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月,许佳铭才收上级的嘉奖令,给了他一个二等功。
    许佳铭受到嘉奖,心情特别高兴,找来罗元元,要好好表扬她,罗元元却突然说:“我不想在国军干了。我要去投新四军。”许佳铭大吃一惊,将罗元元痛骂一顿:“你已经参加了国民革命军,如果私自离开部队,就是当逃兵。逃兵被抓回就要枪毙。看在你刚在战斗中立了功,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以后不能再有这样的念头。”
    罗元元却不服。“新四军不是和国军一样,都在一起打日本吗?我喜欢新四军,因为我知道诚哥在新四军。”
    “你这个疯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你再这么胡说八道,你会被枪毙的。”
    罗元元想要投奔新四军。被许佳铭大骂一顿后,仍很不甘心。
    大概又过了一个月,许佳铭突然接到凌医生打来一个电话,说罗元元突然不辞而别了。凌医生在电话里心急火燎地说:“今天早上一起来,就找不见元元。派人出去找也没找到。检查她的床铺,发现东西叠放得好好的。看样子好像是开小差了。”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先不要瞎说。”许佳铭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却对凌医生下了封口令。
    “小丁!”许佳铭大声喊道。
    警卫员小丁赶紧跑进来,大声答应:“到!”
    “备马,你跟我走一趟!”许佳铭命令道。
    “是!营长。”
    两匹骏马冲出营地大门飞驰而去。
    大约两个时辰后,在离部队营地八十多里路的一条山路上,两匹骏马在一位正蹒跚前行的年轻女子面前停下来。马背上的汉子用一种利剑般的眼光注视那个年轻的女子。
    女子抬眼一看,低低地叫了一声:“佳铭哥。”随即垂下眼皮,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许佳铭跳下马,站在罗元元面前,仍一语不发,两眼逼视着她。
    “你枪毙我吧。”罗元元又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
    “你要到哪里去?为什么要当逃兵?”许佳铭恶狠狠地逼问。
    “什么也不要说了,既然被你抓到,枪毙我就是了,何必问那么多。”
    “你以为我不敢枪毙你吗?我告诉你,你不辞而别,离开部队,就是逃兵。我完全可以就地处决一个逃兵。”许佳多名气呼呼地说。
    “那就快点动手啊!”罗元元也大声吼叫,“来吧,给我一枪,痛快点。”
    “小丁,把她绑了,架到马上,带回去再说。”
    警卫员小丁要动手,罗元元又喝道:“走开!别碰我。”小丁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当了逃兵,还凶什么呀你!”许佳铭骂道。
    “我不是逃兵。我只是离开你们的部队,到别的部队去。我到那边也是打鬼子,而且还要打更多的鬼子。你们自从上次打了一仗以后,就整天躲在后方。再也不和日本人打仗。我在这觉得没意思,所以要到别的部队去打日本人。”
    “你要去什么部队?你要去找新四军是不是?”许佳铭又问。
    “是!谁都知道,新四军专打日本人,天天有仗打。”
    “你知道新四军是什么军队吗,是共产党的军队,跟国军不是一个主的。你怎么可能去投奔新四军呢。”许佳铭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却不知如何说服眼前这个固执的女人。
    “我不管同主不同主,我就知道国军和新四军都是中国军队。反正新四军打日本人,国军也打日本人,所以在哪当兵都一样。”
    “跟你这种人没法说得清。小丁,快,把她绑了!”
    “你敢!”罗元元盯着那个年轻的警卫员看。小丁不敢上前动手,嗫嚅着说:“营长,我……我……”
    “我什么我啊你,快动手,她如果顽抗就把她打晕了!”许佳铭下令。
    罗元元说:“绑我可以。但要营长亲自动手绑。别的人,谁也别想碰我一下。除非是我的尸体!”
    许佳铭明白,罗元元是不想让粗手笨脚的警卫员碰她的身体。说实在话,许佳铭也没打算真绑她,只是要吓唬吓唬她。许佳铭从警卫员手中接过绳子,将罗元元的双臂夹在腰间,象征性地缠了两圈。从始至终,罗元元未作任何反抗,听话得让警卫员都觉得有点诧异,仿佛是两个小孩子在玩游戏一样。
    罗元元见过,前一阵子有一个逃兵被抓回来,被五花大绑押回来关两天,又被推出营门执行枪决了。今天自己也难逃那个厄运了,所以她不再反抗。况且,眼前这个男人虽说是她的上司,但在她的意识里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哥哥。只可恨这个男人一直高高在上,从来不拿正眼来看她。如果这个男人对她的身体动手动脚的,她倒觉得很受用。
    许佳铭把她扶上了马背。此刻,她听话得就像是一个则过门的媳妇。
    警卫员牵着两匹马往回走。
    穿过一片树林时,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吆喝声。
    “营长,有情况!”警卫员小丁警觉地喊了一声。
    许佳铭从腰间拔出了双枪,“咔嚓咔嚓”将子弹顶上膛。“走,过去看看。”
    两人悄悄摸了过去。
    罗元元知道有情况,自己从马上跳下来,三下两下就把身上的绳子解开了,其实刚才许佳铭并没真正绑紧她。罗元元挣脱了绳子后,也悄悄跟着摸过去。
    许佳铭躲在树丛后面,拨开树叶往前望,只见一小队日本人押着一名壮年男子在往双平城方向走。这里离日军占领的双平城只有十多里地。
    看样子是日军正在把战场上抓到的俘虏送到双平城去。
    “我们得把这几个鬼子灭了!”许佳铭说。
    “营长,他们有十几个人,我们只有两个人,怕打不过吧。”
    “小丁,你害怕吗?”
    “怕?我不怕死。但是营长,你不能去冒这个险。”
    “你看,他们现在毫无防备,我们突然袭击,一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许佳铭胸有成竹地说,“我们每人两支枪,突然出击,一下子就可以摞倒七八个。”
    “营长,我怕一下子收拾不干净,会有麻烦。”
    “废话少说,准备动手吧!等他们靠近了再打。十步之内才突然发动攻击。关键是出手要快,要出其不意,要干净利落。这些鬼子要把俘虏送到双平城去,今天碰上我,算他们倒霉。”要是在平时,也许许佳铭不会这么干,但今天他非要杀几个鬼子出气不可。因为,刚才罗元元的话刺激了他,他要杀几个鬼子来给她看看,让她别再动什么心思哪天又要去投新四军。
    一阵突如其来的枪声,四支手枪同时开火,一下子摞倒了六个日本兵。剩下的八个日本兵果然像许佳铭先前预料的一样,撒腿就跑,转眼间跑出了百十米地,不敢回头看那几个做了枪下之鬼的同伴。许佳铭和小丁追上去,想再解决几个,那些日本兵人却跑到了一处山坡上。
    许佳铭和小丁回头来刚要解开了那个壮汉的绳子。突然听见那些日本兵叫喊:“八嘎,我们上当了,敌人只有两个人,我们打回去,把他们灭了。”
    许佳铭回头一看,只见那已经跑上山坡的八个日本兵,又端着枪,弓着腰,借助一些屏障物,又跑了回来。
    许佳铭和小丁急忙躲到一块岩石后面,阻击敌人。那壮汉双手还被绑着,来不及跑,就地一滚,滚到一处洼地藏了起来。
    那八个日本兵看清楚对方只有两人,胆子壮起来,成包围之势向两个人藏身的岩石压过来。形势对许佳铭极为不利。
    这时,罗元元悄悄摸到了,从一个被打死的日本兵身上拿过一支枪,抬手就是一枪,把一个企图靠近岩石的日本兵摞倒。罗元元轻捷地变换了一个位置,又“叭”的一枪,把一个刚刚探出头来的日本兵打死。
    “好!元元,好样的。”许佳铭在岩石后面大喊,“鬼子还有六个人。我们每个人负责消灭两个。元元,不许抢功啊,一定要留两个给我!”
    “佳铭哥,我听你的。”罗元元应道,“哪两个先探头,我就先解决哪两个,剩下的归你们俩。”
    剩下的六个日本兵谁也不敢再向前,悄悄地爬了回去。有两人稍稍露了点后背,罗元元从远处瞄准,一人给了一枪,那两人伏在地上不再动弹。许佳铭和小丁一左一右分开冲了出去,从身后又各将两人摞倒。
    “小丁,快去把那汉子的绳子解了,让他自己逃命吧。我们要赶快撤离,要不鬼子来了,我们就不好脱身了。”
    原来那人是一名国军团长,名叫甘棠惠,在战斗中受伤被俘。许佳铭误打误撞,竟救下了他。
    “罗元元,这回你看清楚了吗?我的枪是不是吃素的?”
    “不是。佳铭哥你也是杀日本人的好汉。”
    “那你还逃不逃?”
    “不逃了,我跟你回去,要杀要剐随你便。”
    “只要你不再开小差,这事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从今往后,你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哪也不准去,明白吗?”
    “那你最好把我关到一只笼子里。”
    昆仑关的硝烟已经散去多时,第五军休整了一个月后,奉命开到了云南。韦桂忠因伤势太重,被转回高山县治疗,另有五名原抗战队员跟他一起回到高山县治伤。
    许佳铭的独立营因为伤亡很大,全营不足二百人,特别是第四连仅剩二十多人,而且个个带伤,大部分随战地医院在宾州治疗,所以全营在思陇地区休整了两个月。凌医生的战地医疗队被司令部调到了宾州并入战地医院,罗元元便脱离了凌医生的医疗队,归入独立营,做了许佳铭的传令兵。
    马瑞文则带领幸存的二十多名原抗战队员加入了特务连。特务连连长何超牺牲,由马瑞文担任连长。
    这时,许佳铭收到一封电报:“顺利到宁一切安好华”
    对于这封电报,旁边的人没有一个人能读懂。
    “营长,这电报啥意思呀?”罗元元也好奇地问。
    许佳铭却笑而不答。
    “营长,这好像不是作战命令,你不妨妨说说嘛。”
    “你说得没错,这不是什么作战命令,这是一封私人电报。”
    “私人电报?谁啊?”
    “不告诉你。”
    许佳铭越是不说,罗元元越是死揪不放:“营长,是谁给你发的私人电报?到底是啥意思,你说嘛?”
    “我只能告诉你,这封电报正确的读法是:顺利到宁,一切安好,华。”
    “到宁是到了哪里,华又是谁?”罗元元更加好奇。
    许佳铭又是笑而不答,被罗元元催急了,才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切,是不是连你都读不懂这没头没尾的电报呀?”
    许佳铭笑笑,不置可否。他当然能准确读懂了这封电报的意思,就是李倩华被军部派去了南京,已顺利到达。
    不久,许佳铭乘隙回了一趟家乡高山县,见了父亲一面,还见到了许佳全的一封信,至此,许佳铭才知道,原来许佳全隶属于三十一军,目前正在皖西驻扎。
    “元元,还记得我的弟弟许佳全吗?”许佳铭问。
    “当然记得。不过,当年他突然失踪,韦桂忠找了他好久也没找到。”
    “失踪?”
    “是呀,他和三十个人突然在山中失踪。后来据说是被龙江的土匪花皮狼劫了去种大烟。可是,再后来,有人发现花皮狼和他的手下全死在山沟里,却不见许佳全等人。”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不知道。”
    “他也参加国军了,现在他们的队伍驻扎在安徽西部。”
    “这样啊,原来他们是去投了国军。”
    “是啊,这么多年,我也才第一次收到他的消息。”
    “没想到你们兄弟俩都是在打日本人,只是在不同的地方打仗而已。”
    “是啊,这我就放心了,我老许家的人都是打日本的,我们老许家算是对得起这个国家了。”
    “佳铭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怎么跟佳全取得联系?”
    “目前暂时无法联系上他了。我刚收到了命令,我们的部队现在已调到宜昌驻防,我们马上要带独立营归建。”
    “啊?我们要到宜昌去啊?宜昌在哪里啊,离这远不远?”
    “别问远不远,既然选择了当兵,就是以执行命令为天职,上边一个命令,就是天涯海角,我们也要去到。”
    罗元元一脸的苦相,问了一句很傻的话:“佳铭哥,宜昌是不是近江西啊?”
    许佳铭突然灵机一动,答道:“对,宜昌与江西离得不远。”
    “那是不是我们到宜昌后,有可能与诚哥相遇?”
    许佳铭为了坚定罗元元的决心,便说:“对,完全有这个可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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