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斐说,还是都赶出去,以后庄子里,留着自己人就好。
    邹大婶子应诺,把孙氏给拎走了。
    第二日,浮玉去裴府拿了银子回来。
    “素律姐姐拨了三十两银子,说是医治费和重建费。年底和明年的营收,都归庄子里,暂且不用上交。”
    这对田庄而言,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谢斐正愁,想做点什么生意,营收却要归裴府。
    这下子,至少一年内,庄子属于她们自己,不管盈亏,都跟裴府无干。
    浮玉去府上一趟,听了些消息回来,美滋滋给谢斐分享。
    “我还听说,大娘子可能气不过,随便找了个借口,叫人把孙氏的腿打断了。”
    谢斐毫不意外,“孙氏一番作为,不但没能得逞,还让大娘子失了颜面,岂有不震怒的道理?”
    昨天当着众人的面,萧世蓉不好发难,这下孙氏到了裴府,不重罚才怪。
    谢斐又道:“你带上几钱银子,去找几个乞丐,把这事散播出去。”
    浮玉懵圈道;“哪件事啊?”
    “我被马匪侮辱的事。”谢斐道。
    浮玉惊呆了,“姑娘,您这是给自己造谣啊!”
    谢斐丝毫不在意,“我的名声不重要,反正以后又不会再嫁。裴家跟谢家更不会处罚我,免得坐实了流言。”
    而此谣言传出,兵荒马乱的,只有裴家,谢家,甚至于侯府。
    浮玉懵懂得很,不理解其中关窍。
    但她一向听话,很快领命而去。
    一天的工夫不到,谢家女儿,裴府贵妾,在田庄上遭遇马匪,很可能被羞辱的事情,在全京城不胫而走。
    侯府和各房都派人来打探虚实,所以在佛堂里静心念佛的老夫人,也很快知道了。
    她将萧世蓉叫到跟前去,仔细询问了经过,更以为,流言蜚语是萧世蓉叫人散播出去,好逼死谢斐。
    萧世蓉道:“我的确想逼死她,但还没来得及做,流言就先一步传开。”
    老夫人道:“不是你传出的,怎么会闹得满城风雨?现在整个侯府都被人说闲话,各房连番派人来问,谢氏是不是真的出了事。”
    萧世蓉狠辣道:“事已至此,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不如索性将她打死,证明清白!”
    老夫人压着火气道:“你这是要告诉外头,传言都是真的?你让谢家如何忍气吞声?你让其他几房的未嫁姑娘,又如何自处?”
    更遑论,此桩婚事由圣上牵线。
    赐婚的贵妾被丢到庄子上不闻不问,遭遇马匪可能被羞辱,最后还被不明不白的打死了。
    传进宫去,圣上会不会觉得,是裴家对这桩婚事不满意,才故意设法将人打死的?
    都知道圣上气量狭小,裴家实际上又是他的眼中钉,他正愁无处挑错。这一桩,不是上赶着吗?
    所以,即便谢斐是真被羞辱,也必须是清白的。
    萧世蓉烦躁道:“谢家小门小户,能翻得出什么风浪?只要能平息流言,打死谢斐才是最好的办法!”
    老夫人看着她,心中是既恼怒又失望。
    “先前你打了苗氏的胎,我让你静心悔改,现在看来,你是一点教训也不记得!”
    萧世蓉道:“那您就继续罚我禁足,总之谢斐的事,的确是我莽撞。要让我来处置此事,唯有将她打死,一了百了!”
    邓妈妈和素律都在佛堂中,听见此话,唯恐老夫人被气晕过去。
    素律连忙请萧世蓉先出去,邓妈妈则给老夫人端茶揉胸口。
    老夫人的确气得不轻,浑身气血往上涌,汇聚在头顶,令眼前一阵阵发黑。
    良久,老夫人才稍稍安稳心神,脸上后悔莫及。
    “连马匪们都没能除掉谢氏,反倒让各家都惹了一身腥。你说我这招,是不是害人害己?”
    邓妈妈安慰道:“但谢小娘没事,您手上也少了一桩杀孽。”
    老夫人心中五味杂陈,更想不通,谢斐受辱的事,是谁传出去的。
    邓妈妈分析说,“会不会,是谢小娘自己散播出来的?”
    老夫人摇摇头,“女子名节事关重大,她再是离经叛道,也不至于如此决绝。”
    多半还是萧世蓉御下不严,走漏了风声。
    老夫人喃喃道:“世蓉性子倔强,倘若现在不磨砺,往后只会惹下更多祸端。”
    她憎恨裴家,但是,不能不顾萧家和姬家的名声。
    所以此女,还得调教。
    眼瞧着就是年关了,本是需要萧世蓉打理,却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又被禁足。
    每日,萧世蓉都要在佛堂里跪两个时辰,名义上是诵经祈福,实际上是惩罚。
    跪完了还不算,得到自己院里闭门思过,从早到晚不停抄经。
    一应吃食都换成清汤寡水的斋饭,再比不得以前大鱼大肉,什么糕点果饮宵夜,更是碰都不能碰。
    连番惩罚,萧世蓉如何不恨?
    但更多的,是将怒火发泄在孙家母子身上。
    孙氏被打断腿,随便扔在外头不闻不问。
    孙大郎虽说得了裴府的活,却是洗马桶,倒夜壶的,谁看了都笑话。
    母子两个以为能一步升天,没想到还不如在田庄里的日子松快。
    住的地方,也不是幻想中的高门大院,而是连马夫都嫌弃的破落草屋,仅仅一间,吃喝拉撒都在里头。
    孙氏日日躺在床上叫唤,孙大郎也被逼着干最脏最累的活,很快被折磨得没了人样。
    田庄里,浮玉告诉谢斐,外头的流言被侯府压了。
    “所有人都觉得,是大娘子把消息散播出去的。听说就连侯府的老太太,都将大娘子叫去,训斥了几句。”
    浮玉想不通,怎么连老太太都要插手。
    谢斐正提笔写药方,解释道:“我怎么说也是裴家的人,我出了事,裴家女眷们都受影响。侯府五房,哪一房没有待嫁的姑娘,待娶的郎君?”
    更何况,嫁出去的,娶进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勋贵人家。
    真要让谢斐被外头的人随意谈论,那女眷男丁们,哪一个不受言语牵连?
    大户人家,最要面子。
    浮玉听得似懂非懂,又给谢斐研墨,开心道:“不管怎么说,这次可算给大娘子一个教训了。”
    “教训得不够,”谢斐幽幽道:“老夫人对她这宝贝侄女的重视程度,真是超乎我预料。”
    比起裴府的兴衰未来,萧世蓉竟然才是最重要的。
    不去多想,谢斐快速写好了几张药方,拿给浮玉,“让柳妈妈派人去抓药,别弄混了。再去让二牛过来一趟,我有事情要问。”
    “是,姑娘。”
    浮玉去了没多久,二牛满头大汗地跑来了。
    这几日没下雪,但冷风嗖嗖地刮,落在人脸上,跟刀子一样割。
    二牛却跟绕着京城跑了十圈一样,贴身的衣裳都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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