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眠花宿柳的纨绔子弟,自入不了皇帝的眼。但人有端方、温良、敦厚、性懦之分,或长文,或擅武,或天资聪颖,或厚积薄发……实难推知皇帝心中属意。

    但无论如何,这春蒐是出尽风头的大好时机,岂能错过。

    今日碧空如洗,春光正好,京郊满地春草茵茵,春风拂面更带来丝丝惬意。帐外军旗猎猎,号角连营。放眼望去,兵士披甲执锐,目不斜视,精神抖擞,军马色泽纯正,马尾轻摇,骧首抬蹄,同是斗志昂扬的模样。

    一列兵士持枪上前,枪鸣后,硝烟还未散去,便耳闻骏马嘶鸣之声,目视飞沙走石之象,刹那间,校场上空无一人,只见前方万马奔腾竞相狩猎。

    来此春蒐,随驾的另有文臣,钟故与卫容便在其中。

    钟故当年于秦觅贪墨行刺案有功,被擢升到都察院任御史,如今已被进用为兵部侍郎。严屹起复任吏部尚书后发奋改革吏治,使女子官途愈加顺畅,卫容又经几次三番的离京历练积攒了不少资历,如今已迁任鸿胪寺少卿。

    二人观此趋之若鹜的盛况,相视一眼,颇觉好笑。

    宗室子弟七岁习学骑射,但只是学,并不精通,倘是溺爱些的长辈,怕是都不许自家孩子骑乘大马,更需驯马师随时照看。故而能来此春蒐的宗室子,少说都十三四岁了,再如何优秀,记忆已烙得很深刻,恰非适宜的嗣君人选。

    陛下属意,该是张纤尘不染的白纸才是。

    卫容心中思忖着,又想到近日朝中暗潮汹涌,不禁担忧地望向高台。

    区区一年时间,唐潆像变了个人似的,君王的威严犹在,只是,眸中常有森寒冷光,逼人退后,阻人靠近。既如现下,她手上拿着水果,正逗弄眼前的两个小孩,唇畔分明带着笑容,却与人满是冷意,丝毫感受不到温暖。

    卫容摇头,暗暗叹了声气。

    卫容明白,这一年来,陛下既御外敌,又防内乱,早已疲累不堪,更别说朝中反对立后乃至奏请颜祎迁离未央宫的声音直至今日都不曾歇止。卫容不由想起,正旦那日她赴宫廷飨宴,陛下面对太后时,全然卸下重担似的,笑得十分孩子气,暖融融的,比冬日骄阳还灿烂几分。

    这一刻,即便卫容并不认同这样的感情,都由衷感慨——她们并未祸害世人,不过真心相爱罢了,这世道为何就容不得呢?

    两个女孩皆不足五岁,虽是藩王世女,按例不该回京。但建宁王康王均以祭祖为由,上表请允回京。在外藩王每三年需回京述职,何时祭祖不可,非急于这次?其中目的昭彰,无须赘述。如此心急如焚,怕是欲投靠山,保全自己一系的血脉。

    这般小的年纪,两人均未有封号,只以家中序齿抑或小名唤之。

    高台之上,池再侍立在旁伺候,观察了一阵,便推测,唐潆该是更喜欢康王之女,嫣然。但这喜欢,却很浅,只流于表面,决谈不上收养乃至立储。至于建宁王的女儿,绮玉……二字王不及一字王尊贵,单以此说,这孩子自不及嫣然了。

    况且,就目下看来,总归是嫣然讨人喜欢些。

    嫣然与绮玉皆长的雪白可爱,稚子畏风,郊外风大,两人都被精致华贵又厚实温暖的衣服裹成厚厚的团子。从外貌看,倒无甚区别。

    但嫣然生了一张尤其伶俐的小嘴,又都是童言童语,品味不出大人强教出来的世俗气,大大的眼睛又黑又圆,常会笑弯起来,性子乐观豁达,十分馋嘴,令唐潆不禁想到她早已过世的六哥哥。

    狩猎已过了半柱香时辰。嫣然从起初的规规矩矩站着,到如今,已黏糊糊地挂在唐潆身上,极得荣宠。反观绮玉,便只是呆呆站着,表情从始至终几无变化,有问必答,但话极简略,仿佛讨皇帝的欢心远不如果盘中琳琅满目的水果来得有趣。

    片刻后,魁首决出。

    一一行赏后,便该午憩。

    唐潆命人各赐了些果品糕点与嫣然、绮玉,便使各自的乳母将孩子带下去好生照料了。

    龙帐中,唐潆并未入睡,她斜倚在榻上,手捧一卷书,目光却游离其外。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恰与她心中的盘算相和。

    君臣不和,日子久了,便会生变。她岂不知此理?唐潆又非坐以待毙的性子,这一年来,她一直在暗中安排调度,加之继位后的努力,京中亲卫军与鸾仪卫、上直卫、五军都督府,如今尽数在她掌控之中。

    或说牝鸡司晨,或说祸乱朝纲,言而总之,便是想将唐潆拉下帝位,另立新君。战乱已结束,便该内斗了,这春蒐,宗室子齐聚,不正是歹人下手的好时机?

    唐潆心中冷哼一声。先帝遗命的辅臣,萧慎归隐,王泊远早遭贬谪,乐茂虽掌兵部,却无领兵之权,明彦之一介书生,凭他手中笔杆子妄想生出多大风浪来?余下之人,群龙无首后,便不足为惧。

    虽盘算得清楚,计划得周全,京里到底情况如何,因有一人困于其中,唐潆终归难以放心,故而当下才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正想着,池再便自帐外匆匆走来,呈上一封书信。

    唐潆接过,便将其展开,紧蹙的眉头随之舒缓,唇角微微上扬起来。

    上面写着: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字迹虽工整,但字架略有些散乱,像是一笔一划间停顿了很久,斟酌了很久。

    唐潆将信纸照它原有的痕迹整整齐齐地叠好,收入袖袋中。

    这信寥寥数语,便已告知了她京中情况,她再无须担忧了。

    现下,她只想早些回去。

    她很想她,非常想。

    帐外忽然悉悉索索,略有些聒噪,似乎还听见了小孩说话的声音。

    伴随猜想,便探进来一颗小小的脑袋,却是适才木头一般的绮玉。账内宽阔,陈设虽朴实无华,但于小孩来说却很有吸引力,绮玉环视了一圈,像才看见一直盯着她的唐潆似的,软糯糯地说道:“姑姑,我听见你的小铃铛在响,猜您醒了。我过来找您,想问您件事儿。”

    建宁王封地在南方,绮玉说话便很温软,并无北方人豪爽的味道。

    绮玉身后,似乎有人在拉扯她,大抵是她的乳母怕她惹事。

    默默数了数,绮玉这句话说了近三十字,于她而言,十分难得。

    唐潆心中好奇,便走向前,朝她温声询问:“想问什么?但说无妨。”

    绮玉这才胆大了些,近前几步,仰着头,脆生生地询问:“水果,能再给些么?”她看出唐潆疑惑,忙又补充,“很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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