,便率领着两位骑马的萝莉直趋队前,驭化过的狼群在她鞍前马后摇头摆尾,不停的扭着脑袋望她,等候着她的号令。
    只见她樱唇微开,贝齿隐隐,嘴里发出一种锐利的口哨声,不待余音消失便提缰磕镫,领着人马疾行,向这隐藏偷窥者的绝壁高岩冲来。
    马后两位萝莉驱着狼群紧紧跟进,公母夜叉队也飞起脚板狂奔,山路上尘土飞扬,黄黄的尘烟一路跟随着这队人马,象一条腾飞的巨龙伴随着出征。
    因为人马全都湮没在征尘中,那马上的三位佳丽,恰似领着一条翻腾着的黄色巨龙。
    见到这群人朝绝壁冲来,兄弟俩并不慌张,自信身处高岩洞穴,不一定会被这群肉眼凡胎发现,即或是云鹄子的援军也不怕,可以在太阳下活跃的只能是凡人,须知咱神风门的武功也不是吃素的!
    安宁是猎户,有多年的狩猎生涯,对这行门清,对师兄说了自己的疑惑:“这群人带着大群驭狼,看这装束架势,是出来狩猎的,只是到这绝壁下来干什么?这里林木稀少,有啥猎物?“
    李子木摆着头说:“我们不熟悉情况,连那山寨叫啥名都不知道呢,也不必瞎揣摩,盯着他们就行呗。“
    两人不再言语,伸出颈子俯瞰着,这绝壁拔地而起,不下百十来丈,左侧三丈开外,另有一道三、四十丈高的峭壁耸立着,在这里形成一线天的拐角缝隙。
    就着夕阳的余晖,只见那队人马鱼贯而入,蠕动着游进缝隙之中,只不过才走了一小段路程,忽然一转弯,一个个连人带马,竟然钻进左侧的峭壁腹中去了。
    这诧异的怪现象,把偷窥者惊愕得大张着嘴巴合不拢来,心想这不是山精野怪吗!
    咱师门的巫术虽说绝顶,巫师也不能遁入山岩呀。
    山魈凶猛,也没听说过会钻山噻!就算是穿山甲成精,钻土壤也没这么快,何况还是坚硬的岩石!
    难不成是师叔云鹄子驭化成功了不惧阳光的阴灵战兵?这里才是它真正的老巢?
    李子木眨巴了几下眼睛,看着还在目瞪口呆的师弟,说道:“我们既然看到了这古怪的事儿,总是要弄明白才行。不如施展飘升术,前去察验一番。“
    懵懂中的猎户没作考虑,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李子木双手搓着脸,又揉了揉眼,还用手指撮捏了一阵嘴唇,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半晌,弱弱地吩咐道:“如果真是它的人马,咱能灭就灭,切记不可拼命,把自己搭进去不划算。愚兄还是认为,剿除它的势力是咱的本份,这没话说,至于它本人,还是由师尊老人家动手合适些。“
    安宁十分郁闷,身为师弟,自然不好持犟。再说了,自己能有今天,全是拜他所赐呀。
    说归说,做归做,俯视着这百十丈高的绝壁,李子木也有些犹豫不决。
    平常施展飘升术最高不到十丈,从这么高的绝壁飘下去,他心里没底,自己还可以蹬壁借力,师弟接收的飘升术本来就差强人意,出了拐怎么向那雌儿交代?
    踌躇不决的探头向洞口外的四周打量,上方的悬岩边居然有几棵根盘交错的虬松倒挂,形如苍龙探海,巨鹏展翅,树身蟠着许多粗壮的葛藤,藤梢条条下垂,随着山风飘来荡去。
    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
    给师弟叮嘱了几句后,他双脚在洞壁上轻轻一点,身躯猛的缩紧,又飞速的长身,斜刺里贴住石壁飘升数丈,力有不逮感到身子渐沉时,用脚尖在岩壁凸起的微坎上轻轻点一下,只借了三两次力,便伸手抓住了一条葛藤。
    些许功夫,一根由数条葛藤连接的绳缆,从洞口垂直而下,长短与侧旁的峭壁等齐,李子木也攀着藤条滑入洞来。
    不待猎户分辩,拿过钢叉、古剑,连带自己的宝剑一起束在背后,抓住藤蔓学了猴儿精,到达侧旁的峭壁上空时,单脚轻轻一点,荡秋千似的落在左侧矮了许多的峭壁顶上,稳稳的立定了身影。
    安家小子也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两人这般飞渡绝壁,以为到了那峭壁顶上,攀缘到另一边的岩边,就可以俯视一切了。
    没成想顶上的树木成林,连绵不绝,地上乱石遍布荆棘丛生,施展飘升术又恐暴露行踪,只好折反回来,在人马钻山的一侧俯身查看,幸好这里的葛藤密密麻麻,而且直垂底部。
    两人抬手轻轻击了一下掌,相视而笑,一人攀着一条藤蔓,齐身滑了下去。
    刚刚下了一半,岩下忽然传来一片嘈杂声,映着山岩的回音,恰似千军万马一般。
    两人连忙稳住身子,隐藏在藤蔓茂密的枝叶后,垂首向下察看。
    只见脚下的峭壁根部,一部分夜叉又从坚硬的岩石中奔跑出来,由于石壁夹立,中间的通道狭窄,闹了个人仰马翻。
    兄弟俩仔细观察后,才发现这里原来有一个天然的大洞穴,洞口挂满了枝叶茂盛的葛藤,如果不是有人马出来,不到洞口,轻易不会发现。
    李子木悄然自嘲道:“咱是城里人,不识这山野路子,咱们本来就是从洞里钻出来的,没想到他们也是在洞穴里钻进钻出,还疑心他们是山精野怪、阴灵战兵,这要传了出去,岂不笑掉大牙?“
    师兄为人矜持,死要面子活受罪,安宁不好回答,只是瞪大眼睛瞰着下面的动静。
    见公、母夜叉们拔刀握枪,向两边散开来,重新结成战队,全都脸色沉重如临大敌,一步一步的又重新钻进洞穴。
    正在纳闷之际,峭壁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呐喊助威声,脚下的人马又奔跑起来,大部消失在山岩里,只留下七、八枚母夜叉在洞口两边警戒梭巡。
    为了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人攀滕疾上,施展飘升术在峭壁顶的大树冠上不停的起落,朝远处呐喊声发出的地方飘去。
    这峭壁的另一边却是树、滕密集的缓坡,坡下是很大一块平坦的操场,三方都被险峻的重岭叠嶂环绕,高岩耸峙,幽静形胜。
    这怡情养性的地方,此刻如同战场,百十人呐喊,经空谷的来回振荡,宛若两军厮杀一般。
    潜身在树、滕的密叶下,只见那队人马呈三面包围态势,个个虎行豹伏,扬刀挺枪,向那正对洞穴的危岩围了过去。
    这时,那身披白缎大氅的雍容美眉,早已脱去外氅,露出一身紫色的罗衣,腰间一条湘妃绿的汗巾上,挂着一柄长剑,背后十字交叉,左边是箭壶,右边是插着十二把飞刀的刀囊。
    只见她左手持一张雕花硬弓,握着羽箭的右手指指点点,命令那些公、母夜叉依令而行。
    两位着红、绿衣裙的萝莉,也是张弓搭箭,卓立马背,一左一右紧紧护着马上的美眉。
    几十头驭狼也昂着头四处嗅着,厉爪不停的刨着泥土,呲牙裂嘴的低嗥着,一副急不可待的嗜血啃啮模样。
    这百十来人,除去马上的美眉在莺声燕语指挥布置,其余都面色沉重不吭一声,如临大敌的准备拼命。
    偷窥的兄弟俩位于这群人的左侧,相距虽然只有一箭之地,却高出近二十丈,远远的听不清楚那美眉到底在吩咐什么。
    瞧见这狩猎的阵势,安宁不由一阵腹诽,除开自家藏身的这缓坡树林,其余三面都是高高耸立的危岩陡壁,有啥野兽可猎?
    正在搞不醒豁之时,猛然听到那群人对面的危岩崩坎处,传来一声闷响,一砣碾盘大的巨石崩落下来,伴随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唏哩哗啦“像石雨似的翻滚而下,顿时尘土飞扬,把人马笼罩在灰烟中。
    平坝上的夜叉们扯起喉咙大声叫喊起来,狼奔豕突的向后奔逃,一时狼嗥马嘶、人惊狂呼,混杂着山石落地的轰隆声,经过周围山岩一波又一波的反复放大,更是地动山摇,荡魂摄魄的吓人!
    嘈嘈杂杂乱成一团的当口,又听得垮塌之处响起一阵“嗤、嗤、嗤“地怪笑声,猫头鹰夜号般的寒碜心扉,令人突起浑身的鸡皮疙瘩。
    刹那间一切生灵都禁了口,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来,这寒碜之音绝对不是人声,也不晓得是啥怪物。
    随太平军征战无数的李子木也吃了一惊,屠虎擒豹猎杀恶狼的猎户土货,更是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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