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关夜雅的酒吧沉浸在古怪的氛围中。酒保、侍者面面相觑,不自然地缄默着。
    “叮铃铃”门上的风铃晃动。又一个客人提上包溜之大吉。
    酒吧中的客人已所剩无几。关夜雅叹气,抬眼,四名高大男子一袭黑衣静坐在酒吧昏暗的角落,从他们进入酒吧到现在已经一个小时了,桌上摆的饮料分毫未动,连坐姿都看不出大的变化,交叠两手,背脊挺直,目光锐利,表情冷鸷,一派地狱使者的架势吓跑了不少心智成熟的成年人。
    他们当然不是来泡吧的,只是来确保他们的少主平安无恙的。
    他们的关照物此刻已醉趴在吧台上。但是关夜雅知道司徒御影并没有完全醉倒,身边稍有动静,他会立刻有反应,厌恶地蹙眉,同时趴在吧台上的手握成拳头。此时无声胜有声。
    酒量大得惊人的黑道少主,灌完整整一瓶伏特加才如愿以偿达到目前的境界,然而司徒同学现在的状态却让他的死党有些无可适从。
    对面的保镖四人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们希望这个棘手的少爷最好再喝个一大瓶早点醉他个不省人事好被他们带回本家,另一方面他们又很害怕年轻的首领喝得太多伤身。毕竟那是伏特加不是农夫山泉。
    五分钟过去了,见司徒御影趴在那里纹丝不动,没有再死灰复燃的迹象。保镖们交换下眼色,其中一人站起来,拉了拉西装下摆,喉咙滚了滚,蹑手蹑脚靠近司徒御影,配合筋肉人的身型,这动作忽然有种夸张的flash效果。关夜雅和他的同事们屏息关注着事态的发展,这已经是保镖团们第四次尝试接近猎物了。前三次自然都以司徒御影一声嫌恶的“走开”失败告终。
    酒吧的背景音乐正放到一首俏皮的dragosteadintei,关夜雅擦着酒吧的手不由一滞,抬起头来,合着那一句句“马一亚黑/马一亚胡/马一亚侯/马一亚哈哈”眼前如flash游戏般跳出几行q到极点的闪字——
    惹火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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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背景音乐是那样的喜感:“惹火少爷,努马努马耶,努马努马耶,努马努马努马耶,继续靠近,努马努马耶,努马努马耶,努马努马努马耶,胜利在望,努马努马耶,努马努马耶,努马努马努马耶”
    终于,保镖得以成功站在无戒备的司徒御影身后。松了口气,他朝关夜雅点点头,神游太虚的关夜雅这才从超现实的画面中回过神来,目视保镖弯下身子准备抬起司徒御影的手臂,结果——
    “啪。”
    冷不防地,手腕被司徒御影一把反扼住。
    保镖先生的脸色有点白。
    司徒御影坐起来,将那只手按在吧台上,像是在确认自己的酒量极限和清醒度一样。他的目光很清澈,语气平静地道:“带他们走吧,我自己能回去。”
    保镖在司徒御影凉凉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司徒御影松开桎梏。
    见保镖们一一退了出去,酒吧工作人员面色轻松了几分。关夜雅回头,看见司徒御影正皱眉摇头。
    “你还没醉?”关夜雅诧异,这酒量真是深不见底。
    “我想应该是醒了。”司徒御影回答“不好意思,给你的酒吧添麻烦了。”
    千万不要以为他说这话有多大的诚意,他只是出于礼貌和习惯才这么说的,脸上自始自终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司徒御影点了解酒的饮料默默啜着,关夜雅在一旁察言观色:“你莫非失恋了?”
    司徒御影放下杯子:“阿雅,没有父母是什么样的感觉?”
    关夜雅想了想:“很难说,要说没感觉,似乎又有那么一点,要说有感觉,又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那么有一个很差劲的家和从来就没有家,哪一种情况更糟?”
    愣了愣,关夜雅手枕在吧台上,埋头笑起来:“你还真是天然呆。”
    “什么?”困惑地眯缝着眼。
    当然不能说就是与生俱来的呆,浑然天成的呆,也不能说“是真呆,不是装呆”自视甚高的司徒同学会较真的,倒不是生气,而是会很认真地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很呆。关夜雅于是扯了个谎:“就是说困难的问题一般难不倒你,一碰到这种很天然很简单的问题你就犯傻了。”嗯,这样解释甚好“就叫天然呆。”
    司徒御影小口呷着饮料,点头:“或许我真的有点天然呆。”
    关夜雅努力忍住喷饭的冲动:对不起,御影,我并没有强迫你一定要这么说自己。拜托别这么老成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到底哪种状况比较糟?”
    关夜雅在心中摇头:“当然是没有家比较糟。”
    “是吗?我怎么觉得没有家,你也过得挺潇洒的,比不知多少人好。”
    “我有家啊,”关夜雅笑咪咪“我有莱西啊。”
    “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我知道,”关夜雅出手打断“你的意思是碰上差劲的父母,还不如没有的好。”
    “宁缺毋滥。”
    关夜雅失笑:“这恐怕不能用宁缺毋滥来形容吧,你所说的差劲的家到底有多差?差到不如没有?‘啊,这个家真差劲,爸爸妈妈不如都死掉好,’真有谁这么抱怨恐怕也只是一时糊涂。‘爸爸虽然不好,但妈妈很好啊,妈妈虽然不好,但爸爸很好啊’,一个家再不幸也总有温暖的地方,双亲都不待见亲生子女的,报纸上可能有,但至少我还没见到过。”见司徒御影沉默,关夜雅心痒难耐“喂,怎么想起问这个?”
    司徒御影闷闷地瞄他一眼,沉吟良久,直到黑色的手机在吧台上振动起来。
    栗发的少年拿起手机。
    关夜雅留意着通话中的司徒御影,来电话的是谁他心中已有数,这两天司徒御影的手机难得一直保持开机状态,他知道他是在等守恒他们的幕后老板来电话。如果猜得不错,对方应该是特意来通知他们将如何安排君舞一行人进入豪华邮轮的
    “麦可乐?”
    自司徒御影口中冷不丁重复出的名字,让关夜雅一头雾水。没办法,一旦出现市长大人的名号,你就不得不问自己“今天是不是愚人节?”接着又听见司徒御影再度确认:
    “你的意思是他们打算安排君舞和其他人跟着麦可乐的团队上船?”
    关夜雅觉得这个主意相当地不靠谱,而且,史上最流氓老师作为史上最高调市长的跟班,这样的组合实在是难以形容的古怪。可是,见司徒御影在确认完其它事项后,表情困惑地挂断电话,关夜雅暗暗咋舌,似乎不凑巧对方就是这个意思
    还真是艰巨的考验啊。
    与此同时,风华学院的某只狐狸正闭关研修着。
    物理实验室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沧海架着副眼镜埋首桌前,翻来覆去地试着机关,红色的匣子在他手上倒来倒去活像个烫手山芋,正高度紧张时
    “狐狸!”
    一股冷风直袭沧海的脊梁骨,在齐玉的夜半惊叫声中,沧海的手一抖——
    嗑哒。
    也不知道是触到了哪儿,匣子的底座忽然一沉,与匣子的主体脱离出高度大约三四厘米的空间。
    “天哪”沧海禁不住感叹。
    “怎么啦?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干嘛呢?唉,这是什么?”齐玉的脑袋压了下来。
    “别动。这是学长的东西,动了你就死定了”沧海阴测测地提醒。
    齐玉连忙收回手,又按捺不住好奇:“到、到底是什么?!”
    沧海拿起机关匣,现在已经能看见沉下的底座上放着一个细细的竹筒:“这里面,”坏心眼学长用极尽诱惑之语调说道“藏着学长的一个惊天大秘密”
    齐玉瞪大眼,屏住呼吸,好奇心被完全调动起来,那紧缩的肩膀明白地传达着“快说快说”的意味,然后沧海就说“那么你就帮学长收拾一下这里吧”遂扬长而去。
    向欧阳翱交差后沧海就告辞了,偌大的接待室里只剩下欧阳翱一人。手托下巴,凝望茶几上的机关匣良久,他终于倾身过去,取出底座上的竹筒。竹筒中藏着一卷纸,小心抽出来,慢慢展开。
    欧阳翱困惑地蹙起眉。
    那是一张发黄的旧纸片,只有手掌大小的纸面上用红黑蓝三种颜色,波浪线、三角尖等图标标示着森林,峡谷,湖泊和岩洞中纵横交错的道路右上角还有个十字箭头的方向标。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张地图。不过貌似是用最简单的方法人工绘制而成——红色的部分用的圆珠笔,黑色的部分用的马克笔,蓝色的部分则是钢笔。欧阳翱将地图平展在茶几上,确定这张地图残缺不全。从代表道路的红色线条在左下方突兀的断掉,纸片边缘的毛糙,以及右上角占地过大的方向标都能看出,这只是某张地图的一部分。
    再看茶几上空空的匣子,欧阳翱靠在沙发上扬眉笑起来,藏宝图碎片?竟然真有这么回事。不知是该觉得有趣还是无聊呢。
    在变态公子一夜的辗转反侧后,落下的太阳终于又升了起来。欧阳翱从床上优雅地翻身坐起,神清气爽地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
    是个好天气。美貌的贵公子在阳光下微微眯起了眼,随手取下近旁的话筒:
    “准备洗澡水。”
    2
    当欧阳氏的大佬还闲适地泡在圆形浴池中,一面喝着波尔多红葡萄酒,一面享受地发出叹息时,太阳已经在天空运行了大半个圆弧。
    在距离欧阳翱的浴缸大约二十公里的君阁茶座,悠扬的琴声时起时落,客人们闲适地喝着下午茶,侍者安静地穿梭其间。星期五的下午客人不多,茶座安逸的氛围中多了几分慵懒。给一桌客人上过茶后,年轻的女侍者抱着餐盘候在吧台旁,目光频频投向茶座西面靠窗的位置。
    因为目前没有要招呼的客人,所以对于下属微微的出神,领班小姐也没有要苛责的意思。顺着女子凝望的方向看去,领班小姐露出会意又促狭的笑。
    那个位置坐着一位身穿月白色v领针织衫的年轻男子,虽然隔得不近,但从这个方位看过去,还是能一眼被那张英俊的侧脸吸引。从额头到鼻梁到唇颚的弧度,没有一般男性的粗犷硬朗,而像是将融未融的冰,内敛又柔和。领班小姐也不由虚着眼欣赏起来。男子喝着茶,手边放着一本摊开的袖珍书,不时翻过书页。窗外阳光正盛,他白色的外衣在日光下有些晃眼,整个人被那种轻松的状态衬托得俊逸非常。玻璃窗外车水马龙行人如梭,玻璃的这边却是如此静谧的定格,看着他缓慢翻书的动作,好似他周围的时间都跟着放慢了流动的速度。
    “多大的人了,还和高中生一样发花痴。”领班小姐悄声调侃身边正望得目不转睛的人。
    “啊,对不起!”女侍者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不是您想的那样,那个人,搞不好是我高中时的前辈。”
    “唉,真的?那怎么不去认一认?”
    “可以吗?”
    “没关系,现在也不忙,”领班小姐通情理地拍拍她的肩“去吧,问问他还有什么需要。”
    女侍者在上司的鼓励下走过去,站在男客人身旁迟疑了半晌:“请问”
    男子闻声抬起头来,见到男子的脸,女子刚才还因为疑虑而皱得紧梆梆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学长!”
    男子露出礼貌又困惑的笑。
    “学长不记得我了?啊,不记得也是正常的,我是东林学院02届毕业的,比你小一届。那时你经常来图书馆看书的!”她看到桌上的袖珍书,页面上是一行行斜斜的英文“这是济慈的诗集吗?”
    男子点点头,打量女子的脸,终于开口:
    “想起来了,你以前在图书馆勤工俭学过。”
    那声音如沐春风般熟悉,女子欣喜地连连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忽然被一个洪亮的女声打断:
    “隼!”
    明眸大眼,一头俏丽短卷发的女子正从女侍者身旁探进个头,见到座位上的人,不禁埋怨:“怎么藏在这儿,害我差点找不着你!”
    “啊,真不好意思。”明白是自己挡住了客人的视线,女侍者忙歉意地让开。
    “没关系!”卷发女子在名为隼的男子对面坐下,抬头道:“请给我来一杯热可可!”
    “好的,请稍等。”女侍者恢复成服务的笑容,很快端来了热可可。
    “露玛,”待侍者学妹离开,司徒隼抬起手腕,夸张地看了一眼“你迟到了半小时。”
    “对不起。”随口道了个歉,又呷了口可可,露玛低头看了看周身的装扮“喂,隼,老实说,如果我不叫你的名字,你认得出我吗?”
    “你进来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见女子立时一副气馁的样子耷拉着肩,司徒隼安慰道“你的变装技术已经很一流了,换了别人是一定认不出来的。”况且他也并非从外貌,而是从举止认出她的。就算如何的改头换面,一个人的性情也是很难伪装的,更何况是与自己长年相处的人。看她方才风风火火的走路姿态他就认定是她错不了。
    “算了,被你认出来也无所谓,谁叫你是我的未来老公呢!”露玛感觉良好地跷起二郎腿。
    司徒隼静静翻过书页,嘴边抿着淡淡的笑:“我什么都没听见。”
    “不要这样嘛,不要无视我嘛”
    “为免你的真命天子日后找我麻烦,我还是不听见为妙。”
    “我的真命天子不是你吗?”双眼灼灼。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为所动。
    露玛摆摆手不以为然:“这个谎话哄哄一般女人还凑合,对我这么火眼金睛明察秋毫的人是无用的。你身边除了我、君舞、院长,还有别的女人吗?啊!”忽然意识到什么,女孩像是瞧见噩梦般拉长了脸“难不成你喜欢男人?!”
    司徒隼很认真地皱起眉头:“我没那么时髦”
    “呵呵,”露玛忽然笑出声来“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你弟弟呢。”
    司徒隼难得地放下书本:“你见到御影了。是很优秀的孩子吧。”
    她能听出他谈到这个弟弟时难掩的骄傲:“嗯,本来我还想,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可是你们蹙起眉头的样子真的蛮像的。不过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对君舞穷追不舍?”
    司徒隼喝了一口茶,岔开了话题:“说起来,你去东林应聘的时候那个扮相让君舞很恼火呢。”
    “恼火什么?我把她扮得那么淑女文雅”
    “就是这样才让她恼火啊。”
    “她这次可是把我害惨啦,之前也不通知一声突然就跑到欧阳家来。”
    “我不是事先通知你了吗?”
    “喂喂,提前一个小时才通知也叫事先?”
    “r通告很早就布置好了,东西那时也到手了,剩下的不过是里应外合的部分。你完成得很好。”
    “那是当然了,好歹我也是孤儿院名声才外的天才。”忽然想起什么,女孩的口吻变得有些犹豫“你去看过你的父亲了?”
    身体不易察觉地一滞,司徒隼陷入沉默。
    “你后悔么?”露玛问得格外小心“父亲临终前不在身边”
    “嗯。”
    露玛咽下口水,自知这个问题不能再问下去了,他的样子让她揪心得紧。她那么大而化之的人,惟独这个人,一难过她就跟着难受得不行。
    “那个,欧阳家的那个拼图我没拿到,院长跟你说了吧。”露玛转移了话题“应该说我以为自己拿到了,还交给了君舞的人,后来听欧阳翱说好像那个是假的。唉,我难得失手啊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没关系,大部分拼图都在我们手上。”虽然面上难掩遗憾,但看得出对于局势司徒隼仍是成竹在胸。
    “哦,那就好。”露玛低头静静地喝了一会儿可可,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蓦地抬头:“隼!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就告诉我那拼图到底是什么吧!”
    “好啊。”
    “哈?”不敢相信似的,露玛皱着脸睨着对面的年轻男子“不可能,你想编个谎话来骗我。”
    司徒隼失笑:“为什么要骗你?”
    “这么机密的事,院长都三缄其口。”
    “那是因为你没有问啊。骗你是不会的,只是就算我说出来,你也未必会相信。”
    “你说你说,”露玛挥挥手“只要别说那是藏宝图什么的,我都信!”
    安静。
    露玛疑惑地抬眼,对面,隼看着她,苦笑不语。
    那真的是苦笑,无奈的苦笑。露玛眨眨眼,张大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开什么玩笑?”
    隼只是耸肩。
    露玛整个人从座位上弹起来:“藏宝图?真的是藏宝图?!”
    “你太大声了。”嘴上这么说,脸上轻松的表情却证明他一点也不紧张被外人听到。
    “我不相信,你在糊弄我吧。”露玛想了想,觉得可信性太低,讪讪坐下。
    “刚刚就说了,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隼叹了口气,手支下巴继续读济慈的诗集。
    “那是当然的了!”露玛逮住他继续说着“藏宝图唉,这都什么年代了,换了是你你会信吗?就连二流小说家都不屑用这么老套的段子了,而且,如果那真是藏宝图,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现在的样子和藏宝图有什么关系?”
    “啊,就是这个表情!”露玛手指司徒隼“一副无所谓任风吹的样子,那可是藏宝图哦,你不怕外人听见?还能坐在这种地方和我聊个不停?”
    司徒隼微笑道:“因为就算听见了他们的反应也会和你一样。”
    说到这里露玛沉默了,缓缓放下她讨伐的手指,开始相信那真的是藏宝图。“能够让这么多人都感兴趣,那一定是很大一笔宝藏吧。”她讷讷地说,带着最后一点希冀,却仍是想象不出来那样的宝藏该会是什么模样。
    司徒隼望着虚空中的一点,也有所感慨。
    “啊”露玛软绵绵伏在桌子上,刚刚还斗志昂扬,现在成了软体动物“还真是没有悬念唉”
    好奇心到此为止了啊。看着失望地趴在桌上的露玛,司徒隼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想要悬念吗?只怕这个悬念最后揭晓时会把你吓到。
    对面,无趣地喝着热可可的露玛说起她在欧阳家的遭遇,开始不自觉地大倒苦水。司徒隼分出小半精力对付着女孩的抱怨,大半心思却停留在藏宝图一事上。
    藏宝图的拼图一共有9张,目前为止,他们手中已获得4张:
    第一张藏在雷氏章鱼烧铺的墙砖里,君舞带着一帮手下扮成水管工,将人家的后墙挖得七零八落,才找到塞在砖缝里放拼图的信封,那些家伙有前脚没后脚的,也不晓得有没有给人家那个老屋留下什么安全隐患
    第二张拼图的所有者是音乐学院的教授,据说拼图已被他销毁,还好之前他老婆不甘心偷偷将地图拓印在一张乐谱上,乐谱几经辗转,差点被人买走,所幸被君舞及时追回;
    第三张的持有人是风华学院的前任校长,拼图被再明显不过地藏在他办公室的巨幅肖像后,可惜君舞找到藏图处时,已被人捷足先登;
    第四张拼图的持有者是手工艺匠人,拼图被他藏匿在亲手做的铜杯底部的暗格里,他们找到他的店时,东西已被人买走,他们循着零星的线索找寻到当时的买主,才发现铜杯被作为地下车赛的战利品由远在易州的sp车队赢得并保管着,于是在今年的地下车赛上,飙车狂君舞正常水平发挥,轻轻松松、光明正大将铜杯搞到了手;
    第五张拼图在欧阳家,说入手难度最大应该不夸张,露玛在欧阳家潜伏了近一年,直到最近才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可惜还是失败了。只是这次的情况比风华学院那次更为复杂,除了派人一路追踪君舞的神秘人士,还有来自司徒家和欧阳家的阻挠;
    想到这里司徒隼不由有点不安。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有多么固执,他最了解不过。君舞和司徒御影曾经在三年前在某个收藏家家中有过一次接触,后来又在法国一家拍卖行有过第二次交锋,如果说第一次是小概率事件,那么第二次便是实打实的主动出击了,当然出击人是司徒御影。他一旦对什么有了兴趣,必定穷追不舍。只是这一回,有些微妙的不同,司徒御影的动机似乎不再是追捕blackr。那样简单,或许他已经无意间察觉到什么
    司徒隼无法不怀疑,更无法不担忧,因为第六张拼图,就藏在
    “怎么回事?隼,你知不知道你的表情简直是瞬息万变!”
    露玛略显惊悚的声音打断司徒隼的思路:“呃,有吗?”
    “你的眼神完全放空了!一下子笑一下子皱眉的,真像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帅哥唉”
    “”“怎么了?”见隼微笑沉默,露玛敏感地皱起眉头。
    “露玛,想坐坐豪华邮轮么?”
    还没听到下文,女生的脸上已生动浮现出“蜜月旅行”四个粉红闪字。
    这边露玛还处于极度兴奋中,那边厢,难得来茶座看母亲的萧瞳接收到一枚重磅炸弹。
    “不行。”白衬衫的少年面朝窗外,断然否决。
    对面座的男生起身一把扯过萧瞳的手,郑重其事地握在手心,眼巴巴地哀求:“拜托”
    两人间的动作是如此暧昧,引得四周的客人频频投来猎奇的视线,萧瞳一边甩着那对烦人的爪子,一边别开脑袋压低声音:“放开啊”“你不答应我死也不放!”留草坪头的男生变本加厉地将萧瞳的手握到胸前,夸张地扭动身子“帮兄弟一把嘛,这对你来说又不困难!”
    “什么不困难,你是要我旷课到周一吗?”萧瞳无奈地说,忽然猛抽手!结果没能把手拽出来,倒是让对面人扑腾一下全面扑倒在桌面上。
    咖啡杯在桌子上打了一会儿转,萧瞳惊骇地注视着对方的脸如水鬼般从一片热咖啡的狼藉中缓缓抬起。
    “萧瞳”两行咖啡自眼角流下。
    萧瞳定了定神,口气比刚才软了许多:“那样我会旷课的”
    “难道你的光辉记录比兄弟的未来前程更重要么?!”
    用空着的那只手推开猛然放大的那张流淌着咖啡的脸,萧瞳无情地道:“你的未来还有前程可言么?”对于一个放弃学业的浪荡子来说。
    “我可是为了我的摇滚梦想付出过巨大代价的人唉!老天爷不会不爱我的!能够找到在豪华邮轮上表演的差事,这足以证明我的实力!”
    萧瞳头疼地扶着额头。是了,这个曾在音乐学院被众老师嫌弃为空有一肚子热情没有丝毫天赋的少年居然也有成功组成乐队的一天,而且能够在众多应聘的乐队中脱颖而出,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那头,咖啡少年噘着嘴抗议:“什么匪夷所思?是刮目相看才对吧!”
    “呃”萧瞳咳嗽一声“不过你组的不是摇滚乐队么?在邮轮上表演摇滚合适么?”
    “当然不合适啦,那种场合要演奏的是舞曲、爵士、蓝调这些东东啦,所以我才来请你出山啊!你知道我从小跟老爸吹萨克斯,那个倒是难不倒我,我那个吉它手以前是学爵士鼓的,所以鼓这边也没问题,但是钢琴啊!”男生抓狂地狠狠挠着头皮,萧瞳趁机收回自己被蹂躏的手,对面的家伙抬起头来已是一张拉扯到几乎陌生的苦瓜脸“本来我们从酒吧里头请了个键盘手加入我们,结果他关键时候跟别的乐队跑了,现在我们四个人当中没有一个会弹钢琴啊!”“可你组的不是摇滚乐队?你这叫什么,不务正业,还是迷途知返?”萧瞳揉着被拽疼的手指。
    “哎呀,你不懂啦。平常邮轮不出航的时候,我们就在friday吧驻唱,想怎么唱怎么唱。但是你知道搞音乐很烧钱的嘛,维多利亚嘉年华的一次出演费可有friday吧十倍还有余啊。哎呀,你就不要推辞啦,看在我们曾经同校多年的份上,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啦,”男生举起一只手,信誓旦旦“我保证星期一下午一定把你安全送回学校!”
    萧瞳手撑下巴,望着窗外的车流,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男生拿起萧瞳的柠檬汁,一饮而尽:“就这么定了!带上我给你的证件,登船截止时间是五点半,不见不散啊!”说着抄起椅子上的背包飞快地逃之夭夭。
    “喂!”萧瞳回过神站起来,那人徒留下一尾逃跑的余烟,早不见了踪影。真是,还和以前一样爱自作主张,萧瞳苦恼地坐下,摸出手机,现在已经快三点半了。根本没给他多犹豫的机会。
    心事重重地走出君阁,却在楼下遇到了余音。萧瞳不由蹙眉,从女孩闪躲的目光中已迅速挖掘出那背后的阴谋蓝图。
    “是你让他来的?”早该想到的,作为昔日音乐学院的同学他们已经有两年没联络了,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他的确是需要帮忙”余音不太敢抬头看萧瞳。
    萧瞳不悦地盯着她。“你好像就是不死心,非要把我往钢琴座上推。”沉默半响也只有这么一句话,说得沉沉的,这些话里已经是优雅而克制的萧瞳所能释放的所有指责与抱怨。
    “我是想,你借这个机会散散心也好啊。”余音抬起头来,很勉强地笑了笑“或者,就当是正式地告别你的钢琴生涯。”
    她总觉得,萧瞳不想去面对自己的音乐天赋,其实只是在对从前无能为力的自己生气。但生气终归是生气,他总有明白过来的一天。为此,就算是被他讨厌,她也要不厌其烦地制造机会让他重识自己的心。一个拥有如此高音乐天分的天才,一个也曾如此醉心于钢琴的少年,不可能会突然厌恶起钢琴的。
    萧瞳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绕开她,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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