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宪不由地觉得上当,埋怨着,“你是不是听错了?她哪里会说话了?”

    但窦武得意洋洋的,“就是会。她在叫阿武。”

    窦宪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女儿刚才说的啊呜。果然就是阿武。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石榴这个孩子,对待他没有良心。

    而窦武已经把妹妹抱了回去,又问履霜,“娘,等你修养好了,能再生个小宝宝吗?”

    她顿时受宠若惊,想不到这倔脾气的儿子也会有想通的一天。

    窦武的脸有点红,但还是问,“行吗,娘?”

    履霜摸着他的头发说行,“阿武是不是喜欢女孩子?娘明年给你再生个妹妹吧。”

    但窦武摇头,“要弟弟。”在母亲有些诧异的目光中,他重复着,“要弟弟。和我一起保护娘和石榴。”

    履霜感动地眼眶发红。窦宪瞧着,心里酸酸的。恰好石榴哭了起来,他道,“兴许饿了,你喂一喂她。”推着窦武出去了。

    等出去以后,窦武变的惴惴的。悄声问窦宪,“爹,你那里怎么样了?”

    他斟酌着语句说,“申太妃方才殁了。这一笔账,会被记在小皇帝头上,如果不出意外,剩下拥护他的朝臣会失望倒戈。那么,我就会在近日内加封九锡,进爵为王。”

    窦武不忍地低下了头,“申太妃没了吗?我听竹茹姑姑说,那是娘最好的姐妹。”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儿子真相,但最终还是说了,“赐死申氏,是你母亲亲自去的。”

    窦武霍然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窦宪怜惜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你也大了,有些事爹和娘不想瞒着你,阿武。像这样的事将来还有很多,咱们不得不做。”

    窦武喃喃地问,“就像在小宛那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点了点头,说是。见儿子垂着头,面上大有不忍之色,想劝说。

    但窦武已经道,“爹放心吧。虽然我现在没法觉得这样的事是对的。但我想,爹和娘这么做,总是有理由的。”

    他听的很心疼。这个孩子,永远都那么懂事。

    他想起前阵子,某天晚上,履霜很想儿子,非要把窦武带过来。没办法,只好一家人一起睡。

    见履霜不曾穿袜子,窦武不由地说,“娘,你怎么不穿袜?”

    她正跪在床上替儿子铺着被子,闻言随口答,“不知道丢在哪里了。没事。”

    但窦武嘟囔着,“不穿,脚心要进寒气的。”去脱自己的袜子。做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停了一拍。但很快就咬咬牙继续脱袜子了。随即飞快地把两只脚藏到了被子里,这才低着头给履霜穿袜子美女如云之国际闲人。

    那个时候,无论是履霜还是窦宪,心里都大受震动。只是碍着窦武在,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流露情绪,就那样过去了。

    但等窦武睡着,履霜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出了门外,手扶在墙上,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在旁边的他也说不出任何劝慰的话。

    阿武实在太乖了。除了最开始的一点点排斥和逆反,这个孩子乖巧的让人心疼。他始终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尽力地对别人好。

    他想起先前,履霜在知道一切的真相后,曾经痛哭,说她宁可窦武是个很皮的孩子,让她忍不住每天想打他,也不愿见他这样乖巧。

    其实作为父亲的他,何尝不是这样想?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过去已经无法更改了,那么,就尽量在今后,给这个孩子更多的、最大的爱吧。

    申太妃去世的消息不久就传了出去。

    早先窦宪已命人放出话风:太后有意趁着半个月后的大节,赦免申太妃。却不想太妃却未熬到那个时候,就这样死了。

    还是恰好死在她刚把盟书递出来的第二天。

    在这个当口,最惹人怀疑的,除了小皇帝,不作他人想。

    原本还坚定地相信着他,坚称成息侯不可封王的大臣们,到此时也软化了下来。自疑是否看错了人?有一半人转而追随起窦宪来。剩下一半却还保留着忠君的风骨,不愿如此,辞官归隐去了。

    朝中的意见就这样达成了统一。窦宪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定下了一个月后,正式加封。

    这样的大消息,是要传播四方的。远在敦煌的黄朗和吴维安不久后也听说了。而身为窦宪多年的同僚和挚友,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次加封的含义。

    黄朗很失望,“窦侯为什么要这样呢?这不是明摆着要居于陛下之上了吗?他这样做,后世史笔不知会如何诛伐呢,也有损他英雄的本色。”

    吴维安却比他镇定许多,喟叹着说,“英雄?窦侯也许心里曾有过那样一个梦吧。但现在的他,已经不仅仅想做一个简单的英雄了——从他带人去燕然山,刻石记功,你就该明白。”

    黄朗愣住,“...早在那个时候,他就有了不臣之心?”他不满起来,“那太守,您当时为什么不说呢?”

    吴维安平淡地道,“我没有要说的理由。”

    黄朗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慌乱了起来,“你,你是赞同他的?怎么会这样?太守,太守你怎么会这样呢?”

    吴维安淡淡地叹了一口气,“有些话,我从未和你说过。同叔,是的,我赞同他。因为他是我这一生,由衷钦佩的一个人。也许你不知道,我其实是寒门出身,父母都是边境的贫民。一直到十一岁那年,他们都被匈奴的流寇所杀,我被一位远方的,中举后留京为官的叔父收养,才算是换了身份。寄人篱下之苦,种种实在难以言说。因此在成人后,我心里一直有个梦——回来,回到我父母死去的地方,尽量阻止此类的事情发生。为这,近三十年来,即便有数次的升迁机会,但我不愿离开敦煌一步。我想,虽然我不见得有多大能量。但至少,我在这里做太守一天,就会尽量阻止匈奴犯边。可是,我牺牲了我的三十年,得到的是什么?永平十年的七月十四,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我回京述职,洋洋洒洒列出了对抗匈奴的策略,显宗皇帝却说,弃匈奴,退守邻郡。那个瞬间的失望,我到现在还记得。我恨,恨我自己生错了时代,没有遇见对的君主。我宁愿生在光武帝的时代里,生在一个乱世里,上阵当一个普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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