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榕转了方向,道:”咱们去清思殿。”要想政策推行好,还得活得长啊。
    “不是午后练习吗?”郑湘好奇道。
    姜榕笑道:“上午公主出嫁,议事改到下午。你与我一起。”
    “我与你一起,你能好好锻炼吗?”郑湘笑着反问。
    “当然。”他锻炼得更得劲。
    郑湘:“……”
    “走吧。”两人去了清思殿不提。
    万晴坐上华丽的马车,车队绵延数十里,鸣锣开道,随行之人皆穿红着绿,好不热闹喜庆。
    京师的百姓上前围观,惊叹吵闹说话声透过描金绘银的车壁传入万晴的耳朵里,愈发显得华车空寂。
    车队悠悠,出了城门。万晴忍不住撩开车帘,扭头回望,宫墙巍峨,就像历经风霜的将军,即便多次毁坏,依然守护着城中的百姓。
    万晴又转过来眺望远方,萧木枯草,一直往北,那里有蜿蜒千里的长城,如同长安的城墙一样守护着中原的百姓。
    离开京师,翻过长城,尚是少女的万晴将成为中原和北虏的缓冲。
    “姐姐!姐姐!”
    “万晴!”
    万晴猛地转头,只看见后面追了一队人马,为首是弟弟万明以及好友高秋芳,二人身后跟了一群人。
    侍卫想要阻拦,万晴朗声道:“这是送我的人,退下吧。”
    不等侍卫退开,高秋芳和万明就快步跑到车架边,仰着头庆幸道:“幸好赶上了。”
    高秋芳转头对同伴道:“拿来,拿来!”
    一个俏丽的小姑娘抱着美人瓶跑过来,瓶中是一支红梅,笑道:“万姐姐,我们本来想折柳送别,但是柳树没发芽,就折了一支梅花来。”
    另一小姑娘插嘴道:“文人说什么,梅花江南一枝春的,这支红梅就是长安的春天,你把它带到塞外。”
    高秋芳又接过仆从递过的长盒子,道:“我想送你一套球杆和马球,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你要是闷了,就找人和你一起打马球。”
    万晴都接过来,眼中泪光闪闪,笑道:“多谢。”
    万明个子小,跳起来说了几次,才压过姐姐们,终于引得亲姐姐低头。
    万明的眼睛红通通的,怀里抱个大匣子,语速飞快道:“姐姐,你等我去找你。这匣子有你打马球赢来的铜像,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你闷了自己看。
    我会好好读书,爹娘有我在,你不用担心我们。爹说了,让你保重身体,不要挂念我们……”
    这些话语仿佛背诵一般,飞快地蹦出来。
    万晴低头接过来,摸着弟弟的头发,笑道:“明儿你长大了,我在塞外等你过来。”万明重重地点头。
    这时送嫁的侍卫过来催促,万晴朝众人一笑,然后进了车内,高秋芳等人呆呆地盯着那晃动的车帘,都忍不住红了眼睛,哽咽起来。
    车队载着万晴前行,驶向刮着朔风的北方。
    寒风阵阵,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寒意,高秋芳和万民等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
    正月十六送走万晴,二月十三又要将姜灿送到皇子所。
    “我不要走,妹妹弟弟都在,我也要住在这里!”姜灿抱着姜榕的腿干嚎。
    为啥不抱着母亲的腿,当然是因为哭可怜了,母亲能为他求情;若抱着母亲的腿,父亲肯定会被他哭烦,一定会立马把他提到皇子所。
    郑湘飞快地瞧了一眼姜榕,嘴张了张,不知要说什么,但是眼睛里露出乞求之色。
    她体会到当年德妃送走东哥的不舍了。
    第99章 进学
    姜榕一瞧见郑湘的表情,立马提起姜灿,对她道:“这小子混闹,不用理会他。他不走,我送他过去。”
    说罢,姜榕将目光往旁一扫,只见为首的竟是周贵妃的大宫女,诧异了下,问:“四皇子的东西都备齐了?”
    春雨回道:“笔墨纸砚书籍都已备齐,皇子所的院子也都齐备了。”
    姜榕微微颔首,道:“以后照顾好你家小主子。”
    春雨等侍从忙道:“奴婢遵命。”
    姜榕朝郑湘一笑,道:“我们过去了。”说着,大步拎着姜灿出了蓬莱殿,留下郑湘一人满心担忧和不舍。
    姜灿就像被母猫咬住脖子的小猫,四肢耷拉着,嘴里喵喵地干嚎。
    “爹,我不要去上学,妹妹和弟弟不去,我不想去啊!”
    “救命!”
    “周娘娘救救我啊!”
    “金珠姑姑救我啊!”
    后面跟随的宫女寺人都忍俊不禁,姜榕只觉得丢人现眼,忍了又忍,喝道:“你不去上学,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姜灿才不怕呢,道:“你天天和阿娘在一起,就很有出息,我住一下蓬莱殿怎么了?”
    姜榕猛地停下脚步,将人往怀里一塞,目光如电,正对着姜灿道:“再乱说话,我就要打你屁股了。”
    姜灿年纪渐大,渐渐知了羞耻,哼哼了几声,不再说话。
    姜榕把他放下来,道:“自己走,娇生惯养,老师和伴读都在等你。”
    姜灿唉声叹气地跟在姜榕后面,极不情愿上这学。因姜灿是皇后长子,姜榕故而对他抱有极大的期望,也对他管得严格。
    至于剩下的两小的,到了年岁养在蓬莱殿也无妨,但他听了姜灿的话,下定决心,等那俩年纪一大,还是送出去别居为好。
    一行到了皇子读书的明斋,严祭酒和伴读何泰等人早已候着,见到皇帝纷纷行礼。
    姜灿看到伴读,眼睛一亮,想要说话,但忙低下头,顿了顿走上前给严祭酒行礼。
    严祭酒一脸和蔼,笑道:“四殿下里面请,先拜过圣人,以后我教你读书了。”
    姜灿看了眼父亲,跟着严祭酒进了明斋,比葫芦画瓢拜了孔圣人,然后在正中央的位置坐下。
    姜榕见姜灿不吵不闹,也没有胡搅蛮缠,见外臣的礼数周全,而且虎头虎脑,显得可怜可爱,遂放心离去。
    大殿里,严祭酒坐在上头,语气温和地问:“四殿下,都读过什么书?”
    据说三殿下进学之初,把启蒙的字几乎学全了,想必身负重任的四殿下不比三殿下差。
    “没有读过书。”姜灿眨着清澈而天真的眼睛说,他只翻过金珠姑姑夹花样子的书。
    严祭酒一滞,心里想着四殿下许是谦虚,又问:“可曾识什么字?”
    姜灿眼睛一亮,道:“我认识的字可多了,蓬莱殿、仙居殿、正大光明、日升月恒……”
    严祭酒愣住,眼瞅着四殿下数起牌匾楹联,心中仍怀一丝希望,再问:“可学过《急救篇》?
    姜灿摇头道:“没学过。”
    严祭酒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良久,他收起精心准备地课件,缓了缓道:“咱们从《急就篇》开始学。”
    他早该知道,那对不学无术的帝后就不会教孩子,也根本想不到给孩子启蒙。
    他早该知道的,严祭酒痛心疾首地想。
    严祭酒在上面讲着课,姜灿的后背被人捣了一下,他飞快转头,低声道:“干什么?”
    小名石头,大名常磊的小胖子,竖起大拇指道:“小老大还是小老大,就是聪明,老头讲的咱们都学过,能轻松一大阵子。”
    姜灿:“……”原来只有他没有学过呀。
    于是,姜灿趁着严祭酒咳嗽提醒,连忙转过去,认真听讲。他不想在小伙伴面前露了怯。
    姜榕送走姜灿后,回到宣政殿,见了郑湘,问出心中的疑惑:“小花的大宫女怎么是春雨,不是金珠?”
    自姜灿出生后,就是金珠照顾他,帝后对其十分信任。春雨固然也得信任,但她是周贵妃的人。
    郑湘笑道:“蕙香到了年纪,早该出宫嫁人,因着事忙就一直拖着,如今不能再拖了。阿高不满周岁,小鱼年纪尚小,小花要搬宫进学,我一时想不到要如何办,还是周姐姐出了主意,让春雨跟着小花,金珠照顾阿高和小鱼。
    春雨你也是知道的,聪颖伶俐,是周姐姐的臂膀,宫中大小事务都清楚,比金珠强多了。周姐姐疼惜小花,忍痛割爱,将她给了小花。”
    姜榕听了,点头道:“倒是个好主意,春雨伶俐,金珠忠心,各个都好。春雨去了,贵妃那里补人了吗?”
    “已经补了。”郑湘笑道。
    这事其实是金珠不想离开皇后,哪怕是跟着皇子、太子、皇帝都不行,郑湘也舍不得她,于是挑了碧桃去伺候。
    周贵妃知道后,觉得碧桃弹压不住那群嬷嬷乳娘,命春雨过去伺候。
    春雨原不肯,周贵妃劝她道:“我半截身子就要入土,你又不愿意嫁人,我百年之后,皇后看在我的面上恩养你,可是……
    宫里素来跟红顶白,你将来难道要当个浑浑噩噩的闲散嬷嬷?你才留头就跟着我,我把你当小辈疼,必要为你的将来打算。
    再者,小花是在我跟前长大,你替我照顾他,也算为我尽了心。”
    周贵妃如此再三劝说,春雨方应了。末了,周贵妃又叮嘱道:“你跟了四皇子,以后眼里心里都是他才对,不要辜负我的安排。”
    春雨红着眼睛应了,来到蓬莱殿,成为四皇子的执事大宫女。
    她心里羡慕金珠,宫里娘娘跟前的大宫女,譬如德妃的金瓶,郭才人的小燕儿,张才人的翠儿,孔才人的青儿,从前一道在府里学规矩,她们几个都跟着各自主子,只有她换了主家。
    春雨明白周贵妃的苦心,也知道四皇子的执事大宫女是个好活计,其他人打破脑袋都求不来,只是心中存着怅然。
    周贵妃得皇帝敬重,身边的大宫女也得了皇帝几分信任。姜榕瞧了一阵子,发现春雨果然是好的,才真正放下心。
    三月初一,蕙香过来给郑湘磕头,她要出宫回家去了。
    “奴婢愚笨,承蒙娘娘不弃,留在身边委以重任。如今奴婢要走了,娘娘千万保重身体。”蕙香心中不舍,红了眼睛道。
    郑湘亦是不舍,忙叫起她:“快起来,别说的好像一辈子见不到似的,你闲了就进宫来看我。”
    蕙香连连点头,道:“奴婢记住了。”
    “别奴婢来奴婢去,以后就是诰命夫人了。”郑湘说完,转头示意金珠。
    金珠端着一个大托盘过来,上面是黄澄澄的发冠、钗环、手镯戒指之类,笑着对蕙香道:“这是娘娘赐给你成婚的头面。”
    蕙香忙道不敢:“娘娘已经赏赐过了,这个不能再收了。”
    郑湘道:“以往是以往的,这个是你成亲的贺礼,收下吧,算是我的心意,日后记得要常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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