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莫王帐之内,世铎和一众将领神情凝重的盯着战场。
    眼见战局越来越不利,世铎低骂一声:“哈赤这个废物,误我军机!”
    他向众人道:“这次是我小瞧了对面的云人,才导致了哈赤的死还折损了那么多的儿郎,责任在本汗而不在你们。”
    “你们中还有谁愿意出战的,去给我击败这群云人。哈赤自己本事不足,死在了一个还是黄毛小儿的云人手里。那他死了也就死了,是他活该,可我大莫的儿郎们不能都死在那里,得把他们拉回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人站出来。
    满真各将都是见惯了沙场的久战之将,勇武之气更是不缺。他们皆知击败这股官军不难,眼下战场上的双方都是强弩之末,只要再有几百骑军加入战场,溃败的就必然是云人。
    只是他们可以增兵,云人那里自然也可以,不说城内守军,就单说城外,云人可还就有着万余人没有出战呢!
    因此去的人少了恐不能成事,人多了又怕主营有变,故此一时间都有些犹豫。
    “怎么,都不敢去?”世铎神色不悦。“那好,我亲自带人上去!”
    这说的自然是气话,世铎跟随博洛身边多年,上阵杀敌不在少数,他能继位成为满真大汗,就是因为他有赫赫军功在身。
    只是自他成为满真大汗之后,虽仍时常带兵亲征作战,可已是很少亲身披挂上阵了。
    众将连忙劝阻:“大汗当安居王帐,不可轻动。”
    范士清止住众人:“大汗,非是各位将军不愿出战。而是我军半数大军都不在此处,剩下各部中也大多分营驻扎以防备云军突袭。如今王帐可自由调动之军不过万人,若是分兵太多,王帐这边兵力空虚,可能会生出变故?”
    众人向范士清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也纷纷道:“正是如此!”
    对于范士清的话世铎还是能听的进去的,他向其询问道:“那先生以为我军应当如何?总不能看着那些儿郎全都战死在那里吧?”
    范士清回道:“这个自然不能,只是具体出兵多少,还是要斟酌一番的。”
    “依臣之见,这次出兵不能超过三千,不能再多了。否则王帐主营一旦生变,营内剩余兵力很可能无法应付,那时就算是出战之兵回师增援也有可能来不及了!”
    “好,那就三千!”世铎拍板道。“现在有谁敢领兵出战,站出来?”
    没了后顾之忧,满真众将豪情顿起,上前争抢道:“末将愿往!”
    “阿库里,交给你了。你从你手底下选三千人,给我杀光那些云人!”世铎环视帐中众将,最后选中了一人。
    阿库里闻言出列道:“阿库里领命!”
    阿库里可不是一般人,而是北莫的一名万夫长。北莫论国力兵力都远不如大云,如今虽然立国,但举国之兵也不到十五万人,这还要算上留守国内各地的零星兵马。
    因此不论是在满真军中还是王廷朝廷之上,万夫长已算得上是极其的位高权重了。
    有万夫长之称的,北莫全军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人,其中一些还被臣
    服于满真的其余各族的那些勋贵所把持。
    满真这次入关,这些万夫长们也大多随行王帐左右。但他们大部分都已率部四处劫掠去了,留在王帐听命的,不过三人而已。
    而阿库里便是这剩下三人之一,此人在满真大军中地位和威望都极高,除了世铎和一众宗室,眼下的整座王帐之内再无人能位列其右。
    世铎能派出阿库里出战,可见他对这次的战事的看重。对对面的那股云军,他已是抱了必杀之心!
    满真骑军的三千精锐疾驰出营,直奔战场而来,这可让城上的一众大云文武吃惊不小,只觉得城下的官军这次是真的要完了。
    由于宵衣旰食勤于政事,加上又已入中年,赵家天子赵桓体力难免有些不济。
    他为城下将士擂鼓助威不过盏茶时间,额头就已见汗。
    在于朝恩的示意下,早有体魄雄健的禁军军士从皇帝手中接过鼓槌,代其擂鼓。
    宫女内侍上前,用丝帕为陛下擦了擦汗水,又连忙递上茶水,以免皇帝因出汗而口渴。
    赵桓饮了盏茶,歇息片刻,就安心的在城上观战。
    战场之上优势渐显,这让赵家天子心中暗喜。只是还没等他高兴太久,便见到数千满真骑军出营而来。
    皇帝略显焦急的向众臣问道:“局势如此,我大云城下将士危矣,众位爱卿可有应对之策?”
    城上有一御史出言奏道:“陛下,城下将士都是我大云的忠义之士。他们已与满真大军血战至今,如今强敌援至,而我军将士却孤立无援,岂非是只能死于敌军刀下。故臣请陛下遣军出城,以援阵前将士!”
    “此言大谬!”赵桓还没说话,就有兵部的人开口驳斥。
    “陛下,京城安危为重,我军若轻易大开城门,倘若敌军趁机攻城,京城便有失陷之忧,因此我军绝不可出城。”
    御史反驳道:“韩大人说的好没道理!城下将士正在奋勇杀敌,韩大人此话若是被他们听了去,又该是何等的寒心。忠义之士遭如此对待,长此以往,我大云又有谁还敢、还愿为国为君而战?”
    兵部的韩姓官员又道:“为朝廷尽忠,为百姓尽义,死得其所。我想那些将士纵死,也必然是心甘情愿的!”
    “哼,韩大人你说的好是轻巧,如今在城下陷入必死之地的人又不是你。不知如果把韩大人放在那种境地,韩大人还会不会、能不能如此说话?”御史反唇相讥道。
    御史一句话问的韩姓官员面红耳赤,他恼羞成怒道:“你说这些,还不是因为那个林凡在下面,他是户部侍郎林大人的儿子。满朝上下谁不知道,林大人在升任户部侍郎之前是御史台左佥都御史,你今日这般为林凡他们说话,也不过是想要讨好巴结老上司罢了!”
    “要是城下的是一个毫不相干之人,我就不信你还会这般姿态!”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可没你那般肮脏心思。林大人独子在城下杀敌报国,如今已入绝境,你可见林大人有说什么了吗?”
    “林大人若真是想说,而今他就在城头,又何需我来多嘴多舌?”
    “明明是你自己一肚子见
    不得人的心思,还偏偏要把其他人想的跟你一样龌龊不堪!”御史指着韩姓官员的鼻子大骂。
    韩姓官员气结:“你…你!大家都是读书人,你怎能如此粗鄙,真真是有辱斯文!”
    “骂你?如你这等小人,莫说骂你,我还想打你呢!”御史毫不退让,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只是被身边的其他官员拉开。
    架是没有打起来,不过双方各执一词,又各有支持者,在城头上争论不休,恨不得喷对方一头一脸的唾沫。
    眼看城上就要上演全武行,赵桓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轻声道:“够了,都给朕住手!”
    皇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其中蕴含的怒意是显而易见的。
    天子之怒可不是谁都能承担的起的,故此赵桓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地上哗啦啦跪了一片。
    地上这些战战兢兢跪着的朝臣让皇帝有些头疼,也明白他们是指望不上了。
    他看向林汝贤,问道:“林爱卿,你以为此事应当如何?”
    林汝贤此时心中充满了苦涩,他未尝不明白兵部的那韩姓说的有道理,眼下打开城门会有风险,也知道那御史在心里也未必没有讨好自己的意思。
    只是他又能如何,父子连心,作为一个父亲,他恨不得亲自带兵去解救正在城下血战的独子,把什么忠君爱国、报效朝廷都通通扔到一边去。
    然而他却不能这样做,他了解当今这位陛下,就算是他说派兵出城,皇帝也不会答应。
    皇帝之所以会问自己,还是想要自己亲口说出不能开门的话,是要借自己的话来堵住那些想要出兵之人的口。
    如果自己的回答不合皇帝的心意,皇帝定然不会答应不说,还会心生不满。
    这位陛下就算当场不发作,以后也一定会找机会清算今日之事。
    况且他林汝贤就是再自私,也不能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而押上全城百姓的安危。
    他双目垂泪,痛苦万分道:“陛下当以大局为重,城门不可轻开!”
    城上的文武百官听闻此话无不动容,纵然明知皇帝不会答应,可在独子就要战死眼前,家族香火就此断绝的情况下,在场众人又有谁能做出如此决断。
    兵部韩姓官员率先躬身道:“林大人深明大义,下官等佩服!”
    当今天子赵桓暗自点了点头,觉得这个林汝贤还是识相的。
    他假装叹气道:“既然林爱卿都如此说了,朕也不好坚持,便就这样决定了吧!”
    眼看满真骑军快速逼近战场,林凡他们覆亡只在顷刻之间,林汝贤心如刀绞。
    他眼前发黑,身体晃了几晃,险些站立不住,几乎要晕倒在城头之上。
    而这时之前说话的那个御史快走几步上前扶住他,并激动的说道:“林大人快看,后方压阵的官军也上来了,小林大人有救了!”
    林汝贤勉力睁开眼睛,急切的看向城下。
    只见城下那万余官军这时开始向前,他们分出大半去拦阻满真援军,剩下的一些则直接开入战场,帮助林凡他们围杀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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