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又去看那大一些的少年,十三四岁的模样,比江凌矮半个头,脸庞圆圆肉肉红红润润,像只红苹果,笑起来眼尾下垂,十分亲切可爱。
    那少年也好奇地打量着她,笑道:“婶婶可认得出我来?”
    锦鱼抚掌失声叫道:“贤哥儿,你是贤哥儿!”
    她可记得,新婚之夜,江凌的大哥没个正形,让当时才三岁大的贤哥儿来尿她跟江凌的新床。
    贤哥儿笑得脸儿更圆,十分开心:“想不到婶婶还记得我。”又叫江凌三叔。
    江凌自然是认得他们两个的,此时上前道:“赶紧坐下吧。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贤哥儿便笑得见牙不见眼地道:“祖母得了信,高兴得天天问几遍。我娘便打发了我来这里等着。等了七八日,总算是等着了。不想景阳侯府也是一般的心思,我在这里撞着了宁哥儿,倒做个了伴儿。刚才见到你们来了,先打发了小厮快马回去报信儿,这才上来请安。”
    一时大家热热闹闹地问候家中诸人,江凌便笑冲锦鱼道:“我往年回来,母亲可没这般热情。可见夫人是众望所归,大家都想念得紧。”
    锦鱼有些得意地点头,这些年她人虽在外地,可是逢年过节,可没少了派人进京送东送西,与白夫人的关系并没生疏。
    她又指了指站在一旁一脸懵懵的三张小脸,道:“母亲可也是天天盼着见见这三个呢。”忙叫三个孩子叫叔叔舅舅。
    认完了人,却听有稚嫩的小嗓音在嚷“祖母外祖母!”
    却是幼子东东,如今才只有两岁,此时正活蹦乱跳地乱叫。
    锦鱼不由哈哈笑出声来。
    因跟他说过,这次回来会见到外祖母和祖母。他可能是见着两个老太太,便乱叫了起来。
    老大浙哥儿今年已经七岁,倒能分辩,跟弟弟道:“你别乱叫,那是祖母外祖母身边的嬷嬷们。”
    锦鱼忙指着两位嬷嬷教孩子们认。除了姚嬷嬷,另外一位是贤哥儿的奶娘,叫侯嬷嬷。
    西姐儿五岁大,见到宁哥儿,睁着黑亮亮的大眼睛,不住地看,好奇得很。
    宁哥儿便凑过去,从腰下摘下三件东西来。把一只白玉双鱼珮给了浙哥儿,把一个金累丝的牡丹香囊送给西姐儿。
    还没轮到他,东哥儿先急了,舅舅舅舅地叫,蹬着小腿往前窜,宁哥儿便弯下腰来,从自己颈里掏出一只五彩宝石长命锁,挂在东东脖子上,还学着大人们的模样,道:“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你们拿着玩儿吧。”
    宁哥儿也不过比浙哥儿大了两岁,倒是迫不及待地摆起了小舅舅的大架子,老气横秋的,逗得锦鱼忍不住一个劲儿地笑。
    被锦鱼笑了,宁哥儿也不恼,只微粉了小脸,态度倒仍是从容得很。
    与宁哥儿贤哥儿这一遇,锦鱼连饭都吃不下了,真真归心似箭。
    大家匆匆吃过,便又往京里赶。
    一路上,她便耐心地跟三个孩子解释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浙哥儿跟西姐儿叽叽喳喳问东问西十分兴奋。
    虽说他们在青州也有很多好朋友,与豆绿姨的两个孩子也是打小形影不离的。
    可母亲嘴里的祖母外祖母,伯叔舅姨,还有堂兄妹表兄妹们,一个个数不过来,还是让他们好奇。
    东东坐在一边,一边扳着自己的小脚丫玩,嘴里仍一直嘟囔着“祖母外祖母”。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听外头圆儿兴奋地叫了起来:“夫人,不得了,快到长亭了,好多人呀。”
    满儿坐在门边,忙打了马车的帘子。
    锦鱼一眼看去,就见长亭内外确实是人满为患。
    不过隔得有些远,也看不清那些人谁是谁。
    江凌骑马走在车边,见她掀了帘子,笑道:“怎么大家消息都这般灵通?”
    锦鱼却微蹙了眉头,道:“按说贤哥儿与宁哥儿派去的小厮来回,也不会这么快吧?莫不是来接别人的?”
    江凌想想,觉得甚是有理,便笑笑不语。
    及至到了长亭处,却见一窝蜂似地涌过来不少人,都是男子,大多穿着襕衫,头戴帽巾,尤以青色为多,朱色次之,零星还有紫衣。
    锦鱼正诧异,江凌已经纵马上前,下了马与那些人招呼起来。
    却原来真有不少人是来迎江凌的。
    锦鱼脸上一红。
    她只想到了家里人,没想到江凌虽然离京八年,可辗转地方,在官场上早结了不知道多少缘分。
    她正诧异,却赫然见江凌领着几人前来。
    当中一人穿深紫色的圆领襕袍,头戴展脚幞头,脚穿六合皂靴。身形高大,神态激动,正是她爹景阳侯。
    她眼眶发热,忙带孩子们下车,迎上前去。
    八年不见,她爹须鬓半白,面貌倒没见得老了多少。
    还未走近,她就要跪拜,景阳侯早大步抢前,一手抓住她的胳膊,道:“不必多礼。”却又拿眼不住地打量她,眼中泛红,半天声音微颤,道:“老太太跟你娘自打接了你的信,一天能念叨八百回。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又去看三个孩子,见都长得跟年画上的金童一般可爱,尤其是最小的东东,面皮如玉,与江凌最相似,实在是好看,忍不住抱起来,就亲了一口。
    东东抓住景阳侯的胡子,乱叫:“祖父外祖父。”
    景阳侯哈哈大笑,纠正道:“外祖父!”
    东东眼睛滴溜溜地看锦鱼,锦鱼忙也教他一遍。他才稚声喊:“外祖父!”
    景阳侯开心至极。
    锦鱼也忍不住笑,见四周围得人一层一层的,不由想不明白,便问景阳侯是怎么知道他们今日到的。
    景阳侯手上抱着东东,舍不得放,脸上一红道:“我一早得了东桥驿驿报,知道你们今日必能进京,本也打算下了朝过来。谁知皇上突然动问,说江凌怎么迟迟还未回京,我便如实禀报了。”
    锦鱼:……
    他们昨夜住在东桥驿。
    所有的驿站都是兵部所辖,难怪她爹立刻就知道了。
    从东桥驿进京,本来午时就该到了。
    想来必是这消息一出,与江凌有些交情的官员,下了朝不及回家,便都约了一起来这长亭接风。
    这才盛况如斯。
    可是他们人多,孩子也多,拖拖拉拉,又在泉水镇吃了中饭,这才拖到未时。
    因见并无女眷,正要退回车上,却见江凌旁边站着的朱衣青年越众而出。
    那人面貌精致,神态傲然。锦鱼不由叫激动地叫了一声:“二弟?”
    如果从钟微那头算起,她可以叫王青山妹夫。
    但她与王青云结义之后,王青云便让她唤王青山一声二弟。
    王青山傲然的神色顿时化去,也亲热地叫了一声:“二姐。”然后笑道,“你弟妹听说你要回来,高兴得给宏福寺送了八百两银子。又说要来接你。可她如今身子有些不方便,因此我今日便没跟她说。怕她跑了来,人多有个闪失。”
    锦鱼虽不明白钟微高兴她回来,为什么要给宏福寺送八百两银子,却也忙道:“不急不急,我定然登门去瞧她去。”
    说话的功夫,又挤过来一人,紫袍幞头。脸庞厚实,却是原来的宜春侯世子,如今的宜春侯。人比原来胖了不少。
    锦鱼忙叫“姐夫”。
    宜春侯笑道:“我算算路程,只当你们午时就到,怕通知了你姐姐,等她赶来扑个空。早知你们这阵子才到,就该叫她一起来接你们的。”
    锦鱼笑着摆摆手。
    虽说八年未见,可两家没断过信件往来。
    这些年锦熙过得不错。
    锦鱼离京没多久,老宜春侯就因病没了。锦熙的婆婆想不开,竟跟着就病了,没两年也没了。
    如今锦熙就是正经的侯夫人。虽然没有诰命,可在宜春侯府还是可以作威作福的。
    出门在外,许夫人的事早成了陈年旧事,很少有人不知进退地故意提起。也别人敢小瞧了她。
    锦鱼每认一个人,就让孩子们也跟着认一遍,正热闹,就听得身后突然人声鼎沸。
    原本围着他们看热闹的一堆人,大半散开。
    长亭里原来远远看着他们这边一半人等,蜂拥而出,直往西面的官道跑。
    这长亭位于京东。是个三岔路口。
    东西两路而来的人,过了长亭,便是朝北进京的路。
    锦鱼他们从东来。
    他们车多人多,堵了这边半截路。
    那边却是从西来,远远地就见尘土飞扬,黑红二色旌旗招展。
    正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便见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文士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名贴,拜见江凌,问道:“你们是江家的?哪个江家?”
    江凌接过拜帖,不由嘴角微勾:“难不成敬国公也是今日回京?”
    那人道:“可不是。举家都回来了。”
    江凌便把那拜帖子递给锦鱼,锦鱼接过一看,竟是敬国公府二老爷的帖子。她还算认过亲的。
    柳镇带着二妻奔赴边关后,两三年间,作战勇猛,虽胜了几场,却也受伤不轻。
    顾茹头胎生了个女儿,二胎生了个儿子。
    敬国公夫人在京里再也坐不住。敬国公便主动请命重回边关镇守。
    亏得敬国公父子忠勇无敌,这些年狄人不敢再犯,可谓是四海升平。
    如今看来皇上龙体确实欠安,不但诏回了江凌,也诏回了敬国公父子。
    锦鱼便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也该去迎接的。”
    景阳侯在旁,却重重地冷哼一声。他是至今也无法原谅敬国公一家。
    锦鱼与江凌对视一眼,江凌笑笑,道:“这里到底不太方便。不如请岳父暂时照看孩子们。我跟你过去请个安便是。”
    那来人似乎并不清楚锦鱼与敬国公府的关系,听到这话,劝阻道:“倒不必如此客气。一会儿太子殿下与诚亲王也会来迎接我们国公爷。还请你们速速离去,让出地方来。不便之处,改日我们自当上你们府上礼谢。”
    锦鱼便看向江凌,让他拿主意,心里却不由暗道:这敬国公府如今还是这般跋扈。明明看到她爹还有宜春侯世子,俱是朝庭大员,怎么敢如此不客气地要撵人?
    谁知江凌没开口,景阳侯先怒道:“不走。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太子殿下与诚亲王还没到呢,怎么他们敬国公府就要狐假虎威撵人?!”
    锦鱼忙拉了她爹一把。
    这里除了他们带来的人,也有四五十人。有些话,一传二传,还不知道传出什么来。
    她忙问那师爷:“你们大奶奶可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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