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冯家兴:“后来呢?你是怎么逃走的?”
    冯家兴眼里噙满了泪水,说:“后来发生的事情更为惨烈。”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在一艘行驶在大海中的大船的一根柱子上。他的家人和仆人也都在船上,同样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条。周围站着许多持刀的歹徒。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明白过来,自己和家人被人劫持了。他看到船头插着骷髅旗,知道这伙人是海盗。
    一个海盗看他醒了,拿着明晃晃的长刀走过来,说:“我们每月干一票,你别怪我们,是你自己运气不好!”
    他忍着剧痛,苦苦哀求道:“佛珠你们已经抢走了,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家人吧?”
    “放了你?”海盗狰狞地大笑说:“我们手下从来没留活口!”
    海盗举刀正准备砍杀他,就在这时,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冯家兴循声望去,是他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儿子在二姨太怀里啼哭。他不禁泪流满面,儿子才出生不久,还没认得父母就要离开人世。
    所有的海盗,包括那名要砍杀他的海盗,都看着他儿子。一名身材高大的海盗走过去,从他二姨太手里抢走了他儿子,抱在怀里。奇怪的是,他儿子被那海盗抱在怀里后,竟停止了啼哭。
    那海盗哄了一会儿他儿子,对他说:“大爷我今天高兴,不想让你们的鲜血搅了情绪。这样吧,我给你们全家一个机会,是死是活,全靠你们了!”
    那海盗是团伙头目,命令手下放下一条小船,将他的家人和仆人都放到小船里,说是,他们如果有本事就驾船回去,没本事就漂在大海中,直到被风浪打翻,淹死在海里。海盗头目夺走了他儿子。他舍不得儿子,祈求海盗头目让他再抱一次儿子。海盗头目同意了。他抱过儿子之后,拼了一口力气,在他右臂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想,他们父子今后如果还能重逢,他可以根据这齿痕辨认。
    金举文想起谢天恩右臂上的一排齿痕,心里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没有打断冯家兴,任他继续说下去。
    冯家兴说:“我咬了儿子一口后,海盗头目一脚把我踹到小船上,他们驾着大船扬帆而去。我们一家人挤在一艘小船上,在茫茫大海中飘荡。我们都没有出过海,不知道身在何处,离陆地还有多远。没过多久,海面上突然出现一条巨大的鱼,长约六米,宽约五米。它先是浮在海面,然后,嘭的一声,飞出海面。我们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鱼,个个吓得面无血色,高声尖叫。那鱼坠入海水中后,游过来,勾着我们的船,飞快地游动。我的家人、仆人个个吓得大哭,叫爹叫娘的。后来,船停下来了,鱼却没有走,仍围着船游来游去。”
    冯家兴说到这里,不觉停住了,眼里闪着愤怒的火花,显然胸中燃烧着怒火。
    金举文看着他,问道:“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冯家兴咬了咬嘴唇,继续说:“我、我的家人和仆人都没见过这种鱼,不知道是什么鱼。我的大儿子说,这是鲨鱼,会咬人、吃人的。二姨太说,她听别人说过,鲨鱼对人血很敏感,一闻到人的血腥味就会游过来。所有人当中,只有我因为偷佛珠被砍断了手。他们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是我引来了鲨鱼。我最心爱的二姨太看到我伤得很重,竟然建议把我丢到海里喂鲨鱼,他们好脱身。我没想到,其他人竟然全都同意了。”
    冯家兴说到这里,难以抑制心中悲痛,泣不成声,泪水长流。
    好一会儿,他才擦干泪水,继续说道:“我辛辛苦苦赚钱养他们,他们不仅不懂得感恩,反而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让我来挡,将我往火坑里推。他们简直不是人,是畜生,一点良心都没有!”
    金举文说:“事情不都已经过去了吗?你现在不是好好的?”
    冯家兴咬咬牙,说:“这都多亏老天有眼!他们不顾我的反对与苦苦哀求,将我丢到了海里。我以为我必死无疑,谁料,那只大鱼并没有吃我,而是把我托在背上,围着小船游了几圈,然后在茫茫大海中高速游行。过了很久,那只鱼托着我,游到了岸边,我逃过一劫。”
    “那你的家人呢?”金举文问道。
    冯家兴恨恨地说:“那些狼心狗肺的畜生全得到了报应!那只鱼,根本不是鲨鱼,而是魔鬼鱼。那只鱼托着我在附近转圈的时候,一群大鲨鱼游过来,围着船转,将船掀翻。他们全都掉到水里,淹死了。他们忘恩负义,活该!我被魔鬼鱼托到岸边后,我爬上岸,一路乞讨,一路打听,终于回到家乡。可是……”
    他眼里又喷出了愤怒的火花:“我的家产全被我妹夫侵占了。他看到我回来,有意把我当疯子,派人追杀我。”
    金举文问他:“你回家有没有看到你妹妹?”
    他想,冯家梅是个善良的人,她应该不会同意丈夫追杀她哥哥的。
    冯家兴摇摇头:“那天我回到家,没有看到我妹妹。我走到我鬼林的家附近的时候,恰好遇见我妹夫周威裕带领一批家丁朝我家走来。我喊了他一声,他先是一愣,继而,指使家丁追杀我,说我是疯子。我只好逃离,到他乡流浪。在他乡,我一心只想做两件事:一、找到宝藏回来找周威裕报仇。二、找到我的儿子。钟声远的日记里提到,他们的海盗团伙一直住在六洲岛上。我赚到一点钱后,买了条船,雇了个渔民,来到六洲岛。我想找到宝藏,回去找我妹夫报仇,夺回我的家产。到了六洲岛附近的海域,我们的船突然被一只魔鬼鱼袭击,翻了船。那名渔民被魔鬼鱼拍死,我幸运地躲过一劫,漂到了岸边。魔鬼鱼救了我,又差点害我丧命。船没了,我无法回去,只好留在岛上,艰难地生存下来。起初,我只能捡和摘野果吃。但是,岛上的野果很有限,而且还有鸟类跟我抢食,光靠野果根本不够,我只好到海边捉些虾和蟹生吃。偶尔有船从岛附近开过,我朝船上的人招手,他们见到我都远远地躲开。”
    金举文想,冯家兴长发披肩、衣衫褴褛的怪模样,简直就像魔鬼,人见人怕,谁敢靠近?这也就是渔民到处传说六洲岛有鬼的原因了。那天,他监视土匪的时候,看到一个黑影,这黑影肯定就是冯家兴了。还有,那天,他们在洞里躲雨,周阳生说,他看到“鬼”,那“鬼”必定也是冯家兴。冯家兴呆在岛上,与世隔绝,无人说话,长期以往,言语功能丧失。所以,刚开始,他的话说得结结巴巴。
    冯家兴接续说:“后来,我意外发现了这个洞。洞里面的情况很复杂,我估计宝藏很可能就藏在此洞里。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慢慢参透洞里的机关,走到洞里最后一个石室,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我看到石雕元宝,猜测,十有八九宝藏就藏在这间石室中。但苦于没有佛珠没有藏宝图,我不知道宝藏具体藏在何处。我在岛上呆了二十几年。二十几年啊,没有人跟我说话,我只好用石块当工具,雕刻佛像。”
    金举文指着眼前的佛像,惊讶地问道:“这些佛像是您雕刻的?”
    冯家兴说:“没错,除了较高大的那尊是钟声远雕刻的,其余全是我雕刻的。我每年雕刻一尊,总共雕刻了二十二尊。”
    金举文心里暗暗佩服,冯家兴只有一只手,雕刻又是费力的活儿,要付出多少艰辛才能雕刻一尊佛像啊?
    他想起了在左边第一尊佛像身上以及地下看到的血迹,指着那尊佛像,问道:“您雕刻那尊佛像的时候,是不是流血了?”
    冯家兴看了看那尊佛像,说:“没错,那尊佛像是我雕刻的最后一尊,刚刚才完工不久。当时,我悲哀地想,我年纪越来越大,还能雕像多少尊佛像?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这么终老在这荒岛上吗?我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一不小心,手指被划破了,鲜血滴在佛像上。你大概看到血迹了吧?没想到你看得这么认真!”
    金举文又问道:“我们被封闭在第一间石室的时候,听到怪异的笑声,是你发出的吧?”
    “没错,是我发出的。”冯家兴点点头:“我知道你们是来寻宝的。宝藏是好东西,可也是害人的东西。我因为一念之差,导致家破人亡,自己被困在孤岛二十几年。宝藏它害我好惨!我笑你们个个贪念太重,为了宝藏,不远千里冒死来寻宝。还有,你们听到的棺材里传出的笑声,也是我发出的。我当时想吓唬你们一下,使你们知难而退。没想到,你们心里只有宝藏,危险、死亡全都抛到了脑后。”
    说到这里,冯家兴突然朝金举文伸出手,冷冷地说:“我既然是你恩人,你就该把佛珠交给我。我要找到宝藏,回去找周威裕报仇!他不但夺走了我的家产,还派人追杀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金举文说:“您刚才没听到我和那个日本人的对话吗?那日本人从我手里抢走了佛珠。他将佛珠放进元宝顶端的小孔里,结果,元宝和前面的地面全都塌陷,掉进深渊里了。”
    冯家兴眼睛直逼着他:“我躲在通道左边的地洞里,没听见你们的对话,只听到轰的一声。”
    “那就是元宝和地面坠入深渊发出的声音。”金举文说:“还有,你妹夫周威裕也已经死了!”
    “死了?”冯家兴十分吃惊:“他、他是怎么死的?”
    金举文将周威裕被海飞涛杀死的经过告诉他。
    冯家兴喃喃地说:“报应,这是报应,他该死!”
    继而,他长叹一声,说:“他死了,我该找谁报仇?我自己一人孤苦伶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金举文说:“你并不孤单!你难道不想和你的小儿子相认?”
    “我的小儿子?”冯家兴突然两眼放光:“他在哪里?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金举文把他拉到谢天恩跟前,说:“他就是你儿子!”
    冯家兴仿佛被凝固了似的,傻愣愣地站着,瞪着一双大眼,上上下下打量谢天恩。谢天恩身上虽然有伤,但他仍像其他人一样,静听冯家兴讲述自己的传奇经历。金举文突然说他就是冯家兴的小儿子,他感到愕然、不可思议。
    过了好一会儿,冯家兴眼里噙着泪花,喃喃地说:“你、你是我儿子,你、你真是我儿子?”
    他伸手要摸谢天恩的脸庞,谢天恩推开他的手,大声说:“不可能的,你不是我父亲,我也不是你儿子!我父亲名叫谢水勇,他已经死了!”
    冯家兴缩回手,如梦初醒。他想了想,突然扯下谢天恩右肩衣服,只见谢天恩右肩赫然有一排齿痕。
    霎时间,他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你是儿子,你真的是我儿子!老天,你、你总算待我不薄,让我们父子重逢!我儿子还活着,你真的是我儿子......”
    谢天恩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事实,不由后退了几步,说:“不、不可能的,你不是我父亲,我没有你这个父亲!”
    继而,他冲金举文喊道:“你胡说,你胡说,他不是我父亲!”
    金举文说:“兄弟,你冷静点!他就是你父亲,绑走你们全家人的是你的养父谢水勇。谢水勇把你抱走,并养大。他只是你的养父,不是你的亲父!”
    “我不信,我不信,你胡说!”谢天恩歇斯底里地喊道。
    冯家兴说:“孩子啊,我问你,你左脚脚底是不是有个黑痣?”
    谢天恩吃惊地反问他:“你、你怎么知道?”
    冯家兴泪水再次喷涌而出:“错不了的,你就是我儿子,你就是我儿子!孩子,你可知道,爸爸这些年想你有多苦吗?”
    谢天恩突然明白了什么,喃喃地说:“你是我父亲?你怎么会是我父亲?不,不会的.......”
    他终于控制不住,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才是我父亲......”
    七十三
    宝藏还没找到,冯家兴就嚷嚷着要出来。林丰义问他:“你都找了二十多年了,刚刚还威胁我们给你佛珠,怎么突然不想寻宝了?”
    冯家兴说:“我想开了,宝藏是好东西,也是害人的东西。它会扭曲人性,使人变坏。而且,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不来。为了找宝藏,我已经失去了太多。现在,我虽然得不到真金白银,却找到了我失散多年的儿子,老天总算不亏待我。我不再奢望找到宝藏,只希望回去和儿子好好过日子,给他盖间房子,娶个媳妇,一家人过着平淡而幸福的日子。那便足够了!”
    金举文走动右边那尊最大佛像前,仔细看了一遍,目光落在了佛像的掌心。佛珠是净空寺的镇寺之宝,净空寺人来人往,佛像受众人跪拜,不会藏有宝藏。魔鬼洞远离人烟,此佛像少有人跪拜,必定有玄机。钟声远也就是慧尘法师将佛珠放在净空寺佛像的掌心,是否暗示什么呢?
    金举文俯身细看该佛像掌心,竟看到有一圈圆形的细小裂痕,大小跟佛珠差不多。他心一震,伸出手指,轻轻一按,竟按出一个圆形小洞口,直径跟佛珠差不多。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宝藏的玄机就在这里了。钟声远将佛珠放在净空寺佛像的掌心,看似无意,却是有意,是想暗示,宝藏的机关在这尊佛像的掌心。
    林丰义走过来问他:“组长,你发现了什么?”
    金举文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林丰义说:“如果你说的是对的,那该怎么打开机关呢?”
    金举文说:“佛珠已经随元宝沉入深渊,没有佛珠一时很难打开。”
    就在这时,顶上有一束阳光洒进来,恰巧照进佛像掌心的小洞内。那一束阳光,仿佛是智慧之光、善良之光。
    林丰义抬头看了一眼,惊讶地说:“咱们进来好久了,为何一直没有阳光照进来,现在才有?”
    金举文说:“这很简单,顶上的洞是斜的,只有太阳移动到特定的位置了,阳光才能穿过洞,洒进来。”
    林丰义醍醐灌顶似的,说:“原来如此!那假如咱们将佛珠放进洞里,是不是就可以打开机关了?”
    金举文点点头:“没错,可惜佛珠已经不在,咱们暂时还不能打开机关。”
    林丰义问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金举文说:“先出去想好办法,再找些吃的,咱们没食物了,呆在这里会饿死的。”
    冯家兴对魔鬼洞很熟悉,在他的带领下,大伙走出了魔鬼洞。他们都好久没见到阳光,乍一出来,个个被刺得睁不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前方不远处的树林,郁郁葱葱,林木迎着海风欢快地摇摆。左边约一公里远的地方是大海,绵延万里,碧波荡漾。
    陈羽问谢天恩:“你有什么打算?”
    谢天恩看了冯家兴一眼,淡淡地说:“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要到什么地方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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