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晴儿极力稳住笑容,从角落里搬来一张椅子示意日凝坐,这时,窗外的光束照射到她脸上,能清楚看见她红红的眼眶。

    “凝凝···你···”赵晴儿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

    “娘,”日凝知道她的疑虑,反倒先开口了:“大哥全告诉我了,我已经知道,他并不是我们的亲大哥。”

    赵晴儿惊愕:“恒儿他···为什么要说出来···”

    “娘,我知道您一直对大哥中毒的事耿耿于怀,要是我说有办法替大哥把毒解了,您是不是能够回山庄和爹和好?”日凝诚恳地看着她,顿了顿,又恻恻然道:“您不在没有看到,自从您走后,爹都不知道有多憔悴,您再不回去,怕是爹就无心再去经营山下的营生,说不定到时直接把所有家当都变卖了。”

    “你有办法解恒儿的毒?是什么办法?”赵晴儿急忙追问。

    “娘,”日凝拧紧了双眉,吸吸鼻然后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才终于平静地说:“但是您能答应我,以后,您回到山庄里,好好和爹和清清一起生活,把以往对大哥的爱放到清清身上吗?因为,我和大哥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赵晴儿蹙紧了眉头。

    于是日凝把如何给日恒转移寒毒的事告诉了她,听完之后,明显看见有摇曳不停的水光氤氲在眼里。

    沉默良久后,她突然“砰!”地把手中的瓷杯拍在案上,直直把杯子敲碎了,碎片扎破了她的手,此时正血光粼粼。

    “不可以!!”赵晴儿噙满泪,表情异常激动,额边嫩白的薄皮肤下,青筋能隐隐显出,声量也提高了起来,“凝凝,你不能这么做!不能!即使娘当年得了皇后娘娘天大的恩情,也决不能把我女儿的性命托出去···”话说到最后,已经喑哑了。

    日凝觉得喉头酸酸的,吸吸鼻子,“娘,我原以为您不会在意这些的,现在,我知道您不是完全不在乎我就行了,放心吧,我也不会死的,只要毒转移了,神农老子就有法子救我了,就当女儿帮您还恩吧!”她隐瞒了神农老子尚未研制出解药的事情,日恒是她真心切意想要救的,而替娘亲还恩,就好像是原本的身体上残存的一丝对亲娘的眷恋,渴望得到亲娘的爱,想要通过这个方法获取亲娘的关注。

    其实这段时间来她尚没有想清楚是不是要这样做,因为毕竟把毒转移的途径是那么地···但自从见完赵晴儿后,仿佛就坚定了她的这个想法。

    “凝凝···娘这辈子都没怎么尽到娘的责任,如今,又怎么能让你去做这样的事?要是···要是有什么意外,那···”赵晴儿已经泣不成声,日凝受到她情绪的感染,泪水也忍不住往外涌。

    “娘,不会有意外的,”日凝擦干泪水,笑了笑,带着浓重的鼻音道:“神农老子是一个医术高明的神医,他向我保证过,我不会有性命之虞的。”

    “真的吗?”赵晴儿的眼神重归了理智,眼底的那些痛色又极其隐晦起来,这点来看,日恒倒是比较像她了。

    等到日凝扶着她走出山洞时,两人的情绪都已经重归平静了,只是赵晴儿苍白消瘦的手紧紧地攥紧了现在几乎与她同高的出发得亭亭玉立的日凝的手。

    走到日恒跟前时,赵晴儿无比不舍地摸了摸日凝的脸,这时的她如同一般送出孩子远游的母亲一样,看着日凝的眼神是充满伤情和不忍的。

    “凝凝,时间过得很快,你马上就到及笄的年纪了···以后在恒儿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允许的话,就写封信,让娘知道你的情况吧。”

    日凝把手搭在她紧攥她另一手的手上,微笑道:“放心吧,娘,我会的。”

    然后,赵晴儿又走到日恒身边,这时说话的语气倒不像是一个慈母对即将远游的儿子说话的语气了,倒是像即将要把女儿嫁过去的对女婿的嘱咐:“恒儿,请你照顾好凝凝,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好吗?”

    “娘,我会谨记的。”日恒应诺道。

    后来,在出行之前,裴镇东又陆续来看了日凝两次,两次日凝都豪爽地一如陪哥们一般,陪他到垂碧湖上泛舟,到梨树林舞剑。

    啊娅看见了都忍不住称羡道:“看人家,郎才女貌的,只羡鸳鸯不羡仙哪!”

    一旁的高头健硕的婢女连连称赞道:“公···小姐现在越来越棒了!说出···都是文章,词语···串成珠啊!”

    啊娅笑着拍了拍婢女的头:“是出口成章,妙语连珠吧!”

    在裴镇东最后一次看日凝,临别之时,日凝始终一脸的云淡风轻,半点要离开的预兆都没有,笑盈盈地挥手告别湖上撑着船离去的人。

    日恒在一旁柳影下观察了好久,等到湖上的人影渐渐笼罩进雾气中,日凝转身离开时,他大步走上前去,言语间带了点酸:“你要是后悔,后天就不必跟我们一块启程了,回到霁雪山庄去吧,反正娘也已经回来了。”

    “阿恒,”日凝没有笑,也没有皱眉,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黑漆的眼瞳犹如一颗硕大的黑珍珠,“我们再一起去放竹蜻蜓吧。”

    ☆、第二十五章

    那一个黄昏,日凝跟着日恒到他的柴房里搬出了一匣子竹蜻蜓,临出门槛的时候,日凝瞥了一眼那堆日恒睡了好几年的“柴薪床铺”,禁不住好奇地问:“阿恒,那东西又硬又刺,你为什么睡了那么多年?”

    日恒一边迎着那抹火烧般艳红的斜阳走,一边给日凝留下了一身孑然的身影,在那方娓娓地道:“这些年来你也读了不少书籍,应该有读到过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吧?”

    “我还没去尝胆,因为一个人如果从不知道甜,又怎么会知道苦有什么不好呢?但高床暖褥的舒适我倒是领尝过。”说到这里,日凝加快了脚步,极力保持和他一致的步伐,但他微微仰起了头,和他相距一个半头的她只看见他脸庞漫反射过来的余晖,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那时候,我年纪虽小,但听到亲娘去世的消息,我觉得我此生活着就只剩下一个目的,为娘亲报仇。”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即将要飘入云端听不见一样,“在我八岁那年,被那个女人压迫的一些朝廷官员也终于忍受不住辞官了,他们高瞻远瞩地看到大祁王朝的明天必定会败在姓菀的女人手里,于是,几经辗转他们找到了我这个尚存人间的今上当时唯一的嫡子,他们之中其中的两人就是那时候带你去的那家书肆的老板老秦,和我们的教习西席刘先生。”

    “在你下山之前,老秦就经常在山下刘先生睡的那个房间住,他负责和我和其他的官员互通消息,好让我了解掌握每一个时期的朝局政势。”

    日凝哑然,她从来都不曾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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