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班的时候跟后厨的老师父偷学的,后来接了客偶尔也有这种洗手作羹汤的风雅,不过已经好久没摸过砧板菜刀,芝红站在灶台前,还是犹豫了一会。

    那肉要涮过热水,铺上姜葱和香料,泡上黄酒浸着,过一个时辰快火煮沸再转慢炖。做起来不算复杂但对火候要求比较高。芝红一个上午就泡在小厨房里,忙活得满头细汗。郑启昨天交代过不回来吃午饭,所以他没做多,就炖了一点点先自己试试手艺。

    芝红端着那一小锅肉,还咕噜咕噜的冒着泡,从小厨房一路端到自己的屋里。他虽然用湿抹布垫着,却还是一点一点变得烫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嘴里吹着气,挤眉弄眼地就进了屋里。

    刚一踏进门槛,“啊”郑启就站在屋里的书桌边上,手上的书稿应声落下。

    下一刻,郑启就开怀地大笑起来。

    他今天本来是打算下了朝往西山去,可今早出门出得急,有份公文没带,这才折回来拿。可是没想到能见到这样清新脱俗的芝红。谁能想到一个平日里或是美艳或是清爽的幽兰馆老人,会一身烟火味系着粗布围裙,气喘吁吁地端着个锅,脸上还沾着碳灰,活像一只大脸花猫。

    他一下笑得开怀,一只手捂着肚子挪着步子往芝红身边凑。芝红被他笑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己还一身邋遢,赶紧地并着步子把小陶锅往桌上一放。郑启凑过去一看,一锅蜜糖色的红烧肉,还冒着泡泡,那香味扑鼻而来,直把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这是,你做的?”

    郑启的声音带着调侃的笑意,眼睛瞪得圆圆的,就这么看着芝红。芝红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才开口说“本来想给您做点吃的,好久没下厨了想先做点试试味道,没想到您就回来了。”

    郑启的脸上笑得更开怀了“真是给我做的?”他一脸的兴奋,伸手就要去捞一块上来,刚一碰到,就被烫的收了回来。芝红赶紧上去拦着,拿自己的袖子给他擦手“看您这小孩样子”“拿两副碗筷来吧,我要好好尝尝你的手艺!”小将军笑得跟花开似得,芝红招架不住他,又去了小厨房,把蒸好的米饭和碗筷一起拿过来。两个人坐下好好地吃了顿饭。这之后郑启常常嘲笑芝红是花猫,只把芝红气得直瞪眼。两个人的相处又多了一份随意。

    深秋了,郑启身上的伤病发作起来,几年前的旧疾,疼起来快要了他的命。芝红只好掐着郑启有空的时候,就会给他揉肩膀捶背。那天晚上郑启回来得稍早了点,芝红要给他上药酒,那是郑启第一次把衣服脱下来,郑启的身材很好看,一身筋肉泛着健康的光泽。但在后背,前胸,腰腹,都有好几处伤痕,有些像是刀伤,有些像是钝器所致,还有些密集的细痕。有些应该有些年头了,从狰狞的凹凸不平的痕迹上就能猜出当时受伤的惨烈。

    芝红深吸了一口气,倒药酒的手抖一了圈,洒出一些药酒出来。他想摸摸这些伤痕,刚伸出手又收了回来,他顾虑过分的亲密会造成郑启的抗拒。

    “看到这些疤,你怕吗”郑启突然问。

    芝红背对着,看不清郑启的表情,他终于伸手扶上了郑启肩膀上的一块长长的伤疤。摩挲着,声音轻轻的“不怕。”

    “你摸的那里,是我十七岁的时候,独身闯入匈奴的后勤营的时候留下的。我烧了他们的粮草,他们给我留下了这个疤。”

    “你可知道我几岁上的战场?”

    芝红看不到他的脸,满眼只能看到那些狰狞的疤痕,和郑启挺拔的后背,好看的肌肉纹理,他的手仍贴着,说着“我六岁的时候,就跟我父亲说我要到北疆去,上阵杀敌,不杀尽匈奴不回京城。我父亲当时没做声,过了几年就把我扔进兵营里。”

    这是郑启极少说起的童年过往,芝红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轻轻地应了声。

    “我父亲说,要打赢匈奴,先打赢西山里几个大将军吧。刚进去的时候我就七八岁,跟着刷马,看粮草,军医的营帐里我也待过,慢慢到了十一二岁才摸上枪杆子。”

    “那时候我还要两头跑,回家里上课,读书,背一些之乎者也的东西”郑启说到这里笑了笑,伸手覆上了芝红的手,就那么轻轻地贴着。

    “十二岁开始我就成了一名黑麒军的新兵,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我那时候训练起来对自己特别狠,半夜不睡觉跑去那兵器库里,抄起武器就耍,一定要自己能样样精通,才能睡个好觉。”

    “渐渐地营里就没有人能打得过我了,那时候我觉得我才是天下第一,上阵打匈奴我一定能斩下他们单于的脑袋。就跟我爹吵着我要去北疆”郑启的声音突然低下来,芝红听得出神,就感觉到郑启放下了手,转过了身子来。

    他们突然地对视,芝红能看到郑启眼睛里闪亮的光,他轻轻地点了头,就看到郑启牵着他的手,继续说道“十六岁的时候我去了北疆,随军开拔,到了那里,才知道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匈奴人高大,大多比我们大周的战事高出半个身子,远远地冲过来,排山倒海一样的阵势,你手里拿着刀枪,都会瑟瑟发抖感到害怕”

    “但是你站在那里,如果倒下去他们就会踏过你的身体,占领我们的城墙,洗劫我们的百姓,抢走我们的牲畜和妇女,虐杀男人和孩子。我见过他们偷袭一些防守薄弱的小镇,马蹄声踏过后,整个镇子都泡在血里,我想我们军人不能站着扛着,百姓就要丢命城池就要不保,所以我们必须上。”

    郑启说得慢,轻轻地揉着芝红的手,他看着那颗鲜红的朱砂痣,接着说道“我那时候初生牛犊,什么都不怕,被匈奴气得,整个人都瑟瑟发抖,有刺先锋侦查他们查到了匈奴粮草的位置,主将们正在商量如何捣毁,我却一个人趁着夜里就逃了出去。”

    那时十六岁天不怕地不怕的郑启,一个人独闯匈奴守备森严的营帐,芝红想象着当年的惊险,不由得随着他的话语揪起心来。“我身上带着火油和引子,摸了一圈把东西布置好,刚要扔下火头,就被他们巡逻的匈奴官兵发现了”

    “当时我一个人被围住,他们冲上来各种兵器往我身上招呼,给我划了几道口子,还是被我给逃出去了。最后我骑着马回兵营的时候就剩半条命,半身烧的焦黑,身上还插着个折断的箭头。床上躺了好几天”

    “我爹当时已经升任三军统帅,他身在京都,不能擅离职守,却在收到消息后连夜骑着马赶过来看我。”

    “他看了我的伤,好一阵没说话,抽起马鞭就往我身上招呼,骂我不听军令擅自行动,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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