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吞吞的上了马,一路顺着第一拨出城的人们,离开了长安。

    没有目的的四处游荡,没去找马腾游说他儿子给我当妹婿,也没去寻找孙策目前流落在何方,只是任着马匹乱走,一座城池接着一座城池的流浪。

    最后飘到了濮阳。

    仰望巨大的城门,想起为某人买的第一件礼物就是在这里,禁不住懒懒的笑了,索性下了马,牵马入城,去寻找曾经有过的心境。

    那个时候的我,兴奋快乐又不安,买柄梳子都要犹豫好久,最后还唠唠叨叨的荼毒工匠的耳朵,千万要把梳子磨得舒服又光滑,最后被嘲笑为思春过度,还被嘲弄的追问是不是订情物。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左右生意兴隆的店铺,仿若隔世,不到一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加上此刻心情的郁闷程度,觉得自己好象老了好多岁似的。

    前方走来三个布衣打扮的男人,在我闪开半个身子后,还是撞上了我的肩膀。

    垂眸瞥被触碰到的地方,抬手弹了弹的同时,被围住了。

    “小公子长相可真是精细,瞧这皮肤嫩得要掐出水似的,怕是哪家的贵公子哥儿吧。”东北饶舌口音很重的三个男人一个个环胸而立,“但您撞上了我们兄弟,可就不太象话了,赔礼道歉怕是不够的,至少得供奉些银钱来补偿我们哥几个才行。”

    抬眼环绕一圈,微笑的低头揪住擦腰而过的一个小乞丐,“有什么事请稍等。”拎住脏得看不出面孔的小鬼衣领,用缰绳套住他的小脖子,伸出另一只手,将掌心搁置在他面前,“嗯,我记得濮阳的治安还不算太坏,衙门的办事效率应该很高吧?”

    小孩子抬头看向的不是我,反而是那三个大男人,接着才讨笑的将锦缎的钱袋双手捧出来。

    掂量了两下,勾出个没有笑意的笑,“手脚很快,要不要跟着我?”

    小孩子再次看向那三个大男人,黑黑的大眼里闪过渴望后,摇头。

    解开缰绳,让小孩跑掉。掂着钱袋,瞅向面露凶恶的三个布衣男人,“你们刚才说是要赔礼道歉和赔偿的?”掏出两块碎银,抛到差点来不及伸手接的其中一个人手上,“现在可以让路了吧?”

    当着目瞪口呆的三人和僵硬的围观人群,牵着马慢悠悠的走人。

    选了濮阳城内最豪华的客栈,寄存了马匹和行李,独自在客栈面街的二楼雅座里坐了,跑堂小二上来倾茶讨菜名。

    “顺便去帮我抓这副药,按大夫吩咐的熬了送上来。”将怀里的药单也丢一份给他,便在用屏风相隔出来的单独空间内发怔。

    算算日子,离开长安也好久了,原本打算散心,却丝毫不见心境清朗,最惦记着的人,依旧时刻袭上心头,想着他过得好不好,想着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想着他有没有想我。

    有点行尸走肉的味道,只想着扑回长安去。

    弯出个有趣的笑,微微合上了眼,游走的思绪在桌对面坐下了人时依旧不归,放任自己的神魂远离,稍稍餍足了,才掀了眸子,对上正对面的人。

    是个三十五、六岁男人,身材中等,面相普通,一双眼睛却透露着精明,心性隐藏很好的难以分辨,城府深沉,浑身散发着不可一世的气势。

    他身后站着两名截然不同的男人,一名满脸大胡子,年纪很轻,魁梧而张狂,一名身形高健,容貌英俊,明显的武者却又环绕着些微儒雅之气。

    “小公子好雅性,被劫了银钱还能如此悠然。”坐着的男人笑着,毫不掩饰他眼里的欣赏和不苟同。

    懒洋洋的支手托腮,瞧着这三个明显不是普通人的男人,嘴上的弧度不变,只是抬手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

    大胡子男人眼睛一瞪,上前一步却被他身边的英俊男人制止。

    坐着的男人不碰茶杯,只是笑着看我,“小公子身子似乎不太好。”

    撑着下巴,很坦然的将他们三个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够了,才慢吞吞的拉长了语调道:“这茶,不是上等,可还是能喝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笑一个。

    大胡子男人呵斥了,“你当你是在跟谁说话!竟敢如此无礼!”声如洪钟,听起来岁数绝对不超过25。

    抬眼瞥他,对着他瞪得很圆也很大的眼,不闪避,直到他被胡子遮盖得剩不了多少皮肤的面孔上显露出些微尴尬,才弯着笑,“这位仁兄也要喝茶的话,我不介意为你倒一杯。”

    这一回他无言的瞪我,他身边的英俊男人投来似笑非笑的一眼。

    坐我对面的男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有点无聊的瞅着他们,没支声。我当然知道我在跟谁说话,即使是在很多年前,隔着珠帘,仓促的见过一面,也还是认得出这股不可一世得过分的架势。

    是曹操,以才武绝人而闻名,又以坚持讨伐董卓,却败走而更加让人印象深刻的曹操。

    不过世界很微妙也很好玩,有名的人物被众人识得,却不见得认识每一位众人。

    偏开头去,如果按照多年前的记载,他依旧是当初制造五色棒的那个曹操的话,前来找我浪费茶水的目的很明了,八成是见了先前我被敲诈的事件,便跑来责斥我不见义勇为或者为民除害、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等等。

    最近关于他的消息是他引兵于东郡,大胜黑山贼绕于濮阳,袁绍表他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怎么会跑来这里被我遇见?

    浅浅合眸,瞟向栏杆下方来往的人群,淡淡道:“那两块碎银的假的。”懒得看他们有什么表情,“有毒,份量为一人,今夜会暴毙,明日只要在小乞丐聚集处随便探听,就可以知道了。”

    沉默后又是大胡子的声音:“敲诈劫掠不至死罪。”

    扭回头,瞧着他笑得玩味又有趣,“这一带的通缉令不是各城郡一致的么?那三个男人是洗劫了十数家巨富的通缉犯,城门口有贴画像,有些人剃了胡子就以为不会被认出来了。”最后一句很恶意的直接砸到他脸上。

    胡子以外的皮肤开始泛红。

    另外两个男人这时的目光是完全的惊讶和纯粹的赞赏。

    “有能力驱使小乞丐偷钱的,不应该只有三个人,想去拿赏金,顺藤摸瓜下去可以抓到更多人。”随意道,重新望向街道。乱世就是这个好处,罪犯多多,赏金也很充足得可以让聪明人赖以为生。

    英俊男人不亢不卑的抱拳道:“这位小公子可有兴趣今夜到我家主公府上小聚?”

    实在是没心情应酬,我很随意的盘起双臂搁上桌,再将脑袋歪到手肘上,叹气了,拖着调子懒懒道:“我现在很郁闷,你们能让我开心么?”

    大胡子男人这回不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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