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州流花公园的景致很美,陈影珊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碧蓝的天,悠悠的湖水,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的热带树木,心里坦然舒服了许多。
    正逢远州开花的季节,万物都显得是那么灵气,红的花,绿的草,还有远处传来的粤曲声,小姑娘却陷入了深思……
    真是不堪回首啊,陈影珊贪婪地吮吸着清新的空气,就在几个月前,她还在怀疑自己是否还有机会见到碧水蓝天,是否还有气力哼唱起粤曲小调,她曾一度以为自己的生命将会瘫塌在深圳宝安的那张单人床上。痛苦如刀割般的感觉撕裂着回忆,那种死亡的恐惧终身难忘。
    陈影珊很清晰地记得,那个晚上,身体上的病痛和心灵上的恐惧一齐袭来,如毒蛇般吞噬着她的意志力。“就要客死他乡吗?不,我真得不甘心!”
    杜雨君是第二天赶过来的。
    陈影珊经过一整夜的折磨已经昏死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远州的,等她醒过来时,满目白色,也许是进了天堂吧?
    “影珊,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是杜雨君的声音。
    “你都昏睡了两天了,可把我们吓坏了。”米儿也在。
    影珊的泪水泉涌了出来,亲人啊,恍若隔世的亲情啊。她伸出去的双手被两个好姐妹紧紧地握在了手心。一股暧流滑过全身,真的是在天堂吗?
    影珊患得是重症风寒感冒,这个病起病较急,再加上工作环境的不适应,劳动强度的加大,并且在新的工作岗位上情绪一时调整不过来,急火攻心所致。陈影珊努力回忆着两天前在云高生病卧床的情景,但头仍然很痛。她配合着米儿的手坐了起来,喝下了一碗鸡汤,身心顿时舒坦了许多。
    杜雨君在一旁爱怜地看着,说道:“影珊,你真不该到那个什么玩具厂去,那里的人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你都病成这个样了,也没有人送你去医院。知道吗?我在云高看到你的时候真是心疼死了,你都虚脱得不成样子了。”
    影珊很感激地对杜雨君笑了笑,她知道,如果不是雨君,她现在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呢。
    “我把你们张厂长给狠狠臭骂了一顿,你这两个月的工资我也给你讨回来了。给——”杜雨君就爱打抱不平,平日里她就是个不愿服输的主,这回自己的姐妹在外地受了委屈了,她肯定是不依不饶的。当她看到陈影珊蜷缩在床上无人问津时,就直冲到办公室里指着厂长的鼻子骂开了,还说要去劳动仲裁部门去告状。张厂长铁青的脸也挂不住了,他只好请正规医生去看过影珊,并做了简单的处理。随后应杜雨君的要求,厂里派车把她们直接送回了远州,住进了一五七医院。
    影珊现在感觉好多了,两个多月没有见到两位学姐,看见她们就象是见到了亲人,心里踏实多了。
    “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好好休息吧,医生说你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缺乏的是好好休息,只要调养好,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米儿的语气柔和可亲,她总是这么有感染力,也难怪象韩枫这样的大男孩会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还有,我和韩枫过几天就要回江西过年了,你干脆也和我们一起走吧。你可以趁着过年的时间好好休整一下,也可以回家陪陪父母亲啊。”
    是啊,影珊的心里一怔,多少次梦回故乡,魂牵梦绕,我也该回去看看了。
    就这样,陈影珊在感觉身体好了一些的时候和米儿两口子一起回了趟江西。杜雨君没有回去,她还在和黄浩雄纠缠不清,在黄浩雄面前,一贯作风辛辣的杜雨君怎么就这么软弱呢?爱情的魔力真让人摸不着头脑,真是一物降一物。
    在家里待了近两个月的时间,陈影珊的身体早已经完全的恢复了,气色也红润了许多。母亲每天变着花样做着各种好吃的,生怕委屈了闺女。香菇肉馅的饺子几乎天天都有,陈影珊就是百吃不厌。米儿他们为了赶工,元宵节过后就返回广东了,临走之前,米儿交待陈影珊,如果各方面都休整好了,一定要再回来找他们。远州虽不是淘金之地,但绝对会是个锻炼人的地方。
    两个月的时间其实很短,在和父母相聚的日子里,陈影珊没有谈及过一年来在广东打工的艰辛,更没有提起那一场病,她只是撒娇地告诉母亲自己在外地生活是多么新鲜和刺激,结交了许多的朋友,增加了许多阅历。平日里母亲日夜牵挂着女儿的安危,这次女儿回家过年,老母亲说什么也不让女儿走了。家里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非要到千里之外的那个城市去遭罪哟?父亲在一旁拼命地抽着烟,他一向是最疼女儿的,也只有他是最懂女儿心。他明白,影珊还是会走的,凭女儿的个性,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是的,这就是陈影珊的个性,不撞南墙不回头。别看小姑娘文文弱弱的一副斯文像,但心里的韧劲却是十足的。深圳遭遇过后的她看待问题更加成熟,立场也更加坚定,她在心里暗暗地叫劲:不轻言放弃,我还要去远州!
    时间过得飞快,千禧年远州的春天绽放花的笑容,风摇树语,别枝惊鹊。流花公园里,陈影珊一个人漫步在依山傍水的长堤上,回到远州,首先面临着仍是就业问题,现在她暂时住在杜雨君家里,每天又在远州日报上圈圈点点的开始奔波求职了。其实苦涩的滋味也只有自己明白,但毕竟人成熟了许多,时间和阅历教会人懂得人生的许多道理。苦就苦吧,涩就涩吧,有时候苦口良药的东西对人是有益处的。面对现实,没有退路了。
    一信信精心书写的求职信雪片似的飞到了许多用人单位的手里,算算寄出去的信件也有四五天了,也该到了有反馈信息的时候了。
    杜雨君这几天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她和黄浩雄早出晚归,两个人又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也许是碍于陈影珊的原故吧,黄浩雄回家后的话语很少,有时候也只是寒喧几句就坐在电脑前面网聊去了。杜雨君说,自从上次她下定决心要分手后,“眼镜”真得收敛了许多。现在出去和赌友们鬼混的时间少多了,一有空就待在家里,这真是个好的开端啊。
    米儿前天也来看过陈影珊,还给影珊买了一套桔红色的连衣裙。三个姐妹在一起又叙了叙旧,对于千禧年的到来,人们是怀着美好的向往的。千载难逢的千禧年,千年里只逢一次,尤其这次是千禧龙年,据说下一个千禧龙年,是在三千年以后呢。对于这三姐妹来讲千禧年是长久的等待,等待什么?等待拚搏,等待大展身手,等待长久积蓄酝酿后的酣畅喷发,正如一首歌中所唱到的“千年等一回“。?陈影珊内心深埋的激情潮涨了起来,即来之则安之,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相信会有好运相伴的。
    重振旗鼓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毅力的,去年的一年里,陈影珊走得并不顺利,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地挤进了大都市的繁华,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她就是一个孤身撑舵的水手,满目苍夷地行驶在苍茫的大海上,看不到彼岸,寻不到踪迹。而目前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一次,闲谈中杜雨君对影珊提起了张博,说张博发现陈影珊不辞而别后,发了疯似地到处打探她的消息。可是米儿和杜雨君硬是没有告诉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影珊回老家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失望之极的张博搬离了棠下,听说也离开保险公司,从此断了联系。听到了这些,陈影珊心头掠过一丝惆怅,毕竟在她初来乍到的日子里,“棠下”的那间小屋带给了她太多回忆,那种朴实无华的情谊到今天陈影珊才体会到,可惜失之交臂。
    杜雨君和黄浩雄表面上的平静,隐隐让陈影珊感觉到不安。她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住在他们家里,影珊总觉得黄浩雄在掩饰着什么,他不但很少和影珊说话,就是和杜雨君也好象没有多余的话说。
    “是不是我住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在一次吃晚餐的时候,陈影珊主动和黄浩雄搭讪。
    “没有,没有,有你在,一下班回来就有现成的饭菜吃,我们真是享福呢。”黄浩雄用手拭了拭满嘴的油腻,眼镜后面射出来一道光直直地盯着影珊看了一会,就打着饱隔坐到了电脑前。
    “影珊,别多想,我们姐妹之间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就安心吧。”
    杜雨君说得是真心话,她对朋友是绝对没有二心的,影珊总觉得杜黄二人的关系有点怪怪的,她也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方便过问。倒是米儿和韩枫的关系比以前更进了一步,或者说是更粘糊了一步,自打过年回江西领了结婚证后,两个人在一起的肉麻劲就让旁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但还是挺让人羡慕的。
    “我是不是也该找一个男朋友了?”每当看到米儿两口子,陈影珊心里就痒痒地想。“如果有一人体贴的恋人陪在身边,那会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我就事事不如意呢?”
    陈影珊有些沮丧,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谈过恋爱。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就是一个骄傲的公主,后面总是不乏成群的追求者。一种被人宠着,暗恋着的情绪极大的满足着女孩的虚荣心,她高傲地从男孩子们的身边走过,头也不回。直到毕业那刻,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形单影只,而别人却都早已成双入对了。失落的感觉自己咽了回去,佯装潇洒地走出了大学的校门,可直到今天,也没有碰到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哎!随缘吧。
    飞出去的求职信还没有回音,长期住在杜雨君家也不是个办法啊,老天爷啊,求你开开眼,别让我刚树立起来的满腔希望又变成梦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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