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尧境内,欧阳猛的军队节节败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欧阳猛先是失去了民心,几场败仗后,军心也为之涣散,一些军官约束也约束不住部下。
    败亡途中,许多士兵纷纷丢弃了手中的武器,四散而逃,宁可回去做个自食其力的农夫也好。有的更是投靠了方泓羽那方,成了追杀太子的新生力量。
    “殿下,又发现一些士兵偷偷潜走,现在已经被擒获,如何处置,还请殿下定夺。”南宫平大步上前禀告,脸上的暴戾更甚。
    “杀无赦。”一个臃肿的身躯站立在那,面色冷冷的,声音里却充满杀意。
    “是!”南宫平领命而退,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他一向视人命为草芥,可像这般杀的都是自己弟兄,连他也感到心里发虚,手上发软。
    最重要的是,这样屠杀己方人员,使得原本不稳的军心更如一盘散沙,底下没走的人抱怨声声,眼看就要崩溃了。可是这样的情形他自己心知肚明,却不敢和欧阳猛提起,欧阳猛性子暴躁,要是有个不顺心,连自己也会倒霉的。
    将别人的性命视为草芥,可自己的性命却珍惜异常。南宫平也打起了小算盘,这个主子天天在逃亡中,肯定是没前途的了,要是再这样下去,他就带领部下投靠北狄或者花盛去。
    高高的小山峰上,欧阳猛一脸冷漠地扫射下面。山峰下面是驻扎的军队,原本住在这里的小山村已经被他们屠尽。士兵们燃起了篝火,袅袅炊烟从山底升起,经风一吹,就消失无踪。
    几声凄厉的惨叫声,从山底传来,隐隐约约可听到有人在怒吼“欧阳猛,你不是人……”
    不是人?他早就不是人了。这世界本来就亏欠于他,他即使屠尽了西尧所有的人,也换不回他的失去的东西。
    “老东西——”欧阳猛朝京都的方向低骂一声,心中的忿恨又燃了起来,如同荒原上的大火,再也不能熄灭。
    找到了那个私生子,就迫不及待想要自己的性命了,他好歹也是亲生的儿子啊。欧阳猛的脸上狰狞一片,仿佛勾起了最深沉的怨恨。
    那一年,他高烧不退,奄奄一息地躺在了病床上,母后拉着他的小手,垂泣着满脸绝望之色。他涩声问道:“父皇呢,孩儿得了这么重的病,父皇为什么没有来看我?”
    母后的脸上掠过更深的伤痛,继而是一阵冷笑:“你放心,你的父皇很快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因为——我已经杀了那个贱人和她的杂种。”
    她顿了顿,抓着他的手,满眼都是疼爱:“你放心,以后你父皇就只疼你一个人。”
    父皇果然来了,不过却是带着满腔的怒火。他不关心自己的重病,一进门,就快步走到了母后的身前,一把揪住了母后的衣领。
    “你这个毒妇!”他恨恨地咒骂。母后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狗,被他肆意丢在了角落。
    “来人,将皇后打入冷宫!”他冷漠说道,然后一甩袖出了大殿。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他一眼,从那时候起,他就恨上了欧阳承宙。
    然而仇恨只是刚刚开始。
    母后被打入冷宫,受不了孤苦凄冷的生活,用一段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死前,她用鲜血在白绫上写下这几个字:猛儿,我去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刚刚病愈的他赶到冷宫,抓着那段白绫,放声大哭。而那个男人,母后的丈夫,他的父亲,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那一天起,他就斩断了这段父子情。母后说的没错,这世界上只有自己才能照顾自己。
    高烧后,太医告诉了他一个噩耗,由于体质原因,他不能修习内力,也就不是说不能习武。
    欧阳承宙虽然没说什么,可他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失望。
    他不信,翻遍了所有的武学典籍,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修炼法门,一套强横的外家功夫。
    然而连老天也仇视他。
    正当为自己拍碎一块巨石兴奋时,自己的身形竟然渐渐走形了,以至于成了今天的模样。
    落日渐渐隐入了山头,金色的余辉将他的身影拉长拉细。欧阳猛的目光落在了脚旁的影子上。
    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恢复成原先的模样,再也不用顶着这个丑陋的身躯了。
    回春大法终于要大成了!
    即使战事连连,他也没有中断这门邪功。虎卫仍旧在给他搜集婴儿。
    方泓羽,你不要得意,待得大法一成,我失去的一切终究会夺回来的。山风猎猎,太阳一头坠入了山峰后,天地陷入了一片黑暗,隐没了欧阳猛的身躯。
    距欧阳猛的军队三百里外,亲自出征的西尧新君欧阳睿正和方浅晴他们商讨着军情。
    “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他指着悬挂在前面的一副地图道:“哲弟,你率大军将欧阳猛的军队赶到这个山谷,而我和大家就埋伏在山谷中,来个瓮中捉鳖。”
    欧阳哲穿了一身白色战袍,更显得俊朗非凡,只见他一抱拳,喝道:“得令。”末了,在后面又加了两个字“堂哥。”
    众人一时莞尔,几日来绷紧的心也渐渐松弛了下来。
    花允炽目送着欧阳哲远去,一时感叹道:“待这里的战事一了,我们就可以回烈王那边,全力襄助他了。”
    欧阳睿的眼皮微微跳动,嘴角扯出了一丝无奈,苦笑道:“你们几个人倒是无官一身轻,而我肩膀上还抗了一个大担子。”
    方浅晴知道他有些吃醋,便笑着安慰道:“大哥,烈离西尧又不远,只要烈那边局势稳定,我们一定会过来看你的。”
    方泓羽笑道:“晴儿,我倒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几个人可以呆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什么办法?”不光是方浅晴,花允炽和洛玄都眼睛一亮,惊讶地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方泓羽的唇角勾起了淡淡的笑容,眼睛也调皮地眨着,却就是不肯透露。
    “切,你们看他还卖关子,太坏了!”方浅晴扑到了方泓羽的身边,花拳绣腿地打了他几下。
    “哎呦——”欧阳睿一把抓住了洛玄,挡在身前,嘴里笑道:“就知道欺负做大哥的,看你舍不舍得打你的小玄子。”
    洛玄挣扎着要逃脱,大叫:“不关我事!”
    一时,军帐中满是欢声笑语。
    丑时正处人体最疲惫的时候,精神也最容易松懈,守卫的士兵禁不住打着瞌睡。
    这几日被国君的大军追着打,而自己一方成了亡命之徒,士兵们的体力和心神已经近乎透支了。一个士兵甩甩头,以为是过于劳累,产生了幻觉。
    火把高举,马蹄声声,黑压压的大军从前方快速地朝己方移动。
    “夜袭,夜袭!”他猛然喝道,手中摇起了警铃。
    顿时一片喧哗声大作,军营中乱作一团,刚整列好队伍,对方已经杀了过来。
    “欧阳哲!”南宫平骑着骏马,手中狼牙棒一抖,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火光中,欧阳哲俊朗帅气如天神下凡,口角含着一个淡然的微笑,以一种极为蛊惑人心的声音道:“将士们,近来的日子不好过吧。”口气就似是在谈家常,却如重锤般击到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看自己的话已经起了效果,欧阳哲提高了声音叫道:“欧阳猛倒行逆施,作恶无数,早就气数已尽。顺应天意,放下屠刀,才能给自己一条生路,新君仁慈,定会放你们归家团聚。”
    真是好一张利嘴,几句话的威力实在不差于四面楚歌。
    欧阳猛那方,早就军心不稳,听了他的话后,动摇的更多。
    “叮”有人扔下了手中兵器,接着钢铁掉地的声音更多,有人带头后,不少士兵都丢弃了手中的武器,真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欧阳哲笑意绽开,欧阳猛失心失德,这一战他们必胜!
    “谁舍了手中兵器,一律杀无赦。”南宫平色厉内荏地吼道。其实听到欧阳哲这番话,他也禁不住意动。只是他追随欧阳猛多年,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民愤极大,相信欧阳哲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无数的士兵奔向了对方军营。
    一个肥硕的身躯忽然从众人头上飞过,闪电般地挡在了第一个奔出的士兵面前。大手一抓,就扯住了他的胳膊。
    “谁再前进一步,这人就是你们的下场。”欧阳猛将那名士兵高高举在头顶,手中一用力。那名士兵登时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
    鲜血,内脏,纷纷飞溅,将欧阳猛凶戾的脸染得更加狰狞,可他恍若未觉。那名士兵竟被他撕裂了,他随手将断肢,残躯抛出,散落在逃跑的士兵们面前。
    简直是惨无人道,几乎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刹住了脚步,面色惨白。
    该死的欧阳猛,真是没人性。欧阳哲皱褶俊眉,面上抽搐。镇定一下,扬声道:“进一步就是生,退一步就是死。生死一线,就在你们的一念之间。”
    一个士兵咬牙道:“兄弟们,欧阳猛无道,我们跟着他必死无疑,不若信哲亲王一回,还有机会一博。”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久蓄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是啊,左右是个死,跟这狂人拼了!”
    “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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