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们原定计划也是对付杨曜,但是你要很快解决他,恐怕不行。”老鹰盯着电脑上关于杨曜的资料,“他的档案我之前也发送过给你了,杨家根底多深,你比我更清楚。他是杨家年轻辈颇受器重的一个,跟我们又在不同的城市,涉足的行业也不是我们熟悉的。而且你们两个争斗,还会牵涉到其他势力。”
    陆永丰耸耸肩,“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当初周重行家里那些破事,他和周重行都蛰伏了好几年才能收网,杨曜只会难搞几十倍。
    “不过,我的座右铭从来都是,”陆永丰淡淡地说道:“世上无难事……”
    “只怕有心人?”老鹰忍不住嘲笑,“陆永丰,你竟然有心了?”
    陆永丰握着拳头高高举起:“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老鹰:“……”
    周重行冷漠道:“我就知道。”
    陆永丰在他们的白眼注视下,一脸高深莫测地摇摇食指:“如果你觉得做某件事情很难,这时候你就应该放弃——放弃固有的思维模式和常规做法,逼迫自己去另辟蹊径,找出让事情变得简单的新解法。”
    周重行从小看他装逼后一秒翻车的样子已经看透了,非常气定神闲:“继续说。”
    陆永丰便放下了手,垂头静下来了。
    等周重行和老鹰都觉得他黔驴技穷,正准备不寄希望于他时,他才开了口。
    “在商场上堂堂正正打败他本来就是我想玩困难模式才会选择的。他怎么也是杨家的人,有钱就会有权,有权就会有钱,无穷无尽。站在同一个维度上去打金钱的仗,是没有结果的。”
    “能让有钱人完蛋的,只有比钱更高维度的东西。”陆永丰微微一笑,平时看上去总是没睡醒似的眼睛此刻露出了平静水域下的暗礁与漩涡。
    “比如,站错队伍。”
    陆永丰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像夜里的白霜一样难觅踪迹,却比霜降还要让人不寒而栗。
    向来脸上风雨不惊的两人也被他这话说得变了颜色。
    周重行声音有些颤:“你疯了。”
    老鹰的声音则是不可置信,一句一句话像子弹一样从嘴里冒出来:“那小孩是很可怜,但就为了替他出一口气,有必要吗?你要攀到那个高度上去设计杨曜,那真的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了!你是个疯子!”
    陆永丰一双凤眼沉默地看着他们,然后……很快服了软:
    “嗐,不要反应过度嘛,我就说说,口嗨,口嗨行不行?”
    他嘿嘿笑了起来,大力一拍周重行和老鹰的肩膀,“行了,今天也晚了,我们明天把carl叫上再从长计议吧,说不定他有什么突破口呢!”
    老鹰长长吁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冷汗,骂骂咧咧地出门了:“开玩笑也得有个分寸,”
    周重行也跟着老鹰出门,陆永丰送他们到门口,老鹰先下楼了,周重行却停在门旁,一双沉静睿智的眼看着他。
    “陆永丰,从我五岁起,我们认识二十六年了。”他说道,“其实我不敢说我完全了解你,但根据经验,每次你说得越信誓旦旦的话就越不会兑现,每次你好像开玩笑一样说出来的荒诞事情,最后你每一件都做了。”
    陆永丰歪头打量着眼前的清瘦青年,突然笑了笑。
    “阿行,”他拍了拍周重行的肩膀,笑得很温柔:“不知不觉你也长这么大了,身边也有人照顾你了,哥哥很放心。”
    周重行却从他这牛头不搭马嘴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向来云淡风轻的声音终于有些急了:“你真的要跟杨曜分个你死我活,为什么?你喜欢汪明?”
    陆永丰好像终于被问住了,他想了半晌,才摇摇头:“也许只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他像汪明这么大的时候,每天都陷在了为什么要活着这个问题上。他占着别人得不到的东西,却又只会浪费,没有目标,没有喜好,也没有梦想。
    陆永丰对周重行解释道:“你看汪明,他是多么鲜活的一条生命啊,有爱有恨,有欲望与追求。我很羡慕他,虽然我没法成为这样感情浓烈的人,但我也想这样的人能够活着。但杨曜不处理掉,他就不能自由地活着。所谓的生死博弈在我这里只是追求刺激的一个游戏而已,他这么美好的一个人一条命,难道不比其他东西重要吗?”
    “只是这样?只是因为对这条命的怜惜?”
    “你想说什么?”
    “陆永丰,”周重行淡淡地抬眼看着他,“听说你没喜欢过人,所以我得提醒你一下。你只看到这是一条美好的生命所以你要救他,那你有没有想过,世界濒死的痛苦的人千千万,什么你只在意这个跟你毫无关系的人呢?世界上漂亮的爱恨分明的人千千万,为什么你唯独觉得他美好呢?”
    于是,周重行便看见自己那个总是巧舌如簧、总是好整以暇的发小,史无前例地怔愣在场。
    半晌,陆永丰才挠挠头,勇于承认地说道:“老弟,你又把我给问住了。”
    周重行冰霜般的脸上现出点点细微的笑意,“你不回答我没关系,但你得回答自己。”
    “哎,咱们阿行果然干什么都是天赋异禀。”陆永丰长吁短叹起来,“当了这么久老处男,结果一谈恋爱,分分钟后来居上把我反杀。我看你在家肯定也把陆晦那小子吃得死死的吧?”
    周重行被他说得脸热,闷声说道:“我可压制不住那个人。”
    陆永丰挤眉弄眼地撞了撞他肩膀,“别那么没自信嘛,他虽然一脸日天日地的狂样,但我看,你只要对着他喊一声老公,他准乖乖听你差遣。
    周重行耳朵都听红了,不自觉就被陆永丰转移了注意力,低声斥道:“胡说八道。”
    陆永丰嘻嘻笑道:“要不要跟哥赌一赌?”
    周重行还没回答,就听见电梯处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陆永丰抬头往外看,唷嗬,电梯里那个身材高大脸蛋俊美的男人不正是自己的便宜弟弟么。
    周重行转过头也看见陆晦了,他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陆晦腿长,几步就走了过来,肌肉结实有力的手臂抓住周重行的腰往自己身上拉,语气不善:“你们说话有必要靠这么近?”
    “哇,好酸的醋。”陆永丰阴阳怪气地故意吸了吸鼻子。
    周重行被陆晦强势地拉了过去,一下撞在他怀里,被陆永丰八卦的双眼看得窘迫不已。他正被陆晦这幼稚的占有欲弄得恼羞成怒,打算瞪人的时候,就看见陆晦低下头,深邃的眼睛看着自己。
    “晚上风大,怕你回去着凉,给你拿衣服过来。”他闷闷地在周重行耳边说话。
    周重行接过衣服,也不好发作了,反倒是陆晦强势地搂住他的腰不让他挣开,倒像是生闷气似的。
    周重行脸皮薄,微翘的眼角因为羞恼都染上了一抹红意,看上去好像被陆晦欺负了一般。他低声在陆晦身边斥道:“快放开,别人都看着了!”
    陆永丰看不下去了:“别在我这眉来眼去的,明天见明天见,拜拜好走不送。”
    他风流了三十四年,竟然在刚刚被塞了狗粮,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翌日,汪明刚从梦里惊醒,迷迷糊糊中就看到一个男人的轮廓,那人悄无声息地坐在自己病房内。
    他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定神细看,于是便看到了翘着腿在沙发上精致品茶的陆永丰。他今天穿了一套修身考究的西装三件套,外面还慵懒地披了一件暗灰色的长款风衣,领带、袖扣以及口袋里的方巾都搭配得舒心悦目。向来散乱不羁的头发今天也被梳得整齐帅气,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熠熠发光。
    ……活脱脱像一只开屏的公孔雀,浑身都散发着求偶的气息。
    陆永丰偏头看他,角度像是精准计算过一般,用最迷人的侧脸对着汪明,嘴巴勾起让人心荡神摇的弧度,声音刻意压低成了磁性低音:“嗨,你醒了?”
    汪明:“……”
    “怎么了?”陆永丰看着他,撩了撩头发,露出风度翩翩的笑。
    汪明撇撇嘴,恨恨道:“你又看上医院哪个小护士了?”
    陆永丰:“?”
    “我还是个伤员,不要给你打助攻。”汪明哼了一声,重新躺回床上。
    陆永丰无语了:“不是,那什么,我带了早饭。”
    “贿赂我也没用。”
    “……”
    他,陆永丰,万花丛中过,一双电眼攻无不克,千种套路战无不胜……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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