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乱成了一团。
    本想安安静静、孤孤单单地过着我自己的日子,却发觉无论在什么时候,我总是会把自己搅进别人的生活里去。这让我有些烦躁,也有些不安。
    亚霖对我依然没有放弃,宇文曦又对我说了那么奇怪的话,我的不安在不停地扩大、扩大,扩大到我几乎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我的实习期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同学们都在考虑工作的事情,我也在想是不是该趁这个时候离开这里。
    不过罗院长依然还在中风,宇文曦的工作也开始非常的繁忙,我终于得到了一段可以喘息的时间,生活终于平安而宁静地渡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好了,已经没关系了,只要再住院观察两天就可以了。”我帮一位病患检查过受伤的患处,然后对他叮嘱道。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病患一迭声的道谢。
    “没关系,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摇摇头,微笑着对他说。
    本来我是不可以单独处理病患的,但是因为急救室里的医生本来就不够用,罗亚霖又一心去照顾罗院长了,所以我这个还不算正式毕业的实习助理医生,也可以单独处理病患了。
    病患家属看着我微笑的脸,又急忙问道:“那请问医生,哪里可以办理住院手续?”
    “哦,就在前面那栋白色的大楼,先去交住院押金,然后把住院单交给住院部的值班医师就好了”我指着住院处的大楼,对病患解释道。“哦,对了,我刚好要过去一趟,不如我带你们去吧。”
    “啊,那太好了,谢谢医生。”病患和家属听到我的话,立刻就喜出望外。
    住院部其实是叶采蕊的天下,她是那里的住院医师,我本来都不太喜欢去那栋大楼,尤其在我们两个闹得天翻地覆之后。但是我发现自己好像好久没有去看望小小了,那个被我无意中在教堂里救下的孩子。她已经住院很久了,不知道伤口有没有长好,身体有没有恢复?
    正好可以带着病患一起过去,顺道也可以看看小小。
    到了住院部的大楼,我很幸运地发现今天不是叶采蕊值班。这让我高兴不少,毕竟在出过那么大的一场风波之后,我实在不愿意看到她。
    别的医生很快就帮病患办好了住院手续,于是我就告别了他们,去小小的病房里看望她。才刚走到小小的病房外面,我就透过玻璃窗,看到正在病房跳上跳下的小丫头。她的妈妈正在追着她喂饭,可是小丫头看来已经玩疯了,死都不肯吃一口。
    “小小!”我笑着推开病房的大门“怎么不听妈妈的话哦?不乖的孩子可是要被打屁股的哟!”
    玩得满头大汗的小小一看到我,立刻就兴奋地扑过来!
    “鱼姐姐!”她小小的身子立刻就朝着我的怀里一跳“你怎么好久都不来看我呀?你去哪里了?是不是去找你的王子了?”
    我抱住可爱的小小,笑眯眯地点点她的小鼻子:“小丫头,乱讲。我哪里有什么王子啊,姐姐可不是公主,小小才是公主呢。”
    孩子就是孩子,一句玩笑话也能记得那么清楚。
    我抱着小小,朝着她的妈妈点点头。小小年轻的母亲看到我,也微微地点头微笑。
    “姐姐骗人!那一次你说,每一个女孩都有自己的王子的,姐姐为什么没有?我要看姐姐的王子!我要看!”小小抱住我的脖子,撒娇似地叫。
    “好啦好啦!”我被小小坠得脖子疼痛“你乖乖听妈妈的话,姐姐就给你看,好吗?”
    小女孩就还只是个孩子,以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王子让你挑吗?要知道,找到一个你爱而且他也爱你的人,是多么多么困难的一件事;而且不知道在哪一天,一个不小心,你还有可能会失去他
    “好啊好啊,我听话。”小小真的很乖,立刻就从我的怀里跳下来,乖乖地跑到妈妈的身边,拿起自己的小饭碗来就开始吃饭。
    小小的妈妈忍不住看着我笑了起来:“又麻烦你来探望了,恩瑜。小小这孩子现在最听你的话,每次见到你她都好开心,好乖呢。”
    “不用客气啊,”我笑着对她摇摇手“小小其实一向很乖的,她只不过是喜欢跟我玩吧。她的伤口已经恢复好了吧?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了?”
    我看着小小努力吞咽着的小喉咙,那里有一个淡淡的粉红色的小疤,看起来已经恢复得非常不错了。“嗯,已经差不多都恢复好了。只是她们要再打两天消炎针,说是怕气管里有炎症复发。”小小的妈妈很疼爱地看着自己的宝贝“不过还是多多谢谢你呢,恩瑜。如果不是那一次遇到你,恐怕小小真的就活不到今天了”
    “看你说的。”我伸手握住小小妈妈的手“小小这么乖,这么可爱,老天爷怎么舍得从你身边夺走她?你放心吧,等她打完消炎针之后,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真的?!姐姐,我可以回家了吗?可以回家了?”正在吃饭的小小听到我的承诺,立刻就兴奋地大叫起来。
    我看着她那张急迫的小脸,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可以回家了,不过要乖乖听话,把针打完了才可以走。”
    “好啊好啊,我一定听话!”小丫头的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一样“我好久没有见我的洋娃娃了,我早就想要回家了。”
    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带着大口罩的护士,突然捧着护理盒从门外走了进来。
    “打针了!打完这两天针才能走!”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而大大的口罩更是遮住了她整半张脸。我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这个人有些陌生。但是庆东附院那么大,我没有可能每一个护士都能认识的。
    “嗯,好了,打针吧,小小。”我抱过正在吃饭的她“现在要考验你乖不乖喽。”
    小孩子总是害怕那尖尖的针头的,一看到护士从护理盒里拿出尖尖的针头来,小脸立刻就变得有些瑟缩起来。
    “鱼姐姐我我怕疼”她的小手用力地抓住我的胳膊“你你帮我打,好不好?”
    我听着她的话,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我打也是一样疼啊。”
    “不管不管,我就要你帮我打!不要她帮我!”小小瞪着那个闯进来的护士,看起来真的非常害怕似的,小脸都变了一种颜色,目光中更是流露着说不出的恐惧。
    我不知道小小怎么会这么害怕,看着她甚至有种转身想要逃走的表情。
    “好啦好啦,我帮你打,好吗?”我把小小放下,对着那个护士说道:“让我来吧,这个孩子是我认识的。”
    那个护士望了我一眼,好似有点不相信我,她仔细地看了一下我身上的助理医师的衣服,又看了一眼我胸卡上的名字。好像确认无误我是这个医院里的一员之后,才微微地点了点头。
    “好吧,交给你了。”她把手里的针筒递给我,还把一枚小瓶的药水塞给我。
    我笑对着她点了点头,还拿起手里的那瓶药水看了一眼。
    派吡那松。
    很正常的消炎药水。
    我熟练的打破玻璃瓶,用针筒开始吸取药水。
    那护士看到我开始操作,转身就走出了这间病房。只不过她的脚步有些急匆匆的,让我觉得有些诧异。就算是我帮她打了这个针,她也不会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走掉吧?连护理盒都不要了?等下回到护士站里,一定要被护理长骂了吧?!
    不过我顾不得叫那位护士了,把药水吸好之好,就把小小朝着病床上拖了上去。
    “过来吧,姐姐帮你打针。”
    小小的小诡计得逞了,对着我露出一个淘气的微笑,乖乖地趴上了病床。我伸手帮她把小病服给拉了下来,露出她又白又嫩的小屁股。
    “姐姐要打了哦,疼可不许哭!”我帮她擦擦消毒水,还捏了她的小屁股一下。
    “啊,姐姐,我怕啊!”小丫头故作夸张的大叫一声,我只是轻轻地把针头扎进了她白白的小屁股里。
    ******
    一针打完,小小叫得惊天动地。
    我终于知道那个护士为什么落荒而逃了,大概也是被这个小丫头打针打怕了吧。不过终于打完了,小小提上裤子,趴在床上叫妈妈。
    我看着那小丫头忍不住的笑“有那么痛吗?你再这样叫,医院里要把姐姐开除了!”
    “痛痛痛!”小小的小脸却真的有点痛苦“今天真的很痛。妈妈,我要喝水”
    这小丫头在跟妈妈撒娇了,她妈妈连忙拿了水杯走过去喂她。
    我把手里的针头拔下,把针筒和针头都用卫生袋包了起来,准备放回护理盒里。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
    “恩瑜!恩瑜你在这里吗?”
    是小林姐的声音。
    “我在这里!”我连忙答应一声,把卫生袋放在桌上就匆忙地跑出去:“小林姐,我在这里。”
    小林护士从走廊上走来,看到我从小小的病房里出来,连忙跑过来:“我刚刚听说你带人到住院部了,所以来找你。”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连忙朝她迎过去。
    小林姐伸手就拉住我“刚刚我去护理新来的病人,刚走回诊断室里,就发现了这个——”
    小林姐突然从背后拿出一个大信封,很神秘兮兮地就塞进我的手里。
    “这是什么?”我有些奇怪,接过那个信封。
    小林姐的表情却突然非常紧张“这个东西没有贴邮票,也没有寄信人,所以不知道是什么人放在诊断室的。我刚刚想拿起来看一下,谁知道它突然掉了下来还有,恩瑜你你一定要冷静”
    冷静?小林姐在说什么啊?这个东西,跟我有关吗?信封表面上什么都没有写,真的没有寄信人,也没有邮票、邮戳,只是在很中间的地方,写了一个小小的名字,那个名字就是施恩瑜。
    “给我的?”我有些好奇,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伸手摆弄它,想要看看从哪里可以打开。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小林姐就已经打开的缘故,在我还在看哪个地方才能撕开它的时候,它却突然从信封的另一头散落下来!
    哗啦!
    几张纸和十几张照片立刻就掉落在我的脚下!
    “这是什么东西?!”我有些好奇,立刻就蹲下身子来查看。
    谁知道当我才刚刚蹲下身子,一张血淋淋的照片立刻就是映入了我的眼帘!
    嗡——
    我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蓦地一下子涨大!
    那张照片那张几乎被赤红色所占据的照片,让我的眼睛刺痛得快要掉下眼泪来我太熟悉这个场面了,我太熟悉照片里的这个场景了那是我今生今世都不能忘记的一刻,那是我日日夜夜都在不停回忆的一幕!
    照片里的人那个躺在血泊里浑身是血人事不知的那个人他是帆!
    这是帆出事时的那一刻!
    这是他离开人世时的瞬间!
    我清楚地记得我踉跄地扑到他的身边时,他就是这样一动不动,满身是血地躺在那里再也没有看我一眼,再也没有对我说一句话就那样浑身是血的孤零零地离开了我
    更可怕的是这血淋淋的照片不仅仅是一张而是许多张!很多张!它们一张一张地铺在我的身边,铺在我的脚下!
    每一张都是那样赤红的颜色,每一张都是那样血淋淋的帆!
    “啊——”我的心脏猛然就绞成了一团,我的呼吸都瞬间快要停止了!
    我想要用手捂住自己的心脏,但是手指都颤抖得握不住任何东西!
    几乎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渐渐接受的这个现实,却因为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这些照片,而猛然变得清晰起来!
    “恩瑜!恩瑜你没事吧?”小林姐看到已经抖成一团的我,连忙伸手抓住我“你别害怕,你别紧张,这些照片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个!”
    小林姐从那些纸张中抽出其中的一张,很着急地擎到我的面前。
    我的眼前已经一片模糊了,我的血液全都涌进了我的大脑,耳朵在轰鸣,手指在颤抖。
    可是我还是想要看清楚小林姐拿给我看的纸,我也想知道,是什么人丢了这些照片给我,又为什么会在三年之后,突然有人送来这个?
    我拼命地抓住墙壁,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发抖,我急促地喘息着,按住小林姐:“这写写什么?!”
    我按着她的手,拼命地去看那张纸。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空白a4纸,纸上没有字,却是很奇怪的用报纸剪下的字块拼成了一行字:
    你真的相信你的男友是车祸身亡吗?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是被别人故意害死的!
    嗡!
    或许刚刚只是看到帆的照片,觉得头皮发麻,而当我看清眼前的这行字时,整个人瞬间就像被人从背后敲了当头一棒,整个人、整个脑袋、整个身体都瞬间麻木了!
    那已经不再是疼痛而是麻痹,是绞痛,是刺痛,是伤口被人硬生生地撕开一样的疼痛!
    天啊,这是什么?这是谁写来的?他是什么意思?帆不是车祸身亡的?他是被人故意害死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在帆去世三年之后,又突然有人给我写来这个?!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不能思考了,整个人蓦地就摔倒在地板上。
    小林姐连忙抓住我:“恩瑜,你还好吧?你要冷静你要控制自己这也许只是别人的恶作剧,你先别害怕”
    冷静?控制?恶作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谁会在帆去世三年之后,还跟我恶作剧?而即使恶作剧,又怎么会有帆车祸当时的照片?!那血淋淋的照片我不敢再看一眼,但是它们却是如此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脚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就在我惊慌失措,痛入心腑的时候,突然安静的走廊上,传来一声嘶心裂肺的尖叫——
    “小小!小小!你醒醒啊!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医生!医生快来啊!”从小小的病房里传出尖锐的叫声,小小妈妈的声音,几乎已经快要撕破整个医院的走廊。
    怎么回事?小小的妈妈怎么叫起来了?小小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想要爬起来,但是全身都已经酸软,根本使不上力气。
    “小林姐”我求救地看着小林姐,小林姐连忙就朝着小小的病房里跑去。
    我痛楚地扶着墙壁,想要从那堆照片里站起身来。
    那些血淋淋的照片,对我来说简直就像千万把尖刀,正在一片一片地刺进我的心。我几乎觉得我的血也像是照片里的帆一样,正在从身体的四面八方的伤口涌出来,那赤红的颜色,已经流了我一头一身
    痛,已经是说不出口的痛。
    可是刚刚冲进小小病房里的小林姐,突然之间又冲了出来!
    她对着站在走廊里的我,发疯了似的尖叫:“恩瑜!你怎么搞的?!你怎么给小小注射了过期的药水?!你知不知道那个药水一旦过敏,就会致命的!”
    什么?!
    我被小林姐的这句话完全给震惊住,有些不能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小林姐?过期药水?!不可能!”
    小林姐的神色已经变得完全慌乱了,她皱着眉头大喊道:“现在不是说可能或者不可能了!小小已经中度昏迷了!我去叫医生们来急救!但愿还能救活她!”
    砰!我已经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猛然一下子就跌倒在地板上!
    不不可能我我怎么可能会害小小?我怎么会给她注射过期药水?不会的不会的!小小小小不会有事的小小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帆出事时的照片已经中度昏迷的小小这是怎么了?施恩瑜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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