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年几乎都顺风顺水的宁氏,无端端在年底陷入场莫名奇妙的财务危机。
    事情起因自订不到钢材,有可能因为宁氏资历浅薄,在建筑行业中没有名望,刚涉足房地产业便接了个巨无霸工程,以至于在建材紧缺的时候;小型供应商手里的货不够用,大型供应商又不买账。这样才被迫用现金跟何鹏调货,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也不知从哪搞到的货源,还真是源源不断供得上,但只要跟他谈到月结,脸就呈苦瓜状:“一吨钢材才赚两百块,宁先生宁夫人……人贵自知啊,一个月压下来有多少钱?我做生意唯一原则:不欠款!否则情愿不做。”宁越夫妇当时看过他的公司注册资本证明,只有区区三十万,只当是他财力有限,垫不起巨额货款,也没往深处想。
    就这么件事,结果演变到:卖砖的也要现金,卖水泥的也要现金,卖石灰的也要……什么都要现金,宁氏有财务危机的流言满世界乱传,说的有鼻子有眼,甚至挑了些陈芝麻烂谷子说事,曾在某年某月欠某人几块几分几毛钱,且有根有据,世界上最可怕的谎言便是七分真三分假,说的多了,就变成真了。
    宁氏为了稳住军心,只有像拧开水喉放水一般,让钞票哗哗向外流。很快,银行放的第一期贷款用完了,公司账面周转的现金也花得七七八八。有些胆大的供货商见宁氏付款付得稳,也试着让宁氏欠一笔。没想到麻烦事不断,财务部很快发现,宁氏本业边收款边生产的规矩给改了,整个下半年接的生意,大部分合同签成是先收部分定金,供完全部货后才收尾款。大家一味高兴生意越来越好,利润越来越高,却没发现…....要垫无数货款。
    追根逐源,曾在与某个新客户合作之时,对方就这笔过百万的生意提出针对性要求,百多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小田说自己初进公司,对公司财务不懂,让销售经理请示营销总监,营销总监又再请示宁越,层层上报拖了些时间,结果对方负责人十分生气,认为是看不起他们公司,几乎签不了约。宁越就这件事,亲口在销售会议上说:“凡是这类信用好又财大气粗的公司都不用担心,我是先收定金后做事,对方收货马上给钱,我们怕收不到钱,难道人家不怕收不到货?”
    就这样……后面六个月签的三分之一新定单都是大公司,都是垫钱生产。新客户可以,旧的有信用的客户为什么不行,业务员们追求业绩,又帮旧客户垫了一批……没与隆兴合作尚可以支撑得住,如今隆兴的地盘就像个无底洞,倒钱倒倒倒……倒完又倒……本业资金大多要拖到明年三月才回笼……
    宁越身后不知从哪一日开始,多了许多追求者,说的都是同一句话:“宁总,你行行好,先付款吧,我家还上有老母下有孩子,马上近年关,要拿钱养家糊口啊。”又或是换一句有气魄点的:“老宁,你给还是不给,不给的话老子$,^^&&*”
    本来肥肥白白的宁老板,天天守在工地被太阳晒,不过短短半个月时间,晒得像个非洲黑人,只有牙是白的。动工时的一腔热情已经找不到了,每天大部分时间为钱而烦恼,两夫妻常常彻夜不眠,寻思着到哪里去找钱解决眼下燃眉之急。
    请客户通融一下?宁氏员工们最常面对疑惑的眼神试探的语气:“你们公司真的快不行了?那我们那批货……会不会有问题?”有些合作时间长的客户,意思意思先付了点,更多的是担心宁氏会倒,唯恐连定金都怕损失掉,又怎么会付尾款?收到杯水车薪,远远填不满工地那个无底洞。
    不到一个月,宁越足足瘦了十公斤,整个人看起来苗条了。精明如他,总觉得事出有因,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又找不到始作俑者。
    会不会是宁小田?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两夫妻觉得好笑,那个一而再再而三被自己利用,榨了又榨哪怕最后剩余价值的蠢货,哪可能有这种能力?说出来只怕会笑掉大牙。所以两人很快把怀疑抛到九宵云外…….她向来老实的很,进公司不多话,跟隆兴的合同签了后,借病在家休养,好长时间没上过班,听说患上流感又跌伤腿……
    “对了,小田病了些日子,你这个做妈咪的怎么也不去看一下?”
    宁夫人不解:“这段时间快忙疯了,哪有时间去看她?!”
    “你明天就抽空去看看她,寇凤鸣回来了。”
    宁夫人在心里将这句话咀嚼了几秒,然后换上一脸的欣喜和算计:“没错,她病了这么久,我们都没去看看,太不应该了。明天我就去看看……顺便跟凤鸣谈谈融资的事。”
    待宁夫人电话中表明来意,热情洋溢客套完后,小田平淡回答:“我们现在约了人去牡丹苑喝茶,你要来就来吧。”
    “来,我马上来,要不要帮你订房?”明知道不需要,但为了显得更亲近有诚意,她还是假假地问了句。
    “你直接上来618……”电话那端寇凤鸣唤她出门,小田应了句:“……来了。”
    宁夫人电话收线后许久仍然面带微笑,心里一再盘算待会该如何措词,才能成功游说寇凤鸣从口袋里掏钱,成功源自好的开始,今天日高天清和风徐徐,翻翻黄历,正是适合出行洽盟动土的吉日,为她添了许多信心。
    牡丹苑生意好,出了名难停车,宁夫人让司机送到楼下后将车驶走,待她办完事打电话再来接。报了房号,咨客小姐笑得更加热情几分:“寇先生已经到了,请随我这边走……”避开接踵摩肩的大厅客梯,被引到隐匿角落的豪华独立电梯,宁夫人虽然也常到牡丹苑吃饭,但受如此慎重对待还是头一回,电梯门开,七八位年轻貌美的待者向她先深深鞠一躬,然后换人引到618房,敲门而入。
    宽敞套房里,寇凤鸣独自坐在厅中看电视新闻,见她来到,面带微笑地招呼道:“宁夫人,请坐。”
    “谢谢。”宁夫人打量周围环境,只有他一个人,并不见宁小田,本想开口问问,但转念一想,她不在岂非更好说话?!
    “美国公司那边没什么事吧?”
    “开年底的常规会议,年年如是。”
    “那就好……”宁夫人在心里反复思量,觉得还是别浪费时间,直奔主题的好:“凤鸣,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宁氏跟隆兴合作开发豪景花园之事。”
    “听说已经动工一段时日了,不是吗?”
    “现在我们遇到难题了,当初做预算时考虑不够周密,忽略了可能忽发的状况,宁氏现在周转有困难。”
    “哦?”寇凤鸣低头品了口杯中的绿茶,并不接话。
    宁夫人见他不动声色,猜不出他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如果凤鸣你方便的话,我们想跟你借些资金暂时周转一下,等三月份收完款就马上还。”
    寇凤鸣笑望着她,嘴角微浮淡淡讽刺:“宁夫人看来将寇某人当成提款机了。”
    宁夫人被他这一嘲笑,脸刷地红了:“怎么说,我们还是小田的父母,危难之时不知该怎么办,向女婿求教也是人之常理。”
    “女婿?”寇凤鸣将这两个字咬在嘴里:“小田跟我可是离过婚了,宁夫人,你似乎有些健忘。”
    “离了婚还可以再复婚,你要她回来,她不是也乖乖回来了?我看小田对你也是有情有义的,否则腿长在她身上,又没有捆又没有绑,她不想回来,我们也拿她无可奈何。照我看,你们俩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再登对不过,小田有你这么费心思对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们做父母的也跟着沾了光。”
    寇凤鸣见她将话说的官面堂皇,当真是佩服的紧:“说到这件事,我的确要多谢宁夫人出谋划策,若不是你计划周详,她只怕也没这么容易就范。我其实有兴趣知道,你怎么买通宁宝贝的朋友,怎么同时让姑父餐厅出事。”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幼稚,宁夫人有些不解他何出此言,但还是照答:“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是花点钱买通几个小人物。这些事我不做,你也会有某它办法。”
    “没错,这些事你不做他也会有别的办法,但你做的时候……”内室门开了,姑母面色煞白走出来:“……有没有想过可能会毁掉宝贝的一生?还有我们……自从你嫁来宁家,我们从来没将你当外人,万事以你和弟弟为中心,你居然如此狠心来算计我们……餐厅是渝生多年经营积蓄下来的心血,你、你……自私自利!”
    宁夫人看看只笑不语的寇凤鸣,看看面无表情的宁小田,看看伤心欲绝的姑妈。这是个圈套,寇凤鸣在意小田,放下身段亲自入局,将当日大部分责任推卸掉,由自己口里承认的几句话,胜于他解释千万遍。而姑妈则根本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她试图解释:“怎么会毁掉宝贝一生?小田不回来,我们不过多花点销掉案底,那些证人一样可以翻供。再说……现在达到我们的目的,过程虽然有些复杂,但也都平安无事!如果这个楼盘顺利建完开售,赚到的钱数以亿计,到时我们出资让你和姐夫多开两家餐厅……”
    “平安无事?!”性格温和的姑母也听不得她狡辩,气得全身颤抖,冲上去重重掴了一巴掌:“钱,谁要你的臭钱?难道在你心里,除了钱就什么都没有了吗?你有没有关心过,宝贝三个月连家门都不敢出,那么活泼生动的孩子,几乎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渝生这段时间老了二十岁,身材也垮了,家不成家,人不像人,要钱有什么用?”
    宁夫人当着两个小辈受辱,顿时又羞又恼,一肚子气从腹部冲向头顶,不甘示弱站起来咆哮:“要钱有什么?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痛,你老妈子从生病到去世花了多少钱?不都是我们给的吗?宁芸什么人不好嫁,嫁个修车的,没我们现在还窝在黑楼子里,能像现在这样住洋房开汽车?没钱?没钱行吗?我做的这些事不光彩,害了你们,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宁家?”
    “宁家?你口口声声的宁家有几个人?我们姐弟总共四个,本来就应该守望相互,谁有能力就多承担一点,谁没能力就将就一点是……没有你做过的这些事,我们也不是没饭吃,没屋住。你自己财迷心窍,还将所有责任推给宁家……我倒要问问另外三个姓宁的,看看道理站在哪边。”她边说边拿出电话拨给弟弟:“宁越,你知不知道你老婆做的好事?”
    宁越听大姐陈情完毕,分外冷静:“别在那里闹,有什么事回家来说。”
    “这样说……”姑妈心凉了半截:“……所有事你都知道。明知道她利用你亲姐姐姐夫侄女……你也由她?”
    “当时没办法才出此下策,我们以后会补偿姐夫的。”
    “我明白了……”姑妈几乎站不稳,扶着沙发才勉强支撑住身体:“……这是就我亲弟弟说的话,以前家里穷,我和老二早早辍学帮父母卖水果补贴家用,供你读大学,原来……学到的事理就是这样……我无话可说,无话可说!”
    寇凤鸣和宁小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姑妈也跌跌跄跄夺门而出,留下宁夫人独一人坐在显得空旷的包房里,脸上五指红印扑粉也掩不住。她默默坐了很久,想了很久……也许最令她沮丧的不是亲人反目,而是借款无门,令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站起来,尽量修饰了一下外表,拨通司机的电话,然后坚定踏出门槛……人生诸多风波,但该走的路还是要走下去。号称铁娘子的宁夫人,岂会轻易认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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