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隔着人群还是被一道火热的视线盯得不自在,好像身上有千万只小蚁在爬行咬啮,她四下寻了一圈,一个不留神正对上叶卮扬的视线。因她从一进会场便时刻提醒自己不可以掉以轻心,故而一直紧绷着身上的弦,所以这一眼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她面色如常的转过头去,心里却波澜起伏。他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顾氏和寰宇一向无生意上的往来,而且他们又离了婚。
    顾夏又想起几日前各大报纸杂志对她的订婚报道,各种消息铺天盖地,她不信叶卮扬不知道。其实她本意并不想声张,奈何姚远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大肆宣扬,搞得那么高调,她以为叶卮扬看了会气的再也不想看见她,她以为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他们该有默契,从此以往,互相躲避,再不见面,所以并没有费心去想会不会在今后的场合和他撞上。
    如今看来,男人的心思也如海底针般琢磨不得。
    顾氏尾牙是需要邀请卡的,事先,她没听到一丝风声说他要来,宴客的名单是程一一亲自拟定的,她不信自己一手带出的秘书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显然是有心人要他来。可为了什么呢?一对已经分了手的无缘男女,还有必要再加剧矛盾吗?
    顾夏左思右想,肯做这种无聊事的恐怕只有顾予涵这么一个人了。这个人,也够她头疼的了。父亲恐怕是被逼急了,竟然不顾舆论硬是把他接回了大宅,认祖归宗不说,还让他入主顾氏,跟自己分庭对抗。
    老实说,顾予涵是个有能力有霸气的人,在这一点上尤为像父亲,入主顾氏没多久就在一次竞标中打败另一家很有实力的公司抢回一个上亿的大单,这让不少本来不看好他的股东们大跌眼镜。
    顾夏想,要不是自己以往的威信还在,这半壁江山可真要让他分了去。
    在公司里,顾夏自认为还压得住他。顾予涵除了努力做事,似乎也没有明显的抢班夺权的举动,至少表面上还算老实。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人脸皮超级厚,明知她不喜欢却还是人前人后姐姐姐姐的叫,生怕别人不知道。甚至有一次还被一个外地来的客户撞见,那客户十分不解的问她怎么一直没听说她还有个弟弟,这么大了还跟姐姐亲的什么似的。真是笑话,他顾予涵喜欢在人前表演姐弟情深的戏码不代表她就要陪着,她只当他是空气,视而不见。
    一公司的人都在等着看好戏,顾夏反倒不好明着挑他的错处,只能叫心腹们小心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这回他又是想搞什么?用叶卮扬来扰乱她的心神?不能不说这个人实在是聪明,知道暗里戳她的痛脚。
    大厅里的气压越来越低,来来往往的宾客话里话外无不是打探消息,顾夏懒得应付,低头和姚远说要去卫生间便走开了。
    顾夏从卫生间里出来,看着不远处的宴会大厅,男人西装革履,女人华服美饰,明亮柔和的灯光从大厅顶部洒下来,染的一切金碧辉煌,如梦似幻,她独自立在这梦境之外,心里倒生出几分厌恶,不愿再踏进那浮世繁华。
    顾夏索性抱臂往另一侧的庭院里走去,晚风清凉,吹散了几分萦绕在身的酒气。院子里种着大片的紫花,到了这等寒夜,一个个将开未开的半大花苞都耸拉着头。顾夏摘了一朵借着院子里的灯光瞧瞧,并不认得,想必是什么稀有的品种。这个开办宴会的地方在本市很有名,几乎大大小小说得出些名堂的宴会都是开在这里,就好像她回国后第一次参加的宴会也是在这里,还在她左前方的那扇窗户下被叶卮扬的突然出现惊了一身冷汗。
    风越来越凉,还有渐大的趋势,顾夏身上那点热乎气早就被一拨拨的小风吹散了,在将近年关的时候,她身上这件中看不中用的礼服确实不能指望它保暖。顾夏搓着双臂不断冒出的鸡皮疙瘩,沿着蜿蜒的石子小路往回走。
    走了不大一会,顾夏记得前面转个角就是宴会大厅的方向,她索性趁着没人快跑几步,谁知却一头撞在一个黑影身上。
    顾夏被迫后退几步,一抬头却见来者正是姚远,他正呲牙咧嘴的捂着胸口揉,还不忘用两只眼睛假装瞪她。顾夏知道他必是等得久了不放心来寻自己的,看着他搞怪的样子,她心里又气又笑,嘴角一扬想要说点什么,结果嘴嘎了半天确什么都没说出来。
    顾夏有点气自己的笨嘴拙舌,她一直当姚远做弟弟看,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她的未婚夫,她脑子还没转过弯,始终有点接受不能。
    姚远见顾夏别别扭扭的,便伸出手招她过去。他知道顾夏还有点接受不了他,其实他也一样,倒不是接受不了的别扭,而是心心念念这么久的宝贝终于到了手,他总有种不踏实好像随时会梦醒的感觉,说白了就是没安全感。顾夏是答应了他,也带上了他们家祖传的戒指,可毕竟还没有真的举办仪式不是。
    顾夏讪笑着拉了姚远的胳膊一起往回走,走了几步,她见姚远一直没有说话,不由的奇怪,正想问他怎么突然安静了,姚远却拉着她在拐角处停下。
    他们走的是一处小路,如今站着的地方正和大门口的主路相连。因为今晚是顾氏尾牙,从大门口倒主路这100多米都铺上了红毯,两旁的树上也拉起了彩带和交替闪灭的彩灯。顾夏站在这媲美白昼的星空下,听姚远很郑重的跟她说了一句,“naina,我们结婚吧!”
    顾夏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嘴巴微微张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怎么猜得到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让姚远想了那么多,原来不只女人才会心思百转千回,男人也一样。她被这一句郑重的恳请钉在原地。
    四周一下变得很安静,顾夏觉得耳边的风声更明显了,她被姚远的问题问住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好”怎么也说不出来。这个问题像一把顶在她胸口的刀,硬生生把她拉回现实,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卑鄙的人,从用订婚的借口成功的拖延住了姚远的那天开始,她从来没有勉强过自己去想真的结婚的那天,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并没有真的答应并接受这件事。
    可是现在这个背对着灯光站着的男人,用难得一见的郑重的表情在恳请她。顾夏的思绪一下子飘到老远,回到她还年轻的日子,她努力回忆她是不是也曾经这么郑重的恳请过另一个男人。
    姚远一直等不到顾夏的回答,心头的不安越发加重,他突然害怕起她给的答案,就在顾夏试着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上前一步吻住她的嘴唇。如果是让人难过的答案,那他宁可不要听,他只要相信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就好,是他的,任谁都抢不走的。
    顾夏猛然被人抱在怀里亲吻,下意识的就要挣扎,可她马上想到这个人是她的未婚夫,她握拳挡在他胸前的手便犹豫了两秒。姚远虽然也吻过她,但一般也就是轻轻碰一下,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个样子,这么凶狠的撕咬吮吸她的嘴唇,好像要把她吃了一样。
    顾夏被狠狠咬了一口,她嘴上吃疼,“嘶”的一口凉气倒吸进嘴里。背后的两只胳膊也像铁箍似的越来越紧,弄得她感觉骨头都要碎了。顾夏开始不管不顾的挣扎,她可不要像个祭品一样被人拆吃入腹。要亲就态度好一点,这么放任嘴唇和双臂肆虐,是要把她活活勒死还是憋死呢?
    顾夏越挣扎,姚远就越用力,搞到最后两个人不像在亲密,反倒更像较劲。顾夏被堵着嘴,除了鼓动鼻翼努力吸气之外,就是用已然被霸占的嘴“呜呜呜”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兼抗议。在她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挣扎之前,她大睁的眼睛因为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瞪着姚远有些发酸,她也怕瞪着瞪着变成斗鸡眼,眼珠一转换了个方向看,谁料这一看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在宴会厅华丽的大门口,叶卮扬手里端着酒杯静静的站着看着这一幕。
    顾夏不知道他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视力有多好,可隔着千山万水,她知道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暗淡的眸子。顾夏一下子如置身冰窖,心先凉了半截,她想去解释,想大声呼喊,想不管不顾,可随即理智就占了上风。这真是天赐良机不是吗?自己不是想让他死心的嘛,这下让他看见就再也不用费心,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
    姚远不知道为什么怀里的人突然变得顺从,也许是因为累了倦了,但那都不重要,他就是要让她知道他可以做她的港湾,给她安稳。他不在粗暴,而是又如以往一样像个绅士般带着怜惜的轻吻她,而她也像是终于被感动,两只手不知何时轻轻攀上了他的肩。
    他们第一次像一对恋人般的亲吻,姚远闭上眼沉醉其中,他没有看见怀里的女子始终睁着眼透过他的肩膀看着另外一个人,也没有看见身后的男人硬生生用手把酒杯捏碎,任鲜红的血液顺着残破的玻璃流到地上。
    在这样一个各怀心事的晚上,他们三个终于共演了一场戏,不管好坏,总算有了个结局。顾夏闭上流泪的眼睛想,我们终于渐行渐远,这样真好,不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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