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伯抱着酒壶,摇了摇头:“一个大男人,脖子受个小伤还要这么大费周章,柔弱的跟个姑娘似的。”
    她抿唇,没多解释:“老伯,可否问一句,您在此是为何?”
    “我啊。”他单手撬开酒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颇为畅快的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喝完用袖子随意的擦了擦嘴角“你娘是个执拗的人,我亏欠了她一些事,她让我一生帮她看管这里的东西,真是亏大发了,哼哼。”
    虽然那个老伯嘴里满是嫌弃,但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怀念和悲伤,他说娘执拗,认识娘这件事便八九不离十,娘的执拗只要认识她便能知道,不然不可能多年来饱受欺负却从未离开。
    “亏欠了何事?”娘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将别人的一生束缚在娘布置的事情上?肯定是对娘影响很大的事情。
    闻言,老伯轻笑了一声,又拿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
    “辛苦了。”见老伯不是想要回应的样子,她自然也就收住了疑问,转向下一个问题“我该如何称呼您?”
    “唤我花采便好。”他总算应道。
    “花采?”沈澜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有些惊疑。她对花采是有印象的,娘之前提过他的名讳,她也知道花采是娘的友人。
    难怪这里放囤积了这么多石像,原来是花采住在这里,那也便解释的通了。
    不知是勾起了他什么回忆,他突然笑了声:“你是听说过我在江湖上消失的传闻吧,可能还传言我死了。”他将酒壶盖上,在耳边摇了摇酒壶,像是在听里面还有多少余量“那是你娘找了人特地做的幌子,她可是聪明的很,就为了将我一生困在这儿。”
    沈澜愣了愣,她其实并未听说过那些传言。
    见她发愣,老伯又咂嘴:“毛头小子,这么大的消息都不知道,我好歹在京城也有过一阵响亮的名号,皇宫我都去过呢。”
    沈澜赔笑了几声,不知该回应什么。
    “你来是上面遇到事儿了?”他正色。
    老伯突然的转变,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才应道:“是,我想来问问娘留下的东西在哪里,有多少。”
    老伯对什么问题也没细问,蹙眉间也没了开玩笑的意思,抱着酒壶就往书桌边走去:“我一直在等她的后人来,她所留的不是什么财宝,而是,兵。”他重重咬字在末尾的字眼上。
    “兵?”
    “对,没错。”他从架子上拿出一个玄武石像,重重砸在地上,里面一块被包裹住的青绿色玉佩赫然被砸了出来,他拾起玉佩,将周围的泥土掰掉“这是吐蕃给的信物,你拿着他去吐蕃营帐见那里的老可汗就可以得到他们一次兵力援助。”
    她听的震惊,只听得老伯接着道:“无论你是被哪条街的小混混打了,都可以找那那些人帮忙,放一百二十个心。”
    沈澜接过他递来的玉佩:“为何会有这件信物,可有缘由?”
    “这个啊。”他摸了摸下巴,沉思道“好像是之前她的长辈救了吐蕃的什么可汗,然后又将很多钱给他们的灾民,所以可汗才给了他们这么一块玉佩,这买卖不亏,人家吐蕃现在搞得还不错。”
    沈澜点了点头,斟酌片刻,还是决定坦白她的身份:“其实我是女儿身,我是沈澜,是您友人之女,抱歉,我并非故意扮作男装戏耍你,我有我自己的原因,还望您理解。”
    那老伯抱着酒壶退了一步:“你这小子,说什么胡话。”
    “我真是女儿身”她为了自证,便打算将头发扯下。
    “慢着。”他突然静下来,脸上已经没了老顽童的模样,他扶着椅子坐下来,眼神和蔼“我知道。”
    见她疑惑,他又重复了一遍,平静又温和:“我知道你是女儿身。”他将酒壶稳当的放回在桌上,指尖点缀着酒壶,就是不再去看沈澜“不必散发,你已经长得够像你娘了,散着头发就更像了。”
    没想到,那场失火竟然还有人知道她没死…
    她放下手,静静地看着那位老伯,烛光下的他眼神柔和,脸上布满的岁月痕迹却掩盖不住他的温文尔雅。
    也许,他与娘有过一段属于他们二人的前程往事。
    “为何一直守在此处?也许我娘只是一句戏言,你却当了真。”她站在原地,望着那个望着烛光发愣的老伯。
    “是我亏欠了她,若用这种方式可以赎罪,减轻我的罪孽,余生几十年在这儿也无妨。”他故作轻松道“而且,我也等来了来者不是吗?”
    上一辈的事情,她不好过问,但既然东西已经拿到,自然他也没有再留在这儿的必要:“任务既已完成,那您便也可解脱了,不用在这儿苦守了。”
    “不必了。”他打断道“这是我同她的约定,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她一生在此驻守,那我便要遵守我给她的诺言。”
    “另外。”他轻叹“对不起,失火那日,我喝醉,睡得太死了,否则我一定会救你们几人出去的。”
    “没关系。”她摇头,这件事情本就与旁人无关,说罢便转身打算离开,上头的姚伯等的久了,定然要心急一阵儿。
    “慢着。”老伯手里晃着酒壶,看她停下来才接着道“如果你想要兵力是去对付京城里的哪个皇子,我不建议你去。”
    沈澜顿在原地,这个老伯,好像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想要用兵去对付李符卿。
    老伯瞥了一眼她的表情:“不用惊讶,我在京城有熟食,对宫里的情况大抵是知道一些。”他单手撬开酒壶,这回却是动作缓慢的往嘴里倒了一口:“那孩子有他自己的打算,并不是你们所看到的那样,再过几天吧,或者你去问问他,那孩子喜欢你,我看得出。”
    老伯话语未毕,面前人就转身离去,连句告别都没有,他望着那道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半响才道:“都是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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