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没有关系?”
    梁朝肃重喃一遍,蓦地嗤笑,冷厉在唇舌化作刀剑,恨不得字字活剐沈黎川。
    “你永远袒护他,哪怕自身难保,都要将他撇出去。”
    连城绷紧全身的神经,瞪着他,眼也不眨。
    梁朝肃眼神刺入她眼底,仿佛要她心上凿出一个洞,“你总觉得我这四年,紧抓住他不放,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然后对你穷追猛打,逼着你认错,低头,誓言发了一次次。”
    提及这点,连城比他还恨,“难道不是?我自身难保根源在谁?在你,是你梁朝肃神经,带着你妹妹形如疯狗,莫须有的一丝迹象,你们扩写延伸,好像我跟他下一秒上床,一分钟后怀孕生子,简直荒谬,无耻。”
    梁朝肃手上力道猛然收紧,又松懈,一张面目背光,在幽暗里消沉又犀利,骇浪翻涌,活生生吞噬她。
    “是我荒谬,还是你们彼此念念不忘?你护着他,他不远千里,日夜开车来看你。”他冷笑,又讽刺,更不屑。
    “可他的深情比纸还薄,比草还贱。四年了,他权衡利弊不曾挽回你一次,一边替沈家接受梁氏的馈赠,一边又不履行联姻的责任,逼得梁文菲疑神疑鬼。倘若不是我拦着,你大学四年,她能来北方几千次,大庭广众之下撕打你,去学校坏你名声,沈黎川那时会如何?”
    “沈家与梁氏合作日深,他们早就离不开梁氏了。你觉得他会护着你,抗争联姻,与梁文菲一刀两断吗?”
    连城一动不动。
    梁朝肃仿佛心软,手指力道更收,摩挲她脸颊,轻的仿佛一片云。“你根本不用推论。这四年来,一千四百多个日夜,就是答案。但凡他有一次,我都高看他一眼。”
    “他只会在不涉及自己根本利益的情况下,救你一二,却每次夸大的仿佛对抗全世界。你认定我虚伪,可我对你,虚伪有他万分之一吗?”
    窗外天光大亮,太阳从远处海平面跃然而出,透出窗帘巴掌宽的间隙,照射进屋内。
    正好落在梁朝肃脊背,金灿灿的光影中,他仿佛也是发光的,不可抗拒的光芒。被他盯住的人,只能融入他,被他包裹,否则就是沉入黑暗,堕落成枯骨。
    连城声音也是嘶哑,“梁朝肃,你放过我吧。孩子是真的没了,我恨你,难以消磨。如果四年,你睡习惯一个女人。那是我,是别人,又有什么区别,相差的只是时间,为什么不能换一个?”
    她这话,不知触动了梁朝肃那根弦,他面目蓦地从深层爆发,一层层冰霜溢出来,冻结在他眼角眉梢,越结越厚,愤怒被冰层封堵。
    连城清楚他恼恨至此,必然难以招架,却好像不需要她招架。
    梁朝肃胸腔激烈震荡,几个深呼吸间,整个人恍惚也被冰层封印住。
    他弯腰,横抱起她,走向床榻。
    连城大骇,爆发了全力推搪厮打他。
    梁朝肃肌肉精壮勃发,钢铁一般壮实坚硬,当他浑身紧绷,肌肉壁垒如同牢笼铜壁。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铁打的,此时连城的指甲,拳头,当真犹如细水冲墙,半分撼动不得。
    眼睁睁看着梁朝肃掀开被子,眼睁睁看着梁朝肃肩膀俯低,倾轧而下,连城眼中火苗几乎烧穿,“梁朝肃你禽——”
    被子兜头蒙下,她感觉左右被角掖好,头上蚕丝被拉下,捋顺压在她下颌。
    梁朝肃坐在床边俯身,双臂撑在她两侧,“医院,你不用想了。我会安排医生上门,这并非我信孩子不在。”
    他隔着被子,抚摸连城小腹,“十二周,该做nt检查了。”
    连城目眦欲裂。
    梁朝肃又抬手,轻轻撩开她鬓角发丝,“乖一点,国内会乱上一阵儿,你在这里,天地畅快,安安稳稳生下孩子。”
    连城只感觉浑身瘫软,他每一个字,说话时每一个眼神,胸膛起伏的每一下喘息,都在阐释他从头到脚无懈可击,都在彻底地击穿她,打碎她,给她重带枷锁。
    她仿若被抽空灵魂,整个人只剩下这躯壳。
    要拿去,都拿去。
    ……………………
    国内,七点半。
    梁氏董事局会议,紧急召开前夕。
    梁父在董事长会议室抽了一根雪茄。
    上流社会偏爱雪茄,并非没有原因,雪茄叶子经过发酵淳化,相对普通烟叶,不呛喉,尼古丁含量底,去除烟草的腥味,更凸显烟草本身的味道。
    梁父惯常不会把雪茄的烟气吸入到达肺部,只在口腔流连。仅有少数情绪濒临失控,他翻云吐雾,还要注意避开梁母。
    现下是在梁氏,周秘书一字不劝,只瞥他脸色,“您提示的隐晦,连城小姐能明白吗?”
    “她不是已经明白了?”梁父说话间呛咳,“问我一个孽种,不用去医院。”
    周秘书一怔,“连城小姐这么聪明。”
    称赞的语气,却是疑问句。
    梁父斜睨他一眼,“周大志你那点滑头,用得分时候。”他警告过,又笑,“她和朝肃从小都是我教的,三岁豆丁大一点,我抱着她开董事会。在我膝头听不懂,却稳得住,看董事表情能把人分成两派,哪派是顺服我的,哪派是反对。”
    周秘书那时已到梁父身边,但不够格做贴身秘书。此时听这一桩慈父心肠,不免心下生疑。
    既然对连城小姐感情深厚,为何如今这般绝情,只因为背德犯禁?可主因又不在连城小姐。
    周秘书又看手机,“既然连城小姐领悟了,冰岛那边儿却没动静,会不会是有什么差错?”
    梁父隐在灰白烟雾中,眯起眼,没有回答。
    恰在此时,董事办的小秘书敲门,“梁董,各位董事已经到了。”
    梁父摁灭烟头,起身去往会议室。
    梁氏最近翻修过,风格从梁父的官气复古审美,走向梁朝肃深沉冷峻的新中式风格,陈设依旧沿用实木,颜色却从红橘改换黑灰。
    董事们一张张老脸倒是未变,梁父欣慰之余,把握更足。
    这次会议的主议题,是有关部门受到实名举报,梁顾合作的一个工程项目偷工减料,挪用工程款,加大广告预算,舍本逐末,不把人民群众安危放在心上。
    在座的董事都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在梁副董国外考察之际,他牵头的项目,毫无征兆出了这么大纰漏。
    梁董不掩盖,反而上纲上线开会,父子相残已成明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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