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阳光照透过玻璃窗毫不客气地洒进教室里。
    坐在窗边的陈迈兮被阳光直射得近乎睁不开眼睛。不过这样也好,她有了可以眯着眼听课的理由。
    她一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向讲台。
    讲台上,汪晓丹用胳膊肘夹着书,右手捏着粉笔头,左手挥着教鞭。镜框下的那双眼睛来回巡视着教室里坐着的每一个人,捕捉着他们走神的瞬间。她的右手手心里有许多的粉笔头,那是用来精准射击怀揣着侥幸心理的走神人员的。
    “咣-咣-咣”,讲台上的钢板被她敲得发颤不止。
    “你们怎么回事!昨天晚上都干什么去了!距离高考仅剩一千天左右的时间了,你们这副样子怎么迎战高考!”
    有人在下面嘀咕道:“刚开学作业就这么多,怎么能有充足的睡眠啊......”
    “谁说的,给我站起来!”汪晓丹一声吼,“在这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危机时刻!还计较作业太多,觉不够睡?我告诉你们,你们安安生生睡一觉的功夫,敌人有可能把你们的老巢都给端了!”
    教室里没人敢出声,更别提有人主动站起来了。
    “激进主义......”张一飞忍不住小声喃喃道。
    “又是谁?”汪晓丹只听见了讲台下有人讲话,但没听见他说了什么,“有本事来讲台上说道说道,没本事就好好给我听课,别在下面搞小动作!”
    教室里鸦雀无声,除了汪晓丹振聋发聩的讲话,再听不到其他。
    景柯洋全程低着脑袋,手里不住地在写着什么东西。
    他很少上课听讲,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写东西,也没人知道他在写什么东西。
    全班人都正襟危坐,陈迈兮也直起了身子。景柯洋坐在最后,他的身躯在张一飞面前显得尤为娇小,被张一飞盖个正着。但蔡星辰就不一样了。
    他特立独行地用手撑着脸,整个身体倾向一边,睁着眼睛盯着讲台。
    “蔡星辰,你怎么坐姿那么妖娆啊!”汪晓丹道。
    班上顿时一片哗然,但蔡星辰依旧那般坐着。
    陈迈兮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但他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蔡星辰,我跟你说话呢!”汪晓丹提高了音量。
    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汪晓丹怒气冲冲地走下了讲台朝他走去。
    陈迈兮见情况不对,直接上手掐了蔡星辰的胳膊。
    “嘶——”蔡星辰疼得一激灵,一把握住了陈迈兮的手。
    陈迈兮抬头看向他时,他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蔡星辰,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汪晓丹直接把课本摔到了他桌上。
    蔡星辰揉了揉眼睛,自觉地站了起来。
    “说话!”汪晓丹又是一声吼。
    蔡星辰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汪晓丹,那双泛着泪花的眼睛配上他白皙清透的面容显得格外的人畜无害。
    汪晓丹脸上的怒气顿时散了一半。
    “怎......怎么回事啊,说你两句,怎么就哭上了呢......”汪晓丹突然放低了音量,整个人显得柔和了许多。
    全班同学好奇地看向蔡星辰。
    蔡星辰并没有说什么,他低着头,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
    “行了,坐下吧。”汪晓丹转身走回了讲台,“把书翻到第15页,我们来听一段听力......”
    “你怎么了?”陈迈兮悄悄问道。
    蔡星辰眨了眨眼,擦了擦眼泪。
    “有人欺负你了吗?”陈迈兮又问道。
    蔡星辰看向陈迈兮,像是刚缓过劲来。
    “三生有幸能握住美人的玉手,感动得哭了。”
    陈迈兮这才注意到一直搭在他桌上的右手,她刚刚想要收回来,却被蔡星辰一把握住。
    “松手!”陈迈兮警告着蔡星辰。
    “我要是不松呢?”蔡星辰轻佻地看着陈迈兮。
    “不松你就死定了!”
    “死在你手里也值得了。”一滴泪水从蔡星辰的眼眶里滑落。
    陈迈兮顿时手足无措。
    “蔡星辰,你怎么那么莫名其妙!”
    陈迈兮暗地里拼命挣扎着。
    景柯洋不经意间抬起了头,目光所至之景给他平添了厌倦。他侧过脸,强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在他带着倦意的眸子上扫过了一道侧影。
    “啊——”蔡星辰疼得流出了眼泪。
    他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抓痕。
    “你属猫的啊!一言不合就抓人!”
    “你属狗的啊!一言不合就咬人!”
    陈迈兮瞪了他一眼,内心对他的愧疚感早已烟消云散了。
    蔡星辰假装翻开英语书,又偷偷看了陈迈兮一眼。他害怕她是真的生气了。
    下课铃声响了。
    陈迈兮把书包里的两百块钱装进了口袋里。
    正当她准备起身时,蔡星辰突然拦住了她。
    “我属狗,专门咬你的!”他牢牢盯着陈迈兮。
    “幼稚。”陈迈兮不屑道,“只有小孩子才会无缘无故的哭闹!”
    “谁无缘无故地哭闹了!”蔡星辰道。
    突然,陈迈兮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看了一眼蔡星辰:“所以,你刚刚是怕汪老师骂你,故意流眼泪的吧!”
    蔡星辰不屑地撇了撇嘴:“谁怕她骂啊,我那是睡眠被打扰之后的应激反应!”
    陈迈兮震惊地看着蔡星辰:“你能睁着眼睛睡觉啊!”
    “这算什么,小爷我初中还站着睡着过呢!”蔡星辰自豪地说道
    陈迈兮一脸无语,她不知道蔡星辰在自豪些什么。
    “让开。”陈迈兮道。
    “不让。”
    “让开,我要去买校服!”
    “不让。”
    “蔡星辰,只有狗才挡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属狗,专门咬你!”蔡星辰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陈迈兮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本书拍死面前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
    就在这时,站在讲台上的汪晓丹冲她道了句:“迈兮,跟我去趟办公室。”
    “啊?”陈迈兮满脸的不情愿。
    蔡星辰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着。
    “太好了迈兮,我们一块!”张一飞满脸喜悦地冲陈迈兮跑了过来。
    陈迈兮尴尬地笑了笑。
    这下是真的买不了校服了,她暗暗想着。
    大课间一共二十五分钟,前二十分钟汪晓丹都在批评张一飞。准确的来说,是劈头盖脸地对着张一飞一顿骂。
    解决完了张一飞,汪晓丹看到了边上站着的陈迈兮,她像刚刚想起陈迈兮的存在一般,对她说道:“奥,对了,下个星期的国旗下讲话,你来,这是文件。”
    她把一张薄薄的印刷纸张递到了陈迈兮手上。
    陈迈兮抬着头看着汪晓丹,本以为汪晓丹还有其它事情要嘱咐她,但是没有。
    等了那么久,就仅仅一句话而已吗?
    陈迈兮接过,得体地笑了笑,默不作声地走出了办公室。
    她丧着脸朝教室走着,步伐很慢,一改她往日争分夺秒的做派。
    《墨菲定律》里面说过:想把事情做得更好,却只会让它更糟。
    凡是力求完美,自以为安排好了时间完成心中所想的一切,到头来还不是一团乱麻。
    从昨天到今天,这快36小时的时间里,陈迈兮的生活仿佛陷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沼泽里,并且,仿佛越陷越深着......
    “陈迈兮。”一个熟悉而又模糊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她转过身看见景柯洋朝她走了过来,她突然浑身都酥麻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给。”景柯洋把两套165的校服递到了她手上,“你那件外套肩上开了个口子,你穿这两套新的吧。”
    陈迈兮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上拿着他递过来的校服,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否是真实的情景。
    “嗯......”她不知所措了起来,“我.......我回教室把校服的钱给你。”
    她说得很小声,很小声。她明白这并不是钱的事。
    “不用了。”景柯洋转过身向前走着。
    “等一下!”陈迈兮一把拉住了他,“我把身上的校服给你。”
    说着,她便利落地脱下了身上松松垮垮的外套,递到了景柯洋面前。
    景柯洋看着她愣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去。
    “谢谢你,从昨天到今天!”陈迈兮冲景柯洋笑了笑。
    这个世界总被莫名其妙地规定着,定义着,连同人也是一样的。人们把规矩视为不可违,把定律视为不可破。但又有谁能保证,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真的存在呢?说是不可违的,说是不可破的。那还不是看你信不信,看你爱不爱了。如果信了,如果爱了,那么世界就变得狭隘了,狭隘得只能容下两个人了。
    2008年9月9日上午9点59分,晴。
    阳光梧桐迟到背影相遇保护偷看侧脸对视躲闪是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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