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荔枝晶莹饱满,当真是味道极好。”乔鹤枝吃了几颗,同方俞道:“京中时新一道荔枝腰子,但是市面上荔枝不好又不多,价格还甚是高昂,今儿有了好荔枝,我夜里正好做给你吃。”
    方俞道:“荔枝是陛下赏赐的,原本川蜀送来的早熟荔枝三五车,结果连日大雨冲毁了路,烂了损了不少在路上,我能分得这么多,还是陛下一言九鼎,先时采摘运送的时候就答应分我一些尝尝,不说许多朝臣没有,便是后宫里还有娘娘没有得分到。”
    “那夫君可是深受隆恩了。”
    方俞吃下乔鹤枝为他剥好的荔枝,心中便是烦闷,但是对于吃讲究的人还是抽得出功夫来品鉴:“把荔枝放在咱家的冰窖里,待到明日你可用做宴客来用,味道也是凉爽,正好解暑。”
    “虽说陛下赏赐的是殊荣,可拢共这么一点,自家里吃便是了,犯不着再做什么宴会。”乔鹤枝意有所指,京中家眷便是自家大人得了点什么恩赏便借机宴请炫耀,好以此展示自家多了不得一般,实则就是想听前去的家眷几声吹捧。
    他知方俞是觉得怕母亲回云城了自己愁闷,想着方儿给自己找乐子。
    方俞道:“算算日子岳母也早该到云城了,近来可要注意着收信件。”
    乔鹤枝点头道:“这我知道。”
    夜里方俞吃了些菜,心中惦记政事,有些不得安寝,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还是拉着小乔消耗了些精力这才一觉到了天亮。
    上了早朝,方俞还正摸鱼想着如何再劝劝皇帝,忽的内殿中传召:“宣翰林编撰方俞进殿。”
    方俞一个激灵,握紧手中的朝牌,他上朝将近一载,也多番面见过皇帝,可是朝会上却是一直做着默默无闻的陪衬,还是头一次在朝会时被宣召。
    四下看了一眼站在周围的同僚,见着大家都是一脸凝重的望着他,便知是真在叫自己无疑了。
    他连忙从自己的队伍出列,微微一顿,快步从一列列朝臣中朝殿内去。
    同皇帝行了礼后,便听龙椅上的人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翰林编撰方俞调至工部,任正五品工部郎中,着手于修路固堤事宜。”
    朝中大臣忽而哗然,既是吃惊于方俞接连升任五品,晋升之速迅猛,可又不敢出言参奏,毕竟修路固堤云云诸多事宜是烫手山芋,若是谁人开口,难免不会受皇帝一句爱卿是否想要自请而上。
    虽是心中嘀嘀咕咕,却是无人敢开口。
    方俞顿而柳暗花明,眼睛一亮,藏了一抹笑意在请愿得偿的眼角,连忙叩谢了皇帝隆恩。
    受命之后方俞又在大殿之上受了皇帝的几句嘱托,接着便退出了大殿。
    散朝之后,翰林的同僚纷纷上前祝贺,须知翰林院的一把手翰林学士大人也才是正五品官员,虽然被调遣去工部不如翰林那般吃香,又苦又累,还得经常东奔西走,可入朝不过一年就登上五品,可谓是前途大好,还是比许多官员在自己的官级上苦苦煎熬要好的多了。
    尤其是与方俞同一批进来的新科进士,个个皆是艳羡不已,拔尖儿的都已经奔上了五品,而他们却还在七品八品九品的位置上稳如泰山的挣扎着。
    这一年来,同僚可是没有停过对方俞的恭贺。
    这朝调任不似先前的工作,虽要办别的部门的事情但是依旧办公室在翰林,今下是连办公室都要搬走了。同僚一场,方俞这次是诚挚的同大家道了别,人情上仔细打点妥帖着。
    “恭喜。”
    诸人道完喜后,方俞收拾打点着自己的东西,忽而听见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举头竟是有些日子没有再见的余唳风。
    年初他受了外放,这几日尚且才回来,前几天休沐的时候方俞陪着乔鹤枝去宝香斋看衣料首饰,正好撞见了他。
    余大人捧着镯子簪子左一个挑,右一个选,总之是全然沉浸在替自己家眷挑选饰物上。
    方俞今朝升任,看着依旧风流倜傥的的男主,也是感慨万千,心情复杂。
    余唳风这人高低是有点恋爱脑在身上的,方俞早有见识,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一个炮灰配角都混上来了,作为男主角的他还在原地踏步,方俞实在是有点怒其不争。
    男主不去和邪恶势力斗智斗勇,天天给自己夫郎选珠钗,怕自己夫郎的老父亲外放艰难,自己便自请相随,也是让方俞头大。但凡是男主自信放光芒,朝中的黑暗势力定然朝他就去了,这么一来也不会有人把心思用在他一个配角炮灰身上。
    原本只要自己保持中立,看好队伍,及时示好,后半辈子又是咸鱼躺赢了,偏偏男主没有了奋发图强的斗志,半路打了退堂鼓,害得他一个炮灰只能自食其力去打天下。
    方俞仔细想了想,其实导致男主变成这样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他本来就恋爱脑,结婚以后更是病入膏肓了;另一方面原书中他对原身有夺走白月光还辜负的冰冷恨意,而现在看着小乔过的美满幸福,他恨不起来,两厢和解,于是干脆岁月静好躺平了。
    那日小乔替他挑选钗环,余唳风甚至还说自己夫郎已经有孕,若是个儿子,将来两家还可以结亲云云,直接被方俞给打住了。结亲干什么,难道要上一辈的意难平用下一代来圆满,这亏是余唳风想的出来。
    “余大人回翰林续职了。”
    “正是,今日回的,才回来便听说了方大人的好消息。”
    余唳风笑的有一点真诚,方俞便道:“余大人此次外放茶税一事查的好,想必也是好事将近。”
    “倒是父亲和岳父都曾提过让调于六部,可惜我推了。”
    “这是为何。”
    余唳风一脸结婚后的幸福表情,压低了声音:“六部忙碌,翰林稍清闲一些,如此也好早些下朝。”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看着余唳风飘逸俊秀的面容羞涩一笑,方俞完全可以接上后头没说完的话:早些下朝好陪夫郎。
    方俞暗暗磨了磨后槽牙,他忽然便悟了。怪不得当初进京的时候楚静非看到他不是冷言相怼,便是白眼痛斥烂泥扶不上墙。
    他时常还愤愤,自己有那么不堪吗。如今看到余唳风,实在是一面照妖镜。
    “说来我与余大人还是同乡,入朝又同在翰林为同僚,可惜在翰林半载有余,却是同余大人来往不多。如今被调于工部,恐怕日后在朝中也是少能会面,相识一场,我有一物想赠给余大人,还望不要嫌弃。”
    余唳风脑海里不由得飘过当初方俞送他糕饼果子的场景,当初恨的牙酸,真是岁月可以磨平一切,如今只剩云淡风轻:“不知是何物?”
    方俞自休沐的时候碰到余唳风,看见他同乔鹤枝商讨买什么珠玉,夫郎孕期又该注意什么的时候,他便有了主意。
    经过几个日夜呕心沥血的奋斗,他矮身从自己工位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用锦布包裹好的物件儿十分珍重的递给了余唳风:“赠给余大人也送给我自己,但我已经用过了,时下觉得余大人更需要一些,珍重。”
    余唳风眉心一动,忽的也被方俞感染的郑重起来,他小心翼翼的捧过包裹:“虽不知是何物,但先谢过方大人了。”
    “不客气。”
    告别了余唳风,在几个小太监的帮助下,方俞当日就搬到了工部去,他得先去熟悉一下环境,然后又得到吏部去办理相关调职的手续。工部被皇帝亲认是冷灶不是没有原因的,在六部最偏僻之处,距离皇帝办事儿的地方起码要一炷香的时间。
    不单如此,地方也小,当年修建好六部办公地的时候,不知是哪个皇帝说工部时常要出差,办公地点小一些节约成本,于是工部不单远,而且比六部都要小许多。
    且因管理的事情不少,除却典籍书册等物品,还有别的部门没有的东西,像是木头矿石器物云云,跟林玄当初的工坊差不多。
    工部的人多忙碌,但方俞毕竟是皇帝亲自任命的郎中,在工部里除却尚书和左右侍郎外,就属郎中最大了,为此大伙儿还是放下手头上的功夫来欢迎了这位年轻的郎中大人。
    方俞瞧着工部的官员,便是官阶比翰林的要高,但是却要朴实无华的多。就拿工部员外郎来说,从五品官员,算是给郎中做辅助的,顶着一张黑黄的脸,方俞头一次见他还以为已经四十好几了,后头熟悉了才晓得人家才二十五。
    工部官员时常要出差到工地上监工,五黄六月天的,翰林的官员在置了冰的办公室里翘着腿吃茶摸鱼,工部的官员戴着又闷又热的乌纱帽在郊外看田。
    两厢一比,翰林院的官员自然是个个风流倜傥,便是长得丑了些,气质也在线,而工部长年累月的干苦差,没有晒的脱皮就是谢天谢地了。
    知道工部苦,但是他没想到工部会这么苦。难怪有人升职,但听说是被调到了工部,不喜反悲,忧伤的三天三夜不能吃喝。
    方俞忽而心中生出一股感动来,皇帝是正厚待他啊,他提出来工部历练之时,皇帝没有乐呵呵的一口答应,反而是训斥了他几句,硬生生是思索了一晚上才让他过来。只是不知道皇帝今下心中是觉得他为自己排忧解难而感动,还是叹息好好一个小伙子发蠢要来工部。
    他这头苦不堪言,下朝便直奔府宅的余唳风却是身心轻松,上了自家马车后,他慢悠悠的打开了方俞赠送的临别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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