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孟惊得忘记呼吸。
    沈伊人推他一把,钟子孟回过神,下意识接住她递来的东西:“枕——枕头?”
    “还有两床被子呢。”沈伊人从大包裹里拿出两条薄被。
    钟子孟张了张口:“这也太讲究了吧。”
    “人家准备的周到,我们省事。”沈伊人想到儿子睡觉不老实,就把高明的被子和枕头放里面,“还有洗漱用品。”
    沈伊人拆开另一个包裹,里头有俩包裹,衣裳不多,两身厚的和四套薄的,另一个包裹里头全是些小东西。
    除了俩大包裹,还有俩小的,沈伊人拆开,一个是弟弟的衣物,一个是书和文房四宝。钟子孟见状不禁问:“不是来玩的?”
    沈伊人摇头:“担心冷又担心热,肯定不止住几日。”
    高明一听说沈二郎要回家,哭着闹着不许他走。其父担心他生来富贵不知百姓艰难,正巧他日理万机顾不上孩子,就叫沈二郎带他回来体验民间辛苦。
    高明昨晚激动的半夜才睡,一路上颠簸他难受,饭后就忍不住打哈欠。沈二郎放下碗筷,小孩很自然地到他怀里。沈二郎抱起他走两圈,小孩呼呼大睡。
    沈伊人和钟子孟从儿子房里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沈二郎无儿无女却很擅长抱孩子,显然以前没少抱小孩。钟子孟轻声问:“二郎,高明其实姓李吧?”
    二郎无声地笑笑,把小孩放床上。钟子孟转过身提醒道:“喜儿好像还不知道。”
    沈伊人:“她猴精猴精的,二郎不说她也能猜到。”
    二郎给小童盖上被子,把文房四宝放有为书桌上,高明的鞋放有为的鞋旁边,衣服放柜子里。沈伊人趁机问弟弟高明什么时候回去。
    沈二郎:“得一个多月吧。”
    沈伊人低声惊呼:“这么久?”
    “出来一趟不易,总要看看怎么种小麦,怎么割水稻。否则跟到长安城外游玩有何区别?”
    钟子孟:“体验生活来了?”
    沈二郎点头:“算是吧。”
    沈伊人试探道:“以后我们吃什么他吃什么,不必另外给他开小灶?”
    沈二郎摇头:“不用。姐,姐夫,忙去吧,我看着他。”
    钟子孟:“睡觉还得人看着?”
    沈二郎还没开口,沈伊人就说:“他刚到咱们家醒来一个人不见了,还不得吓得嗷嗷哭?”
    钟子孟打自己:“瞧我这个脑袋。”随后问二郎要不要沐浴。二郎点头,沈伊人把锅碗瓢盆刷干净,就给弟弟烧一锅热水。
    西边布满了红霞,沈二郎叫醒高明,小孩跟有为一样起床难,沈二郎抱着他出去,钟子孟打热水,沈二郎在棚下给高明沐浴。小孩坐到水盆里,清醒过来,一看被脱的光溜溜的,慌得手足无措,不知道先捂哪个部位。
    沈二郎弹一下他的小脑门:“我是你什么人?”
    “叔?”高明被问得不确定了。
    沈二郎:“又没外人,遮什么遮?不让我洗以后自己洗?”
    小孩想玩水,闻言连连点头。
    沈二郎嗤笑:“想法很好!”给他搓搓澡,没搓到灰尘,用温水冲一遍就把小孩提起来,“洗头。”
    “昨天洗的。”
    沈二郎:“路上脏。”
    一炷香后,准备回家的村民就看到长安贵公子变成披头散发的乡野小孩。
    沈二郎给高明沐浴时请姐姐姐夫先出去,以防他清醒过来不自在。沈伊人在外面看到小孩顶着一头乱发,站在门边左右打量,满脸好奇却不敢上前一步,给儿子使个眼色。
    有为一动不动,他讨厌高明。以前他要跟舅舅睡,像要舅舅的命。这小子一来就睡他的床,还叫舅舅陪,舅舅还给他洗头沐浴,舅舅都没这么伺候过他。
    小薇伸手:“高明,我舅舅呢?”
    “叔叔洗头呢。”
    小薇:“来这边玩。头发是不是还没干?”
    高明试探着走过去:“叔说一会就干了。”到跟前目光停在喜儿身上。喜儿招招手,小孩过去,喜儿摸摸他的头发,叫小薇再去找一块干布。
    小薇把布拿来,喜儿又给他擦擦,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放到后面,又用手为他梳头。有为见状气得小脸鼓鼓的,狠狠瞪一眼高明,拉着金宝:“我们走!”
    喜儿:“上哪儿去?”
    “要你管?”这话也是跟喜儿学的。
    喜儿解释:“高明是你舅的侄子。知道什么叫侄子?”
    金宝:“我爹是大爷爷的侄子。”
    有为瞪他,要你多嘴!
    金宝不怕有为,问高明是不是从长安来的。高明点头。金宝又问:“长安好玩吗?”
    二郎中毒前经常带他出去,但那时高明不甚记事。二郎中毒后秦王府人人忧虑不安,秦王哪还敢叫儿子出去。即便高明有机会去东西市也是坐在车里,下了车就进店,只能看不能玩。
    高明摇头:“不好玩。”
    “我们这里好玩。”金宝像个主人家似的,指着自家的鸡和喜儿的大黄,告诉他可以追鸡撵狗。他来晚了,早些天来可以抓知了。要是能多住几天,可以下田抓鱼。
    金宝的嘴叭叭的快,他说完他母亲才反应过来:“鸡天天咯咯叫是你吓唬的?”
    喜儿看向金宝:“你还欺负过我的大黄?”
    完犊子了!钟金宝拔腿就跑。然后初来乍到的高明就看到村妇追着喊着要打孩子。高明目瞪口呆,吓得揪住喜儿的衣摆。喜儿拉住他的小手:“不怕。”
    有为撇嘴,娇气!肯定想叫舅母多疼疼他:“你母亲没打过你?”
    高明摸摸手心,突然觉着打手心也不是很疼。
    有为以为他没挨过打,愈发心酸,气得吼他大嫂:“不许打金宝!”
    宁氏停下。有为不敢冲母亲和舅母大呼小叫,到宁氏跟前推她一把:“你想打死他吗?”
    宁氏被吼懵了,她好像还没追到金宝。
    小薇奇怪:“有为怎么了?谁招惹他了?”
    钟子孟看得真切:“小心眼吃醋了,觉着你舅疼高明不疼他。你舅母给高明擦头发没给他梳过头。你舅母还打过他。”
    高明一脸好奇地转向喜儿。喜儿朝姐姐姐夫看去:“我们住一起,平时都是姐夫给他洗澡,姐姐帮他洗头。用不着我们啊。”喜儿补一句,“好比你们家,有奴仆照顾你们,还需要你父母帮你洗头沐浴吗?”
    高明摇头。
    喜儿:“如果你表弟去你家,奴仆伺候你,没人照顾你表弟,你母亲帮他洗头,你会觉着母亲更疼表弟吗?”
    高明再次摇头。
    喜儿:“所以我姐夫说有为小心眼。不过他确实比你小。”
    高明点头:“小孩小心眼。”
    钟子孟想解释,小肚鸡肠跟年龄无关。随即又觉着没必要,指不定高明回去就忘了。
    “婶婶为何打有为弟弟?”高明爱屋及乌,他认为喜儿人美心善还会做好吃的,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
    喜儿:“他跟你叔顶嘴。”
    高明惊呼:“有为弟弟好大胆,我都不敢跟叔顶嘴。”
    有为听见了,顿时觉着他比长安来的小子厉害:“你怕我舅啊?”
    “你不怕吗?”高明的二弟比他小一岁,下面还有妹妹,他母亲还得打理秦王府,没空日日陪他。以前秦王事多繁忙,也没空照顾孩子,二郎担心奴仆把他宠坏了,得空就亲自照顾高明。
    二郎训高明,高明找父母告状,十次有八次得挨训,另外两次挨揍。这就导致高明很怕二郎。以前他不止一次希望二郎消失。二郎突然消失不见,没人扛着他逛东西市,高明又后悔了。他年少无知,一度认为二郎是被他咒消失的。他心虚不敢向长辈坦白,一听说二郎要走,以为二郎又要消失好几年,所以死活要跟来。
    有为摇头:“我不怕。舅舅有什么可怕的。”
    钟子孟:“你舅没打过你?”
    有为摇摇头:“忘了。”
    钟子孟差点被口水呛着。
    沈伊人给女儿使个眼色,小薇叫她大嫂过来,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宁氏指着跑到东边的儿子:“晚上也别回来!”
    金宝慢慢移过来,到古树对面钟家门边:“不回就不回!”
    沈二郎擦着头发到门边:“跟有为住?”
    金宝点头。
    有为指着高明:“我的床被他抢走了。”
    高明眨了眨眼睛,很是不明白他怎么张嘴乱说:“我没抢你的床。”
    “你的东西怎么在我床上?”
    高明:“叔叔叫我跟你睡啊。叔叔没告诉你吗?”
    “我,我忘了。”有为话音落下,村正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有为恼羞成怒:“不许笑!”
    沈伊人:“屁股又不疼了?”
    第77章 洞房花烛
    有为气得瞪母亲。
    沈伊人扬起巴掌要打他, 有为本能找舅母,看到舅母身边的小子又想去找舅舅,接着想到舅舅给长安来的小子沐浴洗头, 又讨厌舅舅。他又不想找父亲和姐姐,气得大吼:“我讨厌你们!”
    高明吓一跳,喜儿拍拍他的肩膀:“不怕。”
    有为见状气红了眼。
    沈二郎无奈地摇头失笑:“有为, 舅母的石榴熟了吗?”
    “不知道!”有为很伤心,他要气死了, 舅舅还想着吃。
    二郎过来拽住外甥的小胳膊:“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去!”有为甩开舅舅。
    小高明满心钦佩,有为弟弟好大胆,竟敢甩开叔叔。
    二郎敛起笑容, 像是没听清楚, 问道:“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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