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学者周国平先生说:“信仰是情感的事,理性不利于信仰。在一个宗教内部,虔信者大多是一些情感强烈理性薄弱的人。理性强烈情感薄弱的人无意做信仰,介于两者之间的是情感和理性皆强的怀疑者,他们渴望信仰而不易得,精神上最痛苦,以及情感和理性皆弱的盲从者,他们实际上并无信仰,只是随大流罢了。”
    就现在我对自己的认识,我似乎是这样一类人:渴望信仰而不得,当然也不易得,精神上有痛苦所以渴望信仰。可是,我仿佛是一个情感强烈而理性薄弱的人,并不像周先生说是个‘情感和理性皆强的怀疑者’。我不怀疑信仰将带给我精神上提升。比如说:我一个大男人时常会哭,别人说我多愁善感而且自己承认,会冲动而不计后果。
    但,我没有成为一个‘虔信者’。
    我的父母是无神论者,也很少听他们说过什么信仰,他们认真生活,不知信仰为何物,也不需要知道。从这个意义上讲,虽然我具备成为‘虔信者’的内在因素,我依然是个没有信仰的人就有据可依了。
    然而,为什么我的父母,父母的父母都是尽是没有信仰的人呢?我的祖祖辈辈都是农村人,他们为柴米油盐奔波,他们为孝敬父母操劳,他们渴望子成龙、女成凤,他们希望日子过得好一些,似乎他们不需要信仰也可以活。我们总不能去责怪他们的无知或者是狭隘吧?我们还能要求一个平民百姓什么呢?父辈不需要的,不代表后代不需要;旁边的人不需要的,不代表所有的人不需要;纵使我们现在不需要,也难保我们的子孙不需要。
    信仰似乎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可是倘若一个人有这个需要,那么信仰是非要到不可的,否则他‘精神上最痛苦’。
    随着人类文明的整体进步,人需要信仰的人数将毫无疑问地增加要求也将日益迫切。
    郁达夫说:“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
    我发现我现在就是这么‘可怜的生物之群’中的一个。我纵然情感强烈理性薄弱,我还是不能成为有信仰的人。这不能怪我。大环境如此。周围就没有可以成为信仰的东西。西方人可以信基督,有他们的上帝;印度有释迦牟尼,有他们的神;希腊人有智慧,有他们自己的神。
    中国呢?儒家思想在中国几千年来起到了宗教作用,成了中国人的信仰,所以我们又把它称之为儒教。历史走到了二十世纪,青年人背负着太多沉重的责任,民族危亡“五四”时期,整个民族对“青春”的呼唤终于形成波澜壮阔时代浪潮。儒家倡导的东西后来越来越暴露出其弊端。顺应时势,整个社会对儒家文化进行了无情的批判。李大钊提出:孔子生,而吾华衰。他痛陈迷信古人,崇拜孔子的危害,认为除崇拜孔子而外“不复知尚有国民之新使命也,风经诂典而外,不复知尚有国民之新理想也。”他提倡青年“冲决一切陈腐之历史,破坏一切固有之文明,扬布人生复活国家再造之声,而以得意志民族回春,德意志帝国造于纯美青年之手为理想。”鲁迅说儒学是“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郭沫若,郁达夫,陈独秀等等一切之人都对儒学不屑一顾,视为垃圾糟粕。终于在他们的努力之下,儒学遭受了重创,到了“文革”终于土崩瓦解了。
    这样做是解救民族于水深火热,成立了新中国。这里我不想说批判儒家文化的功过是非,我只想说一套信仰系统被摧毁了,另一套就应该运运而生。
    共产主义虚无得让人难以相信能够实现,最少我们不可以预知。
    没了,我们什么信仰都没了。我们一下子陷入了空虚的世界。
    人没了信仰,同时也就没什么东西能束缚心灵。于是,物欲横流,大部分人开始疯狂地追求物质利益,而且追求得是那样不择手段。动物的本能体现得越来越多,腐化堕落成风。谦逊、善良、宽容、节俭、助人、尊老、爱幼——人类倡导的这些美德在我们身上越来越少了,人与人之间也变得越来越冷漠和实际。
    没有了信仰的社会,衍生出来的是怎样的一个病态的社会。
    于是,我们拿共产主义与同样虚无的上帝做比较。我发现上帝和共产主义毫无相同之处,上帝反而与孔子有极大的相似之处,可是孔子死了。中国人的上帝被自己破坏了。
    ‘上帝’的形成需要一个过程。
    恍惚之间,我竟然莫名地怀念起被人们批判的一无是处的,倡导“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儒学来;甚至我羡慕起崇拜毛主席相信共产主义的实现指日可待的那群‘红卫兵’。可是,他们,那些日子都一去不复返了。
    中国人没有了自己的上帝,而且好像也没有重塑上帝的打算。芸芸众生在虚无里像一无头的苍蝇‘最痛苦’地乱飞。
    如果我是个西方人,我想,我该信上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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