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大历五十四年,皇太后薨。

    停嫁娶,辍音乐,京都城中各个坊间都关了门,家家户户悬挂白灯笼,百姓身穿素服在家哭灵。

    宫中灵堂外哭声阵阵,这已经是哭灵的第三天,皇后身后一众妃嫔皆已经疲惫不堪,皇太后病下那几日她们就在延寿宫外守着,如今又哭灵三日,其中已有几个身子羸弱的倒下了。

    皇后自己也摇摇欲坠,听到前面要行拜礼时起身,身后的沈贵妃忙搀了她一把:“娘娘您没事吧?”

    “无碍。”皇后从礼官手中接过了牌子,在礼官的叫喊下带着众人跪拜,其中一些年事已高的老夫人们还是家眷搀扶着跪拜,都强撑着。

    三拜之后哭声越渐大了,皇后跪坐下来,脸色发白,额头隐隐出了汗。

    一直看着她的沈贵妃见此不太对,忙叫人把她扶住劝道:“第三天了,身子最要紧,你要是累倒了那接下来的事怎么办,李嬷嬷,快扶皇后娘娘去休息。”

    皇后是真撑不住了,她点了点头,由李嬷嬷她们扶着前去休息,这边德妃她们面色未改继续跪着,后头的一些有了小动静。

    良妃虽说护着娘家,可大是大非上不糊涂,正要扭头呵斥,德妃轻拉了她一下:“不用管她们。”自己要作死的,谁拦得住。

    沈贵妃瞥了后头一眼也没说话,很快的,果真是有人扶着额头一副要晕倒的样子,还支撑不住身子往旁人身上靠去。

    沈贵妃和德妃对看了眼:“来人,扶赵良仪下去休息。”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这样的动静引起了后面跪着的人的注意,戚相思朝那边被扶走的人看去,今天是第三日,最是难熬,后头还有两日守灵。

    “五姐姐是不是也累了。”一旁齐敏淑凑着她不怀好意道,“我劝你还是乖乖跪着,免得叫人发现识破了身份,到时齐家可护不住你。”

    戚相思低下头去:“那知情不报还送我入宫,算不算欺君?”

    “巧言雌黄,一个冒充之人的话谁会信。”

    戚相思看了眼前面不再骚动的人群:“有一个人信就够了。”

    齐敏淑哼笑:“你可真是好本事,骗了我们这么久,如今还去了誉王府,怎么,想拿誉王府做靠山?别做梦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戚相思抬起头看她,齐敏淑的脸上写满了不屑,过去在不知道时就对她不那么客气,如今更是没什么好脸色,一个身份不明的乞丐竟然还敢这么放肆。

    迎着她那样的神情戚相思微微一笑:“我不过是个医女,奉命前去誉王府也是职责所在。”

    “是么。”齐敏淑忽然诡笑,“这阵子你在宫中都没回府一趟,父亲可关切你的身世了,说不定已经找到了你的家人。”

    戚相思的反应很平淡:“我没有家人。”

    齐敏淑也没再继续往下说,嘴角挂着那抹笑低下头去,手中的帕子轻轻掩着眼角,和这些装哭的人一样,捂着嘴肩膀微耸。

    戚相思低着头,袖下的双手紧握成全,齐鹤年胜券在握的筹码,就是她的家人是么。

    ......

    延寿宫内几个宫人正在收拾,一抹身影出现在偏殿门口,里面两个宫人正抬着个旧箱子往外走。

    见到门口的人福身行礼:“八皇子殿下。”

    严从牧神容看起来有些憔悴,他看着他们抬出来的旧箱子问:“这些做什么?”

    “小的们奉命收拾一下偏殿。”

    “太后娘娘尚未出殡,谁叫你们动这里的东西。”

    宫人面面相觑,反应的也很快,忙放下手中的箱子跪下认错:“求殿下恕罪。”

    严从牧瞥了眼屋内出来的几个宫人,黯哑道:“出去。”

    偏殿内清净了,到处放着箱子,许多东西只收拾了一半,严格来说这些并不是皇太后的东西,偏殿这里是他小时候住的地方。

    太后娘娘念旧,舍不得把孙子小时候用过的东西扔掉,这些就一直留在偏殿中,直到她忽然过世,这些人奉命前来收拾。

    严从牧走了进去,弯腰捡起地上的一个兽皮球,幼时要用双手捧着的玩样如今一只手就能握住,柔软的兽皮里塞着厚厚实实的棉絮,是用来扔着玩的。

    还没合起来的箱子里放的都是这样的小玩样,严从牧低头看了眼,背后传来了脚步声,没回头他就猜到了来人:“十一。”

    “八哥。”严从煜穿着黑底白衣站在他身后,接连几日下来也有些显得憔悴,他的手里还拿着刚刚在门边捡的小手鼓,走到严从牧身边后把小手鼓放到了箱子内,没再做声。

    严从牧对于他的到来并没有很意外,朝着偏殿里面走去,边走边道:“怎么不留在乾清宫。”

    “今天你没过去。”

    “二哥他们都守在乾清宫里,还有九弟在榻前尽心尽力侍奉,人太多了父皇也休息不好。”严从牧停下脚步,望着里面还没被拆除的小榻,“这是我小时候睡过的地方,在搬到太和宫时早就该拆了,但皇祖母不舍得就一直留着。”

    顿了顿,严从牧笑了笑:“舍不得也没办法。”

    习惯了严从煜的话少,严从牧打量着屋子,笑意渐渐敛下来,最后他的视线定在了挂在墙上的一幅画,那是一幅江山画,大历朝的大好河山在画上醒目显眼,对于严从牧他们这些皇子来说,即便是没有这幅画也已经将这些铭记在心中。

    “十一,你帮我把画拿下来。”

    严从煜踩了凳子把画从墙上取下来,取下时才发现这幅江山图的背后还另有乾坤,一幅画挂在墙上,画中的人坐在石上,一旁是绿柳青竹,身后还画着池塘墙檐。

    出神之际,身后传来了严从牧的声音:“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个了。”

    画上的人是已故的贤妃娘娘,八皇子的生母,贺家八姑娘。

    严从煜虽然没见过她却也认得,母妃的宫中有贤妃娘娘的画像,乾清宫和太和宫中都有。他抬手把两幅画都拿了下来,放到窗边的桌上,光照明亮,画上的人照的清晰。

    模样像贤妃娘娘多一些的八皇子看起来和生母一样温柔,严从牧轻轻的摸了摸画上的人脸:“当年画这画像的时候母妃比你都小,才刚刚做了父皇的妃子。”

    画中的人温柔漂亮,显露着她那个年纪的青稚,那时候还没有怀上严从牧,正处在女子最幸福的时刻,刚刚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殿内安静,严从煜没有做声,仿佛只有严从牧一个人而已,忽然,他话锋一转问道:“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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