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几乎吓得一机灵——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这个时候,任海给他打电话!
    等等……谨慎如他,明明早在陆永丰进门之前就把手机调到静音状态了呀。
    “喂,妈!”柜子外的陆永丰摸出裤袋里的手机:,“找我啥事儿?”
    汪明翻了个白眼,行吧,这手机是陆永丰用腻了送给他的,手机铃声和陆永丰的一模一样,真是吓死人了。
    “好啦好啦,我等下就回家,你总得听我解释吧,是不是?”
    陆永丰嗯嗯啊啊地敷衍完了这通电话,啧了一声:“真是热闹都赶到一块儿去了。”
    他抬头看向病床的方向,语气散漫却又不容置喙:“小宴,接下来,你得听我的安排行事。你这件事太冲动了,你现在很危险,知道吗?”
    汪明看不到病床上的景况,只听得见文宴扬苍凉枯败的声音,她好像笑了笑,“我要是怕死,怎么会想到自杀?”
    陆永丰也笑了笑——这倒是汪明真切看到的。他就这么如常笑着:
    “就算你不要命了,那你家人的命,你也不要了么?”
    已经调成静音的手机在手上一闪一闪,是任海又打了一遍来催促汪明,但汪明抱着汗毛竖起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孔外的陆永丰——他穿着骚包的花衬衫,跷着二郎腿,风流散朗,漫不经心。
    和平日并无任何不同。
    除了那一双眼睛里的神采。
    汪明这时候才发现,陆永丰与陆晦的眼睛其实是很相似的,都是眼型狭长眼尾上挑,瞳仁深邃漆黑,叫人望不到底。只是陆永丰平日总眉眼弯弯、含睇宜笑,才使人常常忽略了他天生的模样。
    但他与陆晦的眼神又各有不同。陆晦的眼很亮,有凌厉的光,就像旭日刺穿黑夜照耀苍穹,苏醒的凶兽驰骋狩猎;而陆永丰此刻的眼神,没有凌人的气势,也不见慑人的凶光,淡淡的,疏离的,却也自有千钧之力。
    汪明一瞬间只想到了端坐在莲花台上掌管天地众生,又视万物如刍狗的神像。
    这幅模样的他,和平日里汪明认识的他,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陆永丰?
    在安慰文宴扬的时候,汪明一直说陆永丰是个心软多情的人,他内心也是这么认为的:陆永丰再怎么混账,也只是在风流账上一塌糊涂罢了,他在大是大非上和其他仗势凌人、颠倒黑白的有钱人不一样,他是个善良的人。
    可是……汪明的耳朵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听见的话,却冷漠到令人害怕。他在用文宴扬的父母来控制她。
    因那话而恐惧的显然不止汪明一人,文宴扬连声音都止不住颤抖:
    “你……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陆永丰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然我怎么会那么大意,把你放在身边那么多年……不过我也觉得好奇,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别……”这番话或许完全出乎文宴扬意料之外,她的声音慌张起来:“别在这里说,别现在说这些……”
    陆永丰不解:“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在扭捏什么?我没那么多时间了。”
    陆永丰不知道柜子里还有第三人,而柜子里的第三人也听得云里雾里。汪明隐约觉得这不是他能听的内情,但现在他出不去,陆永丰又不愿意走,真是左右为难。
    他的手机闪了闪,是任海发来一条信息。
    “你不接电话,要不我打给那个人,看他接不接?”
    靠,汪明在心里怒吼,会不会挑时间啊哥?!
    但是任海现在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汪明不敢怠慢,只得秒回:“任老板,我现在暂时不方便接电话,我能晚点回电您吗?或者有什么吩咐您可以打字吗?”
    对面慢悠悠地回了两个字:“不行。”
    汪明流泪满面:“任老板,任公子,我会死的。”
    “那你看看哪样死得更快?”
    汪明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小孔外的陆永丰,心情复杂地按下了接听键。
    “任老板,有何贵干?”他用气音小声说话,心存侥幸地冀望能不被外面的人发现。
    结果任海那边人声吵杂,任海不得不大声说话:“你在哪?我派人来接你。周重行公司破产了,刘茫心情很差,你得去陪陪他。”
    靠,你听听这是人说得话吗?找他那么急,就是为了陪刘茫这件破事……等等,谁破产了?
    周重行破产了?
    周重行不是陆永丰的发小吗?陆永丰怎么可能对他袖手旁观,看着他破产呢?
    汪明在黑暗之中正茫然,忽然双眼一白,刺得他不禁大脑空白,等适应了光亮,便看见柜门外,陆永丰负手而立,那双不见情绪的深黑瞳仁俯瞰着他,淡淡地笑着:
    “我说,你听墙角能不能敬业一点,怎么还接电话呢?”
    汪明蜷着腿缩在柜子里,怂成了一条瑟瑟发抖的毛毛虫。
    好可怕,他会不会被灭口,然后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界上被抹除……
    汪明缩了缩肩膀,身体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
    “还不出来?”陆永丰戳了戳他的腰。
    汪明刚动了动腿,马上哎哟了一声,尴尬地说道:“我脚麻了,动不了……”
    陆永丰噗的一声笑了,嘴巴咧开,又露出了平日那副傻逼的表情。他俯身把头探进柜里,将汪明抱了出来。
    “你啊你,”陆永丰摇摇头,“怎么傻乎乎的?”
    这下汪明不敢跟他争辩两人谁比较傻这件事了,刚刚在柜子里看见的那个陆永丰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阴影。
    他把汪明抱到了病房外的座椅上,点了他额头一下:“不是说了,大人的事你别管。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带你去蹭饭。”
    汪明小鸡啄米地点点头,看着陆永丰进了病房,便马上拖着半麻的身体一拐一拐地逃了。
    于是,等陆永丰半小时后再次从病房出来,座椅上坐满了安保人员和护工,早已没了他那小兔崽子的身影。
    他偏头看向一旁的人:“我抱出来的那个人呢?”
    一个护工应道:“他说去上厕所,就再也没回来了。”
    陆永丰摇摇头,只得笑了。
    而此时的汪明已经正襟危坐在任海的车后厢里。任海边开车,隔壁的手机就响个不停,确实忙得不轻。
    从他和别人的聊天对话中,汪明零零碎碎地了解到了事情的大概:陆永丰和陆晦两兄弟争夺陆氏的继承权在最近步入了一个关键的阶段,陆晦和任海、周重行的二哥联合搞周重行的公司,目的是想引陆永丰伸出援手从而削弱其势力。谁也没想到陆永丰竟然对他的发小,同时也是他的得力盟军无动于衷,最后导致了周重行的小周氏资金链断裂。
    而周重行为了保住小周氏,将债务全数揽入了自己个人名下,现在正被黑白两路的债主齐齐通缉,小周氏虽然未至破产,但也已经是行将就木了。
    不但汪明目瞪口呆,任海和陆晦对这个结果显然也是始料未及,在任海的手机里,陆晦阴戾的咒骂不时甚至能传到汪明耳边。
    而任海的安慰就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了:“陆二少爷,我说你就算气疯了,也不能咒你亲哥全家死绝啊。”
    电话那头骂得更凶了。
    任海慢条斯理地应对着陆晦的怒火:“我知道你想找到周重行,但他要有那么容易找到,现在早就被他的债主们暴尸荒野了。”
    陆晦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知道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任海的声音终于无奈起来:“你这人真是……我尽力了,这次我动用了我爸的人脉帮你找人,他肯定会生疑,到时候我怕他会知道我们的计划……再说,有空还是想想周重行那公司要怎么办,有风声说一家叫rm的海外公司有收购小周氏的意向。”
    他们又围绕那间据说实力不菲的海外公司讨论了几句,直到任海的车到达刘茫的出租屋楼下。
    “我现在有要紧事,回公司再和你说。”任海对陆晦交代了一句,便匆匆挂了线,转头吩咐汪明:“小周氏出事了,刘茫心情很不好,你上去陪他喝一杯。”
    汪明顺从地点点头,任海便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了一袋啤酒,又从口袋里拿了一瓶药。
    “你找机会放到他的酒里,等他睡着了再给我开门。”
    卧槽,任海这个禽兽,趁着别人失业,居然还处心积虑想要迷奸刘茫,让他失身!
    汪明不想接,又不敢不接,忐忑地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任海一哂,轻柔的嗓音讽道:“你还是顾好自己的命,再管别人的闲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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