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发廊内,理发镜前。
    预定了贾迎春一角的张迪正满手泡沫,为本山大叔清洗着头发。
    这是作为发廊小妹的本职工作。
    这女演员看着年轻,但还挺认真,手法练习的很专业。
    只不过,此时两人的神情都有些紧张。
    完全没有老板和顾客服务交流时的那种轻松自在。
    因为身穿警服的张远就在一旁!
    包括两位演员在内,连带着导演和摄像,都能感觉到张远身上的那种压迫感。
    “万州的……”他拿起放在一旁柜台上的两张身份证,默默念道。
    发廊小姐与本山大叔二人则神情紧绷,略带慌乱。
    因为死尸就在一旁的床铺上。
    “这是我老叔,他和工友要回重庆,顺道来看看我。”急中生智的发廊小姐,顺口胡邹道。
    “哦,你老叔啊!”拿着身份证的张远面色瞬间缓和。
    随着他的表情变化,众人觉得这屋子仿佛坚冰化水,一下子就温暖了许多。
    警察暗恋发廊小妹。
    最近附近又出现了杀人案,所以警察才会如此担心这位暗恋者的安危,神色凝重的检查刚好被放置在外的身份证。
    别看这片子篇幅不长,但信息量给的足足的,且每一位登场角色都有血有肉。
    从一开始的背尸人和尸体,到路遇劫匪,再到误入葬礼蹭吃蹭喝,再次上路后偶遇骑行客。
    耍轮胎出事故,又在流氓店里被索要高价餐费,发现赔偿款都是假钞。
    再到被因为妻子毁容而隐居的养蜂人拯救,转头来到发廊中结识老乡小姑娘和警察。
    又出门遇上宋玬玬饰演的流浪汉,最终晕倒在路上,被带到医院的同时死尸也被发现,被另一波警察强制火化后,领着他来到死者的家门口。
    却发现老刘的家因为三峡大坝的建造早已推平,妻子儿子也被迁移到了别处。
    幸得发现了儿子留在门板上的书信,告知了如今所在地址,并同时揭露了死者是因为和家人有矛盾才背井离乡,外出打工,最终客死他乡。
    故事的结局,老赵依旧在路上。
    他不光要将骨灰送去死者家人的新地址,送完后还要去找那位与他一见钟情的流浪妇女。
    希望在路上。
    人生就是不断往前走,往前看。
    但最终,还要落叶归根。
    安心之处便是家,便是归宿。
    这是一个充满奇遇,且有深度的故事。
    “卡!”
    “恭喜我们的助力演员张远杀青!”
    “祝他前程似锦!”
    导演张扬带头鼓掌。
    张远则脱帽致谢。
    “不容易,不容易,多谢帮忙。”本山大叔也上来握手。
    “您赶紧先去把脑袋上的泡沫洗了吧。”
    张远瞧着他现在就跟懒洋洋似得,头顶着一坨白色。
    “哎呦,没想到才碰到几天,你就要走了。”宋玬玬也上前和他打招呼。
    “有你在,排小品时还能有个帮手。”
    “你走了就我和他排戏,动不动就得吵吵。”宋玬玬抱怨道。
    他俩是一个没准词,一个老忘词。
    赵本衫最爱现场改词。
    而且不是在休息时改,是边演边改!
    这就是宋玬玬老说与他合作痛苦的原因。
    每一次表演排练,直到上台公演,都得小心着,反应,处理还得跟着他的现场来。
    就像郭德罡一样,稍微弱一点的捧哏根本接不住他。
    只有少数进攻性极强的和他互相抢,或者想谦哥一样的顶级控场才能达到某种平衡。
    本山大叔除了爱改词外,还有俩毛病。
    爱笑场,老出事故。
    爱笑场就不说了,几乎年年春晚他在台上都会露出绷不住的表情,只分多少。
    而事故更是年年有,最大的一次,就是去年的《说事儿》。
    这位上台时只想着进入人物,捧着盒饭一通吃,结果把最重要的,装着道具的包给忘了!
    半道发现的赵本衫赶紧跑下台去拿,台上的宋玬玬和崔永元则吓的一身白毛汗。
    可无论是现场还是电视机前的观众,却鲜有看出这失误。
    这就是经验和功底,处理现场的能力。
    “哎,要不过两年让你本山大叔带你上春晚演小品去得了。”宋玬玬还说呢。
    “不去,演不了?”
    “怎么,瞧不上喜剧小品啊?”赵本衫在旁玩笑似的说着。
    “个人形象不适合,演春晚小品是能出名,但对我的本职容易有影响。”张远非常认真的回道。
    这俩都是老前辈了,见他没有打哈哈,反而回的实在,反倒觉得不错。
    “是,演喜剧影响演正剧。”
    “你这模样和本事的,还是演正剧好。”宋玬玬摸着他的胳膊说道。
    “是,我一出场,哪怕是电视剧电影,观众见到我就笑,没治。”
    所以就想王晶说的,好的喜剧,不是演员演了一段好笑的戏,而是一位好笑的演员,演了一段戏。
    所以出演这部《落叶归根》,本山大叔最怕的,便是一见到他,脑子里便出现大忽悠和黑土的形象模板。
    观众一直带着“偏见”去看,难入戏。
    “没事,你要相信张扬导演的能力。”张扬安慰道。
    毕竟张扬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你自己保重。”临走前,他还特意和张迪聊了会儿。
    “对了,你想明白了吗?”
    “没有……”这女生低着脑袋回到:“我不知道。”
    “没事,慢慢想,不着急,总会明白的。”
    路得自己走,取舍得自己拿。
    从本心来说,他是不愿看到女生被这个圈子污染,堕落的。
    但选择只能自己做。
    “你是个好人。”张迪回道。
    张远:……
    我都这样了,还能被人发好人卡!
    与所有工作人员打完招呼后,导演又找到他,想让他之后再上映前帮忙宣传一下。
    张远答应了,如果有时间回去首映式或者发布会。
    这片子的公映版只有110分钟,可导演原本是想预留140分钟的。
    剪掉了足足半小时的内容,否则片子还能跟丰满。
    只可惜这片子上映后的成绩一般,没出导剪版。
    时间太晚了,赵本衫便没有安排一起喝大酒。
    望向他离去的背影,老赵头琢磨着。
    “又是相声大会。”
    “又是《家有儿女》的,他还挺扛事。”
    “嘿,说不定有好戏看!”
    回到酒店收拾行李,助理早早帮他打包完毕。
    大白还在,助理已经见怪不怪了。
    反正老板身边的妖精一直那么多。
    “走啦?”李晓冉有些不舍的问道。
    他一走,自己也得走,这就要分开。
    俗话说日久了生情,女人是这样的。
    “接下来我还挺忙,有几个地方要跑。”
    “年前事情还不少呢。”
    “我知道啦,不缠着你,我也回家休息去。”李晓冉失望的歪着嘴。
    给大白送上返回帝都的飞机后,张远自己则踏上了前往粤省的航班。
    冠希哥的潮牌店要开,自己说好了要去捧场的。
    这位还真和拍《门徒》时说的一样,愣是没发红帖,很超前的只做了邮件请帖。
    设计的还挺好,只是张远总觉得不太正规。
    开业当天人来的可不少呢。
    洋洋洒洒一堆明星,但大多是港台那边的。
    “谢谢你来帮忙,我店里的东西随便挑。”
    “你以后来光顾,给你打八折。”冠希哥摇晃着脑袋,很兴奋的对他说道。
    还八折……张远都懒得吐槽。你那玩意利润高的都快上天了,打三折我都亏。
    不过潮牌这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与奢侈品近似。
    按照行业理论,毛利率65%左右,甚至以上的,才能算奢侈品。
    他这个估计还稍差点。
    “怎么样,我这里生意不错吧?”冠希朝他挤眉弄眼。
    第一天开店,又搞了这么大阵仗。
    光剪彩的明星就来了十几小二十位,虽然都是年轻的,但也够热闹的。
    张远当然稳站c位,与冠希共持一把剪刀。
    现在店里的确热闹非凡,服务和收银都忙不过来,试衣间也排起了长龙。
    “是不错,祝你的店年年有今日。”张远捧道。
    “嘿嘿,有没有兴趣一起赚钱呐。”
    “我打算再开几家分店,魔都,帝都都要有,开在最好的位置。”
    “一起投资啊。”
    冠希知道他有钱,而且在大陆人气旺,所以想着强强联合。
    他觉得张远这个什么有钱干什么的主,一定会同意的。
    这样一来,自己称霸这片小市场便指日可待了。
    “不,我对时装的兴趣一般。”可张远却给出否定的回答。
    “没事的,设计,进货,销售,都我来处理,你只要投钱,然后等着拿钱就好。”冠希以为他是怕麻烦。
    可在张远眼中,不是这生意不好。
    明星潮牌店的噶韭菜能力可是很强的。
    一年搞个大几百上千万轻轻松松。
    可问题不是潮牌这门生意。
    问题是你这个人!
    我今天能来,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人家当时亲自找上门的,不来不合适。
    反复拒绝后,冠希有些莫名的挠挠头,显然很意外。
    不过还是约着他晚上一起吃饭,还要去夜店开酒嗨一把。
    张远估摸着这位晚上说不准还要搞“摄影大会”,便只答应了吃饭,借口有事,拒绝了夜店活动。
    忙完这些事,他在粤省暂住一晚,明天还得出门到处跑,便没有回家。
    洗完澡打算休息。
    没有大白陪伴,还真有点不习惯。
    这会儿,他接到了林丛打来的电话。
    “喂,林导好啊。”
    他接起电话面带笑意。
    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一道低沉的嗓音。
    “张远,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林从给他带来了一道他意想不到,且大失所望的消息。
    《家有儿女》剧组拒绝了他的投资。
    不光拒绝了,说话还挺不好听。
    林丛中译中,说的很委宛。
    但原话是……
    他算哪根叼毛?
    剧组高层的意思是,老子不缺钱。
    让他这种小门小户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给钱都不要的,张远还头回听说。
    不缺钱,那倒是给手下员工和演员多发点钱呐!
    什么人?
    这么屌!
    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张远愤愤不平。
    我话都和宋玬玬说了,她都通知杨訾,说有人愿意给钱帮她找回角色。
    结果搞成这样,我面儿上很难看啊。
    他便追问。
    一问才明白。
    是我莽撞了……
    人家的确有牛逼的资格。
    这片子的幕后主使,掌控一切的大佬,叫杨伟咣。
    此人现在年近七十,岁数不小了,早已退休。
    可在退休前,这职位可是副部级,还是实权副部。
    怪不得瞧不上自己呢。
    “是他那就不奇怪了……”
    不给演员涨片酬,气的编剧和制作团队要跑路。
    这些事情放在这位头上,便显得无比合理。
    霸道吗?
    当然霸道。
    所以把杨訾换了这种事,在他眼里根本不叫事。
    不就是一个小演员,换谁来不行。
    有我这个金字招牌在,我点谁谁红!
    编剧不干就滚,谁不干谁走,有的是更好的人能顶上。
    甚至从林丛的话中他还听出,莫说杨訾,宋玬玬人家都不放在眼里。
    觉得是自己把对方捧红的。
    若没有《家有儿女》,宋玬玬还是电视剧电影不卖座的小品演员呢。
    这就又成了春晚造就本山,还是本山造就春晚的问题。
    在张远眼中是相辅相成。
    可在人家眼中,是我“施舍”给你这个机会的!
    况且一提这位前台长,张远才想起来。
    这位是强横中的强横。
    说一件事就能知道这位的性格。
    当年封杀陈佩斯的,就是他!
    98年赢的官司,这位是99年退休的。
    陈老师也是没赶上好时候。
    因为无论是企业,还是单位领导,一般有两个时间点,火气最大。
    新官上任三把火。
    以及退休前的最后一把火!
    新官上任是为了展现实力,打压政敌。
    而退休前,则是当了一辈子领导,心里空落落的,就怕看到人走茶凉,所以特别敏感。
    刚好有个刺头送上门,让我展示一下,什么叫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我不光能吃,还能吃三大碗。
    这位虽然退下来了,但门生旧故无数。
    有名有姓的,大多受过他的提携。
    白岩松,水均益,王小丫,朱军,周涛都是他任上发掘的,唯其马首是瞻。
    所以即使退下来了,也不是张远这小胳膊腿能碰瓷的。
    因为在他眼里,多大的私企都是小门小户……
    “这事闹得……我知道了。”张远一声叹息。
    林丛也跟着一声叹息。
    剧组别的人能跑,她一个混帝圈的,想跑都不敢跑。
    “那之后有机会,咱们再合作。”
    “哎,一定的。”林丛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人家那么上道的一片真心,却换来了一个热脸贴冷屁股。
    她都不好意思了。
    放下手机,张远无奈的笑着。
    “这事还真印了冯拱牛群那个叫《小偷公司》的小品中的对联。”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横批:不服不行。”
    他带这些遗憾和无可奈何,默默的躺到了床上。
    只是当他觉得这事已经盖棺定论,无从下手时,却未曾知道事情在不久后还会出现转机……(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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