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些果子以及变蛋都是她做的?”
    沈二郎:“我又不会做饭种地。”
    “你身上的毒?”
    沈二郎摇头:“姐夫别无它法就学别人给我娶妻冲喜,谁也没想到真好了。”
    “这么玄乎?”尉迟敬德听长孙无忌说过几句,他一直以为二郎不好同周掌柜说实话。
    沈二郎点点头:“长安的情况我都听说了,我不能随你回长安。喜儿需要我。”顿了顿,“我姐夫这点家业还不如你的这把剑值钱。可我要是不在,这个家就散了。”
    尉迟敬德:“你在这里又能做什么?”
    “都知道我在长安多年,又认识周掌柜,就是县令眼红喜儿的那片果林也不敢轻易出手。”
    尉迟敬德明白,投鼠忌器!
    “不后悔?”尉迟敬德把他的剑递过去,二郎本能伸手,伸到一半僵住,迟疑片刻准备缩回去,尉迟敬德把剑放他手上,“你问过你妻子吗?她知道我不是太子和齐王的人,态度立刻就变了。显然她对秦王很有信心。”
    沈二郎摇摇头,同他解释,关于秦王的话本听多了。村里孩子都知道“尉迟恭月夜赶秦王”和“程咬金三十六路天罡斧”。尉迟恭听糊涂了:“什么跟什么?”
    “还有秦琼卖马。关于太子和齐王,喜儿只听说过齐王被打的丢盔弃甲。可兄弟相争不是收复失地那么简单的事。”
    尉迟恭点头:“那我在此叨扰一晚,明日一早回京。”
    沈二郎满脸错愕,显然没有想到尉迟敬德这么容易打发。
    尉迟敬德见状心底暗笑,面上叹了口气:“我从早上到现在只喝几口水。”
    沈二郎顾不上七想八猜,赶忙起身叫姐姐和外甥女做饭。
    沈伊人一听说他三四个时辰没吃过东西,就挖半碗白面给他做面絮汤,还往没有油盐的面汤里磕三个鸡蛋。
    尉迟恭洗漱后叫二郎帮他收拾一张床,他端着盆到门外柿树底下,名曰屋里闷热,外面凉爽,其实他出恭时无意间瞥到喜儿靠着柿树发呆。
    钟子孟帮他搬来凳子,尉迟恭低声说:“我跟她聊几句。”
    “喜儿,给。”钟子孟把他的凳子递给喜儿,去帮二郎铺床。其实就是收拾有为的床,把有为的小枕头放父母屋里,晚上跟他爹钟子孟睡。
    喜儿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小老头是尉迟敬德:“你真是秦王的人?”
    尉迟恭点头。
    “那你喜欢吃桃还是石榴?”
    尉迟恭楞了一下,失笑道:“你果然不傻。”
    喜儿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只有恼怒:“你才傻!”
    “去年秋吃过大石榴,石榴籽跟宝石似的。今早看到一筐大桃子,可惜还没来得及尝尝什么味,就被无忌撵出来找二郎。”
    斜对面树下有很多人,有村正,还有钟金宝的父母,还有韩得明一家,还有卖豆腐的人家,都一脸好奇地往这边看。
    喜儿怕他们听见,小声问:“长孙无忌啊?”
    “你也听说过他?”尉迟恭喝一口汤,心说跟长孙无忌说得一样,此地是块福地,水都带着甜味。
    喜儿点头:“我还听说过李靖,还听说过徐世绩。他现在是不是改姓李了?”
    尉迟恭:“都是听说书的说的?”
    喜儿:“对啊。二郎个混账东西什么也没说过,我一直以为他是齐王的人。”尉迟恭投来不解,喜儿解释:“他要是秦王的人秦王怎么可能叫他回乡养病。”
    “他偷跑出来的。”尉迟恭明白她不知道二郎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二郎不希望她知道太多,尉迟恭含糊两句转移话题,“他身体不好,我们不敢派人四处寻找,担心传到齐王耳朵里,齐王比我们先找到他。我们去年才知道他痊愈了。若非情况紧急,多个人多一成胜算,我也不会来打扰他。”
    喜儿好奇地问:“要除掉太子和齐王啊?”
    尉迟恭手抖,她竟然猜到了。
    “看你吓的。”喜儿托着下巴,“多大点事。”
    大军压境都不慌的人险些从板凳上摔下去:“你,就是秦王都不敢这么说。”
    “你不读书吗?”喜儿佯装奇怪,“得民心者得天下。”
    尉迟恭想问,这是你该懂得吗。
    “二郎说的?”
    喜儿:“二郎现在是我们村学的夫子。二郎走了,我们村的这些小孩怎么办?我侄子和二郎的外甥,还有我姐夫的侄孙现在都是二郎的学生。”
    尉迟恭此刻终于明白二郎为何不想离开此地,不止喜儿需要他,整个清河村都需要他。秦王虽然缺人,但也不差一个沈二郎。
    “二郎先前病重并非积劳成疾,他身上很多伤都是齐王所赐。齐王没少令人偷偷刺杀秦王,只是很多时候还没靠近就被二郎带人挡回去。”
    喜儿点头:“你希望我劝劝二郎?不劝!”
    尉迟恭傻了。
    “你不是说得民心者得天下?”
    喜儿:“可是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又不缺钱,有二郎在也没人敢欺负我。干嘛还叫他帮你们拼命?刀剑无眼。”
    好有道理!尉迟恭反而要被她说服了。
    “大丈夫应当心怀天下!”
    喜儿摇头:“我不要二郎当大丈夫,他是我相公。”
    “如果二郎自己想去呢?”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
    “二郎留在长安呢?”
    喜儿:“三条腿的青蛙没有,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
    尉迟恭又差点从板凳上摔下去,如今的小娘子都这样洒脱吗。
    亦或者他老了。
    尉迟恭张口结舌:“……我认为二郎要留在此地也应当堂堂正正留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都不敢告诉你他在长安姓李。”
    “你们不说谁知道呢?”喜儿反问。
    尉迟恭无语了。
    怎么油盐不进啊。
    “抓阄?”
    喜儿:“与我无关。去不去,怎么去,你跟二郎商议去。”
    沈伊人出来,尉迟恭把话咽回去:“嫂夫人何事?”
    “我又做了两张鸡蛋饼。”沈伊人把盘子递过来。尉迟恭食量大,一盆汤远远不够,他三两下把汤喝完,盆递给沈伊人,接过盘子:“劳烦嫂子了。”
    沈伊人:“你是二郎的好友,就是我家相公的好友。喜儿,不可无礼。”
    喜儿白了她一眼:“我很懂礼数的好吗。我去摘几个大桃子。客人还没吃过。”冲对面喊,“钟有为,去拿小篮子。”
    有为不禁问:“还有啊?”
    “应该还有,我找找看。”周掌柜来那天,沈伊人和小薇说树上熟的都摘下来了。喜儿仔细寻找,只找到两个小的一个大的,大的还没熟透,可以吃是可以吃,但肯定不够甜。
    喜儿把大的切六半,一家六口分着吃,俩小的洗干净都给尉迟恭。
    尉迟恭请喜儿陪他看看她的果园。
    二人一进果园,村正就朝院里喊钟子孟,然后问尉迟恭是不是也想找喜儿买大桃子。
    钟子孟摇头。村正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问:“所以是?”
    “长安现在很乱,知道太多对我们没好处。”
    村正反而愈发好奇。可无论他说什么,钟子孟都装聋作哑,担心言多必失。村正无法,只能胡乱猜测。
    金乌西坠,尉迟恭从山上下来,沈伊人跟女儿杀鸡准备晚饭,钟子孟去稻田里捞几条鱼。有为跟钟金宝往厨房里拿木柴。尉迟恭见钟家人很忙,就去西屋找二郎。
    二郎再次表示他不会跟他回去。
    尉迟恭也知道年轻人脑后有反骨,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于是就叫二郎听听天意,抓阄决定。
    二郎表示可以,尉迟恭分别在纸上写一个字。二郎随便抓一个,打开一看,按住尉迟恭的手臂:“你耍诈!”
    尉迟恭其实也想看看天意,这次真没耍诈。
    “自己看!”尉迟恭摊开手心里的纸条,二郎打开,竟然是个“不”字,“怎么可能?”
    尉迟恭:“你可以死而复生,怎么不可能?”
    “可是——”
    “村里离不开你,你妻子离不开你。这些我都知道。你想回来谁敢拦你?敢拦你的人舍得你难过?”
    沈二郎沉默下来:“喜儿——”
    “你的事你做主。你妻子比你豁达!”
    沈二郎不信,尉迟恭出去把喜儿叫进来。喜儿点头:“你不舍得长安的繁华,我们就和离。咱俩住的这两间房子归我。以后我再找个上门女婿。”
    二郎顿时觉着眼前发黑。
    尉迟恭越发欣赏喜儿:“喜儿,我有一子宝琳比你小两岁,尚未定亲——”
    二郎不禁吼他:“你住口!”瞪尉迟恭,“我还没死!”
    喜儿白了他一眼:“人家问我,又没问你。”
    “你不要故意气我。”二郎转向尉迟恭,“就算只是玩笑——”看到尉迟恭摇头,二郎顿时感到窒息,“还记得来干嘛吗?”
    尉迟恭:“我忽然觉得你可以不必回去,喜儿得跟我回去。喜儿不善骑射,但她天生神力,给她一个铁锤,她一锤可以砸死俩。比你用剑快多了。”
    沈二郎怀疑他故意气他,但他没证据,又担心尉迟恭真有此意:“明日一早出发。”
    尉迟敬德面露喜色:“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二郎转向喜儿,希望喜儿能说点什么。喜儿摇头,像个不懂情爱的菩萨:“你的事,不要看我。”
    “刀剑无眼,我可能一去不回。”
    喜儿认真思索片刻,尉迟恭、程咬金、秦叔宝都没事,唯独他出事,也是天意如此:“那是你技不如人,不要怪我。我没叫你跟他去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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