礴听罢这话,便直看进了皇太后的眼睛里。她面上是有笑意的,眼睛里却没有。这皇宫里头,父子不是父子,母子不是母子。他时常也觉厌倦,却偏又有一颗想君临天下的心。君王要绝情断爱,他偏也没做到。

    这话他也听得明白,皇太后在拿孩子的事要挟他,想让他去别的嫔妃宫里。可也就是因为听得明白,心下才大片冰凉。这算什么,对自己儿子也要处心积虑?

    许礴直盯着皇太后的眼睛,威严满面地说了句:“母后可以试试,看皇后敢不敢养。”

    ☆、65|慈宁宫03

    皇太后从来都知道自己生的儿子不是软糯的人, 否则也不能登上这宝座来。虽说后宫有她预谋盘算,最主要的势力其实还在前朝。他既有这般宏图大志实现了自己的志向,自然就不是能任人拿捏的人。她原本不过试探一试探, 哪知他这般强硬表态, 倒叫她哑口无言起来。这么瞧起来, 那女人确实对许礴重得不能再重了。她心里吃味, 又有羞恼,但面上看起来还算沉静。

    许礴收回目光, 不再坐着与她说话,自顾站起身子拂了一下袖摆, 说:“母后若是闲的慌, 便多做做佛事, 为儿子也为黎民百姓多祈些平安。菀美人在这里若是麻烦了您, 待会儿我便派人接她出去。还回瑾思院, 儿子能照顾好她。”

    皇太后看着许礴侧后身影,半句强势的话也再说不出来。那道理也说了, 三纲五常的规矩要守。她一个做女人家,合该贤惠得体些。她原本是仗着自己是皇上生母的身份,并一个孝字, 还有那雨露均沾的道理来拿捏许礴, 只没想到,她这儿子却一点颜面也不给她。

    如果做皇帝的摆起威严, 谁敢再不识趣继续触怒他?他好的时候是个隐忍勤勉的好皇帝, 不好的时候, 性子起来,做些个随性的事,也没人敢拿他怎么样。生杀大权,也不是搁在手里玩的。谁都有脑热一根筋的时候,也都有不可碰触的底线,皇上也一样。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说不出哪里好的女人,竟会成为许礴的底线。皇太后闭眼吸气,在许礴走到门边儿的时候,到底颤着声音说了句:“别折腾了,留在慈宁宫,哀家能照顾好她。”

    许礴顿住步子,微微回头,“那就劳烦母后了,等孩子出生,到时便是您的皇孙,咱们一家,也能享享天伦之乐。”

    这话摆在寻常家庭里,最是温情的。可在帝王之家,什么时候有过天伦之乐。便是她和许礴,打小就是盼着他成才成大业的,无有多少母子间的温情。她是这么一个瞧得真切明白的人,怎么就养出了两个与自己都不像的儿子?老六有帝王之才,却不是个狠心寡情的人。老十三么,不提也罢,那是个生活里只有下棋吃茶的主。

    她默默深吸好几口气,在冬香嬷嬷的话音里回过神来。冬香嬷嬷瞧着母子俩脸色都不好看,自然知道实情没有谈拢。她到皇太后近前的,用宽慰的语气问她:“皇上那里说不通?”

    皇太后摇摇头,觉得脑仁儿疼,手扶侧额有气无力道:“叫那丫头迷了心窍了,没有办法,白惹得哀家一身臊。”

    “那您就别管了。”冬香上手给她捏肩,又去给她按太阳穴,“您为皇上做的事够多了,这会儿可以撒手了。您管得多,也不见能得好。他明白您的苦心还好,不明白,还得记恨您,您这是何苦来?随他们折腾去吧,您就踏踏实实的,过些皇太后该有的清闲日子,不好么?”

    皇太后又长长叹了口气,忽而道一句:“那丫头到底哪里好?”

    冬香嬷嬷自然说不出那丫头哪里好,这种事情,谁个也都说不明白。两人已是这般,硬拆的法子不成。那皇上就是不去别的嫔妃宫里睡觉,也不是旁人能强迫就改变的事。她说:“好歹孩子已经被盼出来了,莫为难皇帝了吧。”

    皇太后也觉没有办法,那脑子里的疼在冬香的揉按下好了些。她这头疼的毛病有些日子了,犯起来也有要命的时候。今儿这是恼的,明儿还得找太医过来瞧瞧。

    那厢青菀不知道皇太后和皇后以及皇上之间的事情,便安了一颗心只管养胎。头三月难熬,吃的没有吐的多,也没有心思管其他的。在她这里,皇太后的照顾无微不至,皇上日日来看她,一切都甚为顺遂安稳。

    ☆、66|慈宁宫04

    到了四五月份的时候, 那身子恢复了之前的轻便。身上无有累感,除了肚子开始显怀,倒也没有别的什么不痛快的。那肚子里又生出胎儿拳打脚踢的感觉, 甚是叫人欣喜。青菀便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肚子上, 更是没有多余心力去管其他个。

    她开始拿了针线做肚兜, 做些虎头软底儿花鞋, 并许多小衣衫小帽子,都是初生婴儿能够用得上的。那前朝有什么事, 后宫有什么纷争,她都不是十分清楚。只是这慈宁宫里发生的事情, 她尚瞧得出端倪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魏皇后来慈宁宫的次数变少了。

    她也没多打听, 还是皇太后自个儿午后找她闲坐, 在她面前说:“哀家最近这头疼的毛病越发严重了, 不想见人。就是皇上,也不大想见。”

    青菀坐在炕上, 身后靠了许多软枕,手里拿着些针线活计搁在大腿上,看向她:“皇上又气您了?”

    皇太后低头用手按太阳穴, “打小气到大的, 寻常事。这事儿他不明白我的苦心,早晚有苦头吃。”

    青菀又问:“什么事呢?”

    皇太后搁下手抬起头来, 看向青菀:“你没有身孕的时候有人伺候他, 倒也说得过去。眼下你已经怀了五个月的孩子了, 他愣是一次别的嫔妃那都没去过。这事儿迟早是要叫人挑刺儿的,可瞧着吧。”

    青菀抿抿唇,不知如何接她这话。若立个旁观者的身份,她也觉得皇上专宠哪一嫔妃这事儿不好。自古帝王三宫六院,都是用来绵延子嗣的。作为皇上,在女人身上多花心思,尤其在唯一的一个女人身上多花心思,较真儿起来,都是不合道理的。可她不是个旁观者,感受着肚子里有脚踢到肚皮上,心里也不自禁生出许多私心。如果许礴一直没有对她专一也就罢了,专一了这么久,她都习惯了,还能做到劝他去别的女人那睡觉?

    她低头拿起手里的东西开始绣花,半晌道:“太后多劝劝他就是了。”

    皇太后还是看着她,“他晚上来找你,你也帮哀家劝劝。”

    话明说到这份上,青菀也不好再说什么其他的,只得低声应一句:“嗯。”

    等晚上许礴过来,青菀便不时就要拿眼都看他。到底是心里微微冒出些酸味,细细品味起来,滋味并不好受。这人是皇上,有许多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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