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古雅回到旅游团的第二天上午,舞青袖来到了我的面前。
    “小君,今天可以吗?”舞青袖的神色和声音都很平静,只是眼里还有着一丝沉重。
    “只要你准备好了,哪天都是可以的。”我轻轻点头。
    “准备好了,不过还是需要你的帮忙”接下来,舞青袖把她对关正中的处置计划详细地道出。
    当天中午,莞南城关家堡。
    关正中率领的南方武者从国都返回时是走的水路,乘坐盖红颜“腾蜿帮”提供的江船顺着返千蜿河一路直下,回程比去时快了一倍还多。
    今天的关家堡高朋满座,有接近千名武者还没有各自回家,齐聚关家堡要进行为期五日的庆祝活动。虽然庆祝与四国的战争得胜已经有些过时了,不过,好聚好散的仪式还是需要的。
    还是上次的那个大院子,还是摆席上百桌,还是近千武者在豪声笑语,饮酒裂肉。
    突然,北面传来了闷雷一般的轰鸣,满院武者同时收声,先是下意识地一起向北方望去,但在院子里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到。随着雷鸣越来越清晰,经验丰富耳力不俗的武者们已经判断出,这是上千匹马疾齐奔才能奏响的声势,而且还应该是训练有素虽快不乱的战马。
    南方少马,几乎没有大规模的马贼,即便是城卫部门的马队也不过百,聚集上千战马呼啸而来,这是何方势力?凤翔南部有头有脸的大佬们都在席间,难道是军队的骑兵?
    近千武者们在马蹄轰鸣的逐渐接近声中开始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也不慌不乱,毕竟都是见过世面习惯杀戮的强人,来者只千,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足以威胁到在场的这些个血性汉子。
    马蹄轰鸣达到了最高点犹如近在咫尺时嘎然而止。应该抵达了关家堡前。一脸正气地关正中思索几秒。站起来拱手施礼。朗声道:“不知道是何方朋友前来助兴。关某前去迎接。诸位继续饮酒。关某去去就回。”
    “好!”南方群雄端坐椅上齐声而应。同时拱手回礼后恢复了前面地欢闹。几个月地“集体生活”让他们学会了服从领导。关正中也无形中成为了南方武界地盟主型人物。
    关家堡外。来者地脑当然是我、哈司烈炎和今天地主角舞青袖。制造千马奔腾声势地也自然是五百鬼卫和五百猛虎。
    故意搞出大动静只是为了提醒里面地近千亡命徒。来地是军队。这是官方行为。不管生了什么难以接受地事情也不许制造混乱瞎掺和。当然。哈司烈炎自己就足以震慑住凤翔武者届地任何场面。这样做只是图一个双保险效果。关正中在南方地凝聚力不容小觑。大宗师和官方两道威压才能万无一失地避免不必要地骚动。
    因为。舞青袖复仇计划地第一步就是当众揭露关正中地罪恶。还父亲和前夫一个清白。这点必须要做到。否则今后地她还是难以安眠。
    我们坐于马上不多时。关正中在几名家将地随同下走出了大门。见到我和哈司烈炎。他先是一愣再成大喜。快赶几步来到我们马前深深鞠躬道:“实在想不到竟然是君大人和哈司前辈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关家堡这是何等荣幸啊”喜出望外地他没有认出青纱蒙面的舞青袖,而且他也不会去注意哈司烈炎身边的女士。那是绝对地无礼行为。
    我跳下横行来到关正中面前微笑道:“关堡主不用太客气,我和哈司大宗师并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对南方群雄们宣布,咱们先进去再说吧。”事到如今,我心里对他的评价已经分不清是好是坏了。
    “好正中连声道:“君大人里面请,哈司前辈快请下马,里面请,里面请。”
    哈司烈炎淡淡一笑淡淡点头。潇洒下马后又极具绅士风度地把舞青袖扶下马来,舞青袖的身躯一直是轻颤的,她的内心一定复杂极了,矛盾极了。先前的坚定因为来到关家堡而有所动摇,无边的仇恨因为见到关正中而冲胸上脑。人就是这样,提前想得再充分,事到临头地心不由己也是无法控制的。
    因为我的态度很是随和,哈司烈炎的神态也一如平时,关正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他欢容满面地为我们领路。同时也对国都的陛下道出了几句遥远的宏赞。
    一路行去,舞青袖的身躯轻颤在哈司烈炎的关怀下有所好转。可她的眼睛不是死死盯住关正中地后脑,就是目光散落游离进入了走神状态。
    二十名鬼卫和狂狮二兽跟在我们身后,来到了千雄聚会的大院子。
    南方武者们看到我们的到来,也是同样的先愣再喜,纷纷起立高呼:“哈司前辈好,君大人好啊!”不同于有意仕途的关正中,武者们的心中还是大宗师哈司烈炎居于位。
    我们挥手致意着走到主席处站定,哈司烈炎双手虚压制止了群雄的欢呼,两句问好的客套后开门见山道:“大家不要太高兴,因为今天我和君大人来到关家堡,是要宣告一件对诸位来说无比震惊和难以置信的事情,很遗憾地是,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希望大家无论听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一定要控制好自己地暴躁情绪,毕竟君大人代表的是凤翔朝堂,是官家地威严。”说到这里,哈司烈炎凝聚起他臭名昭著的狂暴气势高喝道:“我说的话,你们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千名武者异口同声。
    “好,那就请君大人来宣告此事。”哈司烈炎目射锋芒地环视群雄,再行嘱咐:“君大人未讲完之前,谁都不许出声,拿出点凤翔武者的深度来,别叽哩哇啦地站出来丢人。”
    武者们再次应是后,我上前一步沉声道:“我要宣布的事情与关正中关堡主有关,经过官方的长期侦查,现已查明。关正中是一个有罪之人!”
    我的嗓音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晰听到,却也不是太响,但此言一出,仍是震得整个关家堡为之一晃,这一晃,晃在了众人的心中。
    “什么?”近千武者齐声失呼。又记起哈司烈炎的嘱咐同时闭了嘴,表情虽不一样却都在显示着不能相信。
    而当事人关正中却表现出了极为不凡的处惊不变,他听完我地整句话,只是眉头一跳后收起了先前的笑意,身形仍是昂挺,无声无语地静待我的下文。
    接下来,我语缓慢地将关正中一生里做过的几件恶事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从他的盗宝、害妻囚妻、栽赃谋害自己的连襟、追杀自己地小姨子,一直讲到后来废掉舞青袖的玄法与姐姐关在同一地牢却不得相见。只为追回曾经栽赃出去的宝物。
    讲完这些,我不等席间武者们做出反应,转身看着关正中朗声道:“关堡主。我刚才说的这些,你愿意主动承认吗?”
    额头隐约见汗的关正中闭上双目几秒后,身形还是挺拔地回视我低沉道:“君大人,您在凤翔,一言道出无人敢驳,您说我有罪,我承不承认还有区别吗?”
    我摇头道:“我现在代表的是官家,给任何人定罪都要讲证据。可是,考虑到你也是一代人杰。我想给你个机会,让你在这些血性汉子面前主动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这样才像是咱凤翔的武者爷们儿。”精神力无声地劝道:“非要我把赃物搜出来,把舞红袖从地牢里请到这里你才甘心认罪吗?实话告诉你,战前救走舞青袖的人就是我,你在我眼里是没有秘密可言地。”
    我的精神话语响彻在关正中的脑海里,虽是温声相劝却将他震撼得上身连晃。
    关正中再次紧闭双目,牙根紧咬,他太不甘心了。几十年苦心经营一朝全废,自己从众人敬重地正义化身暴露成谋害亲人的虚伪恶徒,这种突然间的天翻地覆确实是难以承受的沉重打击。
    “唉,还是不要让红袖出来丢人了。”关正中一声长叹后,猛然睁眼看着面前的南方武者们洪声道:“诸位,君大人说的不错,做了就是做了,再不甘心我也需承认,君大人刚刚所述的一切。我关正中是做过!没错。我做过。”
    “嗡!”群雄哗然。
    “诸位请安静,请安静。”关正中高声压下近千人的喧哗:“关某人无颜再道其他。只希望大家保持安静,听君大人把对我的处置决定讲完,关正中谢谢大家了。”
    即便如此,关正中对南方武者地影响力还是不见减少,武者们依言安静了下来。
    赞许地对关正中微微点头,我再次朗声道:“其实,关堡主的所作所为我在战前就已知晓,为了不影响南方志士的爱国热情,我把判决拖到了今日,而且,我允许在座的诸位推举一名代表站起来言,为关堡主讲情也好,辩解也罢,我都给你们一次机会。三十数内把代表选好,君狂,喊数!”
    “1,2,3”君狂金属质地的独特暴响开始了激荡。
    席间虽闹却也不乱,3o数过后,一名身形瘦削很有派头的中年男子来到我面前十米外站定。他躬身施礼道:“我代表在场的千名武者谢过君大人给我们这个机会为今天的事情说上几句看法。”再对哈司烈炎行过一礼才继续道:“君大人,国法不容违背,这我们知道,可在场的武者谁没有沾过血腥?身为武者,打打杀杀那是家常便饭,若要定罪,凤翔比关堡主更应该定罪地武者不能说全部,最起码也是十中占九。而关堡主好事做过无数,救人救过无数,为国家也贡献颇多,比起这些来,他亲手杀死的只是一个高山国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我们想问问君大人,为什么放着真正的恶徒不管,偏偏要给这样一个倍受尊敬的人定罪?我们觉得这不公平!”
    “是啊,是啊,又不是凤翔的人。”“没错,不就杀了一个他国之人吗?”“为什么单单要给关堡主定罪?要定应该先给我们定罪,我们的罪过比他大多了。”“我杀的人多了去了!零头的零头都比关堡主地多!”“不公平,这不公平!”武者们群情激奋,见我和哈司烈炎没有阻止地意思,纷纷站起来吼出一嗓子。
    给了他们几分钟泄,我抬手一压,他们主动地止了声。
    “尽管我是国家官员,可我也是半个武者,你们这些话虽上不了衙门的大堂,我还是能接受和理解地。”我面色一寒道:“给关堡主定罪那是因为这件事被我遇上了,我就不能不管,你们的恶事若是被我遇上了,我也照样管!怎么地?你们杀人多还成理由了?天下有这种理吗?把你们都抓起来定罪,对我来说会很难吗?”把他们镇住后,我再次放缓了语气:“你们刚才所说的那些,我若是真得没考虑过,早就动手了,还会等到现在吗?今天来这里,主要的目的是还被害人一个清白,倒不一定非要例行官府的那套公事。既然你们跟我提武者界的习惯,那咱就按武者之间的私人恩怨来处理,让受害人与关正中单对单决斗,你们认为公平了吗?”
    “公平!”“有仇报仇,这样最公平!”“对,按武者的规矩来。”几个身份显赫者如此一表态,其他武者们也是纷纷道好。
    那名瘦削的中年代表表情恳切道:“君大人,此事当作私人恩怨处理,无论关堡主生死如何,我们南方武者们都会服气,谢谢您的再三宽容。”话落,再是一躬。
    我对他摆了摆手,转身问向关正中:“关堡主,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我不想评价什么。事到如今,在场的这些爷们儿还这么维护你,也不枉你半生的努力,你认为呢?”
    关正中是个伪君子也好,是个不择手段的枭雄也罢,此刻的他确实倍受感动。这个行善几十年胸中却有恶
    ,心志硬如钢铁的男人双目赤红,嘴唇颤抖着对我低声道:“君大人,我,也算值了。”
    他脚下微动正对着近千武者,竭力地控制着眼中的泪水,竭力地控制着呼吸平稳,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把一切化作深深的一躬,长长的一躬。
    席间的近千武者“轰”声起立,同时抱拳欠身还他一礼。
    他的一躬既是感谢,也是最后的绝别;他们的一礼既是表示最后的尊重,也是为他送行。因为他和他们都清楚我和哈司烈炎代表着什么,今日,他关正中生也好死也好,都将从哲圻武者中除名。
    鬼卫和就近的一众武者搬椅抬桌,在主席前方腾出了一块空地,这就是临时的决斗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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