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很大,能人异士,英雄豪杰永远也不可能全部了解。如赵无岸之流,虽在武林之中有名有姓,但是历来神出鬼没。他不是个好人,甚至用阴毒的暗器,但不可否认,他的暗器玩的已经成为一名宗师。虽然他惯用无垢砂,但是最厉害的暗器还是鸭嘴镖。他这镖从不轻易出手,就像方才,如果不是殷晟的话,方小刀必然中招。
    离欢虽然刚被赵红绫打得不轻,但她好歹也是一位老前辈,成名一二十年的人物,一手刀法自然无虚。刀法和净善同一路数,而她又给女儿取了净因这个法号,不免让人揣测。霜花戒刀看起来和这轻柔软兵器背道而驰,但是招式相同也就意味着师出一门。
    春江水暖不是个肃杀的词,鸭嘴镖也不是鸭嘴,和赵无岸这种人放在一起听起来不伦不类。但事实上,世上很多名字都来自于穿凿附会,这并不奇怪。赵无岸可不仅只有暗器很不错,他的身法也极其精到。这可以看做是互补,依靠强大的身法寻找发射暗器的机会,而一旦暗器不能取胜,总得有个本事保命的。他混迹江湖数十载都没有死,可不是因为没有碰到过武功比他厉害的高手。据江湖传闻,此人曾经在陆寒廷手中逃出生天。光这一件事,已经足以说明其强大。
    鲜血狂飙而出,又在空中掺杂了雨水一起落在方小刀的脸上,他几乎被迷了眼睛。在这个充满尔虞我诈和厮杀的江湖,他渐渐变得阴谋洞明,心狠手辣。尽管这对于浪迹江湖的人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他本不想,就变成了无奈。
    渐渐的,往生殿的杀手开始惧怕起来。在他们眼里,方小刀和殷晟是两个非常强悍的敌人,而且比他们还能杀人。虽然大战之中他们已经力气消磨大半,方小刀还是觉得,往生殿不应该只有这么点手段。如果往生殿只是如此,恐怕也搅动不了那么多的腥风血雨。或许方小刀和殷晟并不值得往生殿大动干戈,但是他们自己也不是对往生殿毫无畏惧。
    蓦然间传来的铜锣声惊破了暴雨的天空,在殷晟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手提软剑的红衣老人。方小刀眸子一缩,顿时觉得不妙。因为自己上次和他交手便已经知道,此人剑术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功力比自己强。他很清醒,那天这个红衣老人没有杀他的念头,只是为了救回蒋诚,并不代表杀不了他。
    红衣老人的出现无疑是雪上加霜,方小刀把蒹葭顿住,任由雨点击打,看着这红衣老人,突然跳出去,向他出剑。
    这时第三次面对九重离魂剑,这是纯粹杀人的剑法,独一无二的杀生之道。方小刀自然知道他的厉害,但是此刻谁先出手并无区别。
    两剑初次交锋,在暴雨之中掀起了一阵暴风,那雨滴从两人长剑处突然飞溅,声势惊煞鬼神。方小刀所料不错,此人出手比那天更狠,更无可挑剔。但是方小刀不明白,他怎么会九重离魂剑,这明明是宋克杰独有的剑法。虽然宋克杰曾经是往生殿的顶梁柱,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人有收徒,而且宋克杰好像不是个教授门徒的人。
    殷晟独自面对其他杀手,可以说也是危险至极,而离欢面对赵无岸也是渐渐相形见绌。此时此刻,他们好像已经没有了任何活路。
    有时候一个人的运气太好着实会让人嫉妒,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他们几个人能够逃出生天的可能几乎是没有的。但是,运气来了,偏偏就能够翻盘。
    就在方小刀觉得自己渐渐进入对方剑网之中的时候,突然大雨之中一滴水很诡异的飞了过来。雨向地上滴,绝不会横空直飞,更加不会恰好飞到对手的剑上。红衣老人长剑一偏,立刻在方小刀的攻势下落了下风。这还没完,紧接着雨中一道流光飞来,飞进了杀手之中,立刻造成了对于杀手来说毁灭性的打击。他出手很快,但是并没有兵器,不管出手之后是否杀死敌人他都不会再补一招,因为他确定不会有人中了一击之后还能站起来。
    紧接着,这人化作一阵带雨清风,在方小刀身前向敌人挥拳。这人武功之高难以想象,竟然一拳在重重剑气之中直取对方胸口。一拳下去,红衣老人立刻一口逆血。
    突如其来的绝世高手也惊到了赵无岸和蒋诚,本来没有动手的蒋诚立刻逃亡,而赵无岸也立刻退开,跟着蒋诚逃命去了。
    方小刀刚要说话,这蓑衣斗笠罩着身子的人道:“不必言谢,我们改日再会。”
    方小刀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默默地走回来道:“两位师太,雨下的太大,我们这就赶紧离开吧!”
    离欢失魂落魄得点了点头,随即上了轿子,由方小刀和殷晟抬着疾速而去。
    这一回赶路,他们又回到了相逢的的大街上,找了一家茶馆进去,慢慢的歇息。
    殷晟喝着热茶,心有余悸道:“往生殿真是够强大,这种高手接二连三的出现,而且还聚拢了这么多武功出众的小喽啰。”
    方小刀点了点头道:“至少顶的上断魂谷的力量了。”
    殷晟道:“也不知道殿主何人,只怕是个极其可怕的人。”
    方小刀不置可否,殷晟道:“对了,救我们的人好像跟你很熟,他是谁呀?”
    方小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离欢道:“你从天下最能做到这件事的人算起,答案昭然若揭。”
    殷晟也回头
    看了一眼离欢,虽然吃惊,但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第二天清早,方小刀走出房门的时候,殷晟一个人坐在下面吃馒头。不过他不只是在吃馒头,而且在吹牛,尽管他吹牛一点也不过分,甚至他自己在贬低自己。但是吹牛的架势很不错,所以还是吹牛。
    只听殷晟道:“方小刀这个人并不是一直就这么武功了得,想来在三年之前,他也只是初出茅庐,虽然同龄人中鲜有对手,但是面对武林各派宗师只怕是有心无力。但是三年之后,他能够在武林中一两个月声名鹊起,可见三年间他的武功已经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如今在武林之中,恐怕从他那个年纪往下,没有一个人接的住他一剑。甚至我敢说,他的武功已经足以开宗立派。”
    周围一群不知哪里来的江湖汉子议论纷纷,不久就有人道:“听说方小刀的结拜大哥殷晟武功更加厉害,并且举手之间大败了剑宗弟子辛周。不知道殷晟比方小刀如何呢?”
    方小刀边走边说:“殷晟武功比方小刀高出许多,他的沉金刀法已有当年姜卢海的七八分实力。而且厚积薄发,假以时日,武林刀客将无人敌手。”
    周围用刀者颇多,听了这话有些不乐意了,纷纷质疑起来。
    方小刀拔了殷晟的刀道:“就这样的刀,他能从铁里面沉进去,你们要不要也试一试?”
    周围的人虽然觉得有道理,但是服气未必。
    方小刀向店家哟呵一声,立刻唤来了粥菜,然后动筷子,不与众人说话。
    这时,殷晟已经把吹牛吹出了一种境界,他变成了一个曾经有幸见过方小刀和殷晟的刀客,名字叫做布岩。尽管并没有把两个人的实力夸大,但是说几句实话,总能引得众人心驰神往。最后,他还请大家一起喝酒,端的是热情。
    众人喝了酒并不离开,而是要和殷晟他们结伴赶往东山。方小刀拉了一下殷晟道:“你小心离欢师太不高兴,到时候可就一顿好骂免不了了。”
    殷晟道:“她们俩早就走了,我起来的时候,她们俩不告而别,我又不好意思阻拦,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方小刀本来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但是离欢招惹了往生殿,他隐隐觉得担忧。
    殷晟道:“你看,这些人多有意思,我们一路说说笑笑,天黑之前准能到东山。”
    一行人果然是一路说说笑笑,无比热闹。到了日薄西山,众人来到了东山派的山脚下。前来祝贺的人早就把东山派山脚下比较近的客栈挤满了。像这群身份不高而且没有请柬的人,也只有露宿了。
    方小刀看了一眼郁郁葱葱的东山道:“早就听说东山派盘踞之所风景秀丽,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殷晟看了看东山上走下来的一群弟子道:“不仅如此,东山派也真是够大的。”说着看了看这些衣着华贵的弟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浆白的黑袍道:“重要的是他们真的很有钱。”
    方小刀深以为然,殷晟作为虎豹堂堂主,手里还有合手帮一些生意。吟龙江上讨生活的也没少孝敬合手帮,但是他就穷的可怜。比起东山派来,好像合手帮这种门派根本就不懂得经营。论习武人家高手如云,论财富人家富可敌国,真是令人看了好不愧疚。方小刀不是个搞帮派的,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殷晟非常清楚,如果没有巨大的财力支撑,那帮派弟子习武也不如人家。穷文富武,在武林中也是如此。
    这些东山弟子簇拥着一个人,他衣着锦绣,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显得神气洋洋。方小刀只看了他一眼,这人似乎做贼心虚,躲到了众弟子中间去。
    方小刀眼睛一凝,盯着这人道:“这不是秋少爷嘛,昔年的官府鹰犬,看起来如今也很不错啊!”
    原来,被众东山弟子簇拥之人,竟然是方小刀离开花禾镇以后再也没有见过的秋颂。秋果的哥哥,秋凤岚的儿子。
    秋颂自然害怕,昔年他眼里方小刀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如今却是名满江湖的剑客。就连秋凤岚如今都败与方小刀之手,何况秋颂。
    一个东山派弟子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对秋公子无礼。”
    方小刀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我甚至敢杀了他,你们又怎么样呢?”
    东山派见过方小刀的一抓一大把,这时很快有人呼喊出了他的名字。
    殷晟道:“原来是仇家到了。我们兄弟亲如骨肉,你的仇家自然是我的仇家。纵然秋凤岚这厮不用做大哥的动手,那这小贼,不如让做大哥的表示一番心意吧!”
    方小刀的大哥自然是殷晟,这个江湖上是人皆知。所以,东山派弟子也不敢造次了。虽然他们向来高傲,但是他们清楚方小刀从来不怕。再加上一个殷晟,他们恐怕并不害怕惹上东山派。
    方小刀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杀秋凤岚一人便是了。我实在没有必要为难一个丧家之犬,他不值得杀。”
    秋颂看了看周围,大着胆子道:“方小刀,这里是东山派的地盘,你休要放肆。”
    方小刀道:“我刚说你是丧家之犬,你为何这么快就狗仗人势呢?”
    秋颂年纪不小了,知道什么了无谓的嘴上功夫。便是今天再怎么能说,也说不掉方小刀一根头发。
    旁边一个弟子道:“原来是方少侠和殷堂主,失敬,失敬!方少侠和秋家恩怨我们也是早有耳闻,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少侠节哀。如今秋小姐成为陆师兄的结发之妻,那便是我东山派的亲人了。还请少侠看在东山派和掌门人的面子上,将此事和解,如何?”
    方小刀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本来秋果应该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可以每天努力的做木工挣钱,让秋果漂漂亮亮的操持家务。但是现在,她即将嫁作他人妇,自己却还没有忘记那时的痴狂。
    秋颂眼尖,看到了方小刀神色,冷笑道:“不好受吧!方小刀,你对我妹妹情有独钟,但是她注定是你不可能配得上的。以后,你可别犯傻,东山派不像秋家一样好惹。”
    殷晟指着秋颂道:“嘴巴给我干净点,再敢胡言乱语,我保证活不过今天。”
    方小刀恍惚了一会,向殷晟道:“大哥,我们去走走吧!”
    等两人走远,殷晟道:“小刀,人总是会错过很多人,很多事,才会明白什么叫珍惜。你年纪轻轻阅历丰富,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我希望你珍惜眼前人,不要走弯路也不要走回头路。”
    方小刀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的,大哥!”
    在殷晟心里,配方小刀的只有苏若瑶,换了其他人就是错,如果不能,就是悲哀。
    此刻,在张灯结彩东山派,一个早就已经断肠的女子,看着摆在眼前的红嫁衣。她是秋果,要嫁给陆少翔的秋果。在秋果自己的认知里,自己已经不配拥有嫁衣,并且不想嫁给任何人。因为嫁给方小刀已经不可能,那她就谁也不嫁。余生漫长,她愿意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从一而终。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秋夫人走了进来,看了看桌上的红嫁衣,用手抚平道:“好漂亮的嫁衣,东山派果然是有钱有势。”
    秋果一言不发,似乎没有听见秋夫人进来,也没听到秋夫人说话。
    秋夫人叹道:“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有这样,你的父兄能够得到庇佑,甚至能够飞黄腾达。如果你不答应,到时候方小刀一定会杀上门来,你父兄的武功本来就难以抵挡,何况他还有那么多的朋友。”
    秋果幽幽道:“娘,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们本来就对不起小刀,如何能够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来。”
    秋夫人无奈道:“可是这有有什么办法呢!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固然不能舍弃自己的丈夫,那你的哥哥我更加不能不管。对于你来说,他们是你的亲人,血浓于水,你又如何忍心他们被杀呢!”
    秋果道:“你们从来不问我,杀方小刀我忍心不忍心。如果你们不那样做,我现在应该已经成亲三年了,他那么好的人自然对我极好。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有仇恨,还住在花禾镇无忧无虑,不用为了生死的事情委曲求全。”
    秋夫人劝不了秋果,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陆家为了娶亲下了很大的本钱,当然这未必都是为了娶一个破落江湖人的女儿,恐怕陆寒廷还有其他目的。但是秋果很美,尤其是年纪渐长,她变得风韵迷人,柔弱出尘,让人见了欲罢不能。陆少翔自然不是对美色毫无兴趣,他对于秋果的美色十分痴迷,对秋果的性格也喜欢极了。秋果娴静,又是个大家闺秀,言行举止让陆少翔如沐春风,所以他是真的爱上了秋果。虽然秋果不爱他,但是他能够得到秋果。对于男人来说,得到其实是很重要的,得到心而得不到人的故事很感人,但终究是悲剧罢了。
    事情要从方小刀放过秋凤岚开始说起。那时秋凤岚回到镇子上,本来想丢弃自己的女儿,但是转念一想方小刀或许还会念及旧情,带着秋果或许是护身符。于是,他把秋果带着,一路逃亡。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在江湖上敌人不少,所以很快就去找臭气相投的朋友了。他的朋友,就是当年在断魂谷山上禅院之中的两个人。其中,东山派的骆行亮曾经是铁手鹰王的徒弟,就是当年禅院中被单胭一掌击退的人。
    骆行亮并不怎么待见秋凤岚,所以从一开始就敷衍他,并没有多好但是也没有害他。就在此时,陆少翔和秋果不期而遇,并且被秋果吸引。秋凤岚何等心机,立刻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秋凤岚几次三番讨好陆少翔,并且暗示自己的女儿可以嫁给他。于是陆少翔就引见了陆寒廷,并且说出自己对秋果的心思。陆寒廷起初不允,因为他一直是一个很在乎清名的人。但是,秋凤岚死抓住陆少翔不放,并且多次向陆寒廷献上自己的智谋。所以,最终他还是攀上了陆寒廷这个关系,成为了东山派的亲家。他觉得,能够攀上东山派一定能够一生飞黄腾达,小小方小刀实在不足为惧。
    方小刀自然不知道这许多,只是觉得遗憾。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秋果音容依旧在心里潜藏。并且,秋果还救活他的命。他知道秋果和秋凤岚不能相提并论,也知道秋果受苦很多。他痛恨着秋凤岚,亏欠着秋果,就是这种复杂的关系,让他听到消息之后有一种立刻去见秋果的冲动。
    东山派张灯结彩,东山上风物宜人。但是方小刀看来,这里是老天作弄他的一个战场罢了。江湖像一张网,将所有有缘的人,无分的人尽数笼罩在内,上演着一幕幕周而复始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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