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总是处处和二楼比,比来比去比不上又跑过来和咱们姑娘比。都是三楼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干嘛处处都要压咱们一头才算?就因为赵公子曾经说了一句咱们姑娘是真性情,你可没看见哦,那几天那人的脸子拉得老长。就算你把脸拉成个门帘,给谁看呢?谁又会看?都是关起门各人过各人的小日子。”
    “还看?你没见出阁那天的得意劲儿,到处显摆她,唯恐别人瞧不见。不就是偷偷衬托二楼么?有本事到人家跟前去炫耀。二楼那位也不是吃素的,干脆就不开门,理都不理。她鼓了半天劲儿,白费了蜡。”
    “她当人都是傻子不成?自己就是那墙缝缝里钻着的蝎子,偷偷把人蛰一下。打量别人真不知道啊!”
    “可见老天爷还是长眼睛的。”云萍姑娘满意收尾,略略提高音量道:“吃菜吃菜,大家都吃菜。今日虽是小吃,菜倒比往常丰盛了一些。你们尝尝这个香椿,味道还行。”
    婷婷和婷仪一人夹了一筷头品尝,又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你们又怎么啦?”
    “可惜了。赵公子真的是个好客人。可惜了。”
    “再好的客人,他既然给咱们院子的姑娘赎了身,就说明以后不会经常到这里来了。可惜不可惜也没啥实际分别。”云萍姑娘声音略有梗塞:“再说这次突然出事,还不能确定是真是假,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姑娘还不相信吗?你不想想,那夜叉召集院子姑娘说话时脸上的神情,像不像做假的?”婷婷干脆道:“我去厨房提食盒,看到小惜和小红在那里交头接耳。怕被我们瞧见,小惜还擦着眼泪。我耳朵里偶然听了几句,怕听的不真切,又偷偷去问小霜,谁料那丫头的嘴巴就跟铁葫芦一样,半天说不出个囫囵字。我看小惜那神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赵府那么大,那火也不可能是一下子就突然起来的,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云萍姑娘又用筷子挑了一块搅团,遗憾道:“怎么是干的,要是有汤汁就好了。我小时候经常吃这个,这个还有一个文雅的叫法,唤做‘水围城’。”
    “有汤汁的,不过那汤汁里面搁着韭菜。我想着姑娘不吃那东西,就没自作主张,没敢给您端。你要的话我现在就去端过来。”
    “不用了,你们坐着好好吃饭。况且今早我也不想吃什么。”云萍姑娘意兴阑珊的放下筷子,筷子顶端的银链条微微颤动。她以手支额,疲惫道:“可能今早一大早起来没睡好,我现在没胃口,啥都不想吃。”
    “那我服侍姑娘上床去躺一会儿。”婷婷急忙也站起来,搀着云萍姑娘的臂膀慢慢走近床边。
    “胃里有点不舒服,说不定躺一会儿就好了。”云萍姑娘等着婷婷给她脱掉鞋子,慢慢上床平躺下来,拿手里帕子盖住脸。
    提着食盒往楼下走,婷仪东张西望一回悄悄问道:“咱们姑娘真的也哭了?”
    “你不知道祸从口出吗?”婷婷脸色严肃,可看到婷仪小脸吓得煞白的模样,到底不忍心,解释两句道:“你看昨晚上隔壁那姑娘生意红火吧?咱们姑娘头一次来这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那晚上多亏赵公子解了围,要不然被那唐公子闹的......”又叮咛道:“这两天说话做事长着点心,不仅姑娘。咱们院子里面这些人心情都不好。赵公子也算是牌坊的老客户了,对几位姑娘都照顾有加......出了这事儿,不止咱们姑娘一个人伤心。”
    然后在厨房看到嫣红提着原封未动的食盒从二楼下来,几个人彼此交换意味深长的神情,然后又一起朝三楼看看,有人脸上闪过不平之色。周嫂子着召集大伙下楼时只有铃花姑娘的房子幸免于外,这会子还不知道人家起床了没?
    晚上睡觉时二丫头好像还在做梦一样,觉得浑身上下晕晕乎乎的。她觉得白天真的是在做梦,尤其是铃花姑娘从一个小包里掏出装订的整整齐齐的书籍,并且把二丫头叫到跟前告诉她:“这是有关琴艺的书,以后我来教你。我的琴艺间接上也算是林师傅教的,虽然跟着万花楼里另外一个师傅学习,但是林师傅会经常指点我的手势。大家都知道林师傅笛子好,却很少有人知道林师傅的古琴也是一绝,只不过林师傅平时不显山露水罢了。我的琴艺虽不敢说能达到像你爹爹那样的水平,但做你的师傅绰绰有余了。”
    自从爹爹走后家中失火,然后身边唯一对自己好的小六前途不明,周嫂子成天忙的脚不沾地也顾不上自己,......二丫头本来觉得自己的好运气都快用完了,谁能想到铃花姑娘竟然来了这么一出?不禁又是惊讶,又是感慨。
    她整理完内务后,乖乖的坐到书桌前,听铃花姑娘讲述琴理。
    通过铃花姑娘的讲解,二丫头才听明白,原来爹爹交给自己那招“秋鹗凌风”主要用于散音开始的琴曲,而“春莺出谷”适用于任何曲子。这两个只是左右手最简单的弹法,认真讲起来,左手手势有十八种,右手手势有十八种,两者合起来刚好三十六种。当铃花姑娘讲到“十八”这个词时,二丫头突然就想起了琶音十八杀,想起了梦湖中的旖旎景象,想起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秘力量,忍不住身子微微颤抖。
    铃花姑娘却以为她觉得太过辛苦,笑道:“我刚开始学也是左右不分,不过慢慢熟悉以后就好了。这个不像笛子,但乐理是一样的。”
    “嗯,乐理我懂,就是手势不太熟练。”二丫头老实承认道:“爹爹因为生病,也因为走的太匆忙,只来得及给我讲了两个最基本的起势。”
    “所以我才教你呀,将来在林师傅面前也算有了交代。”铃花姑娘脸上自得之色满满,然后眼光又是一黯:“林师傅的三个弟子里面,就我最痴迷笛子。想在笛子上有更深的造诣,要不然也不会专门跑这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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