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之前才下过决心,所以余洋见平常喜欢叽叽喳喳的人这会儿没有说话,有些心虚。他轻咳了一声,没话找话,“成绩单发了啊,你考倒数第几?”
    话音刚落,余洋后脑勺的皮就一紧,艾静幽怨的眼神透过他的骨头和皮肉射过来,“洋洋,我们不聊这个好吗?”
    余洋差点儿把舌头咬到。他怎么就忘记了,成绩这种事情,一向都是艾静最不愿意提及的呢?
    余洋毫不怀疑,他要是敢继续说这个话题,艾静可以用眼神把他头盖骨给洞穿。
    然而他并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可以说个什么话题,但又不能放弃这么好的和艾静独处的机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余洋脸上还是很高冷的,丝毫看不出来他内心的窘迫,“你继续这么个分,将来你大学怎么办?”
    艾静的眼神更幽怨了,怎么一天没见,余洋成了个教导主任呢?她用充满做作的欢快的声音跟余洋说道,“不如我们谈谈今天晚上吃什么吧?”
    余洋:“......”
    艾静的人生当中,果然除了吃就是睡。
    他们今天晚上吃油炸小黄鱼。
    艾静的爸爸和余洋的爸爸是一对好基友,他们经常出去钓鱼。知道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放次月假,两个爸爸决定给孩子们加餐,食材就是他们下午去钓回来的小黄鱼。
    小黄鱼裹上和了鸡蛋和佐料的面粉,炸得酥酥脆脆,根本不需要吐刺,一口吃下去就行。艾静和余洋一人抱了一个碗,坐在两家人房子中间的小花园里吃,艾窝窝在旁边跟狗玩,艾静拿了小黄鱼去逗他,逗了又不给人家吃,急得艾窝窝张着四颗大门牙急得不行。
    余洋在旁边看着,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艾静能这么不在乎成绩呢?她月考又是倒数啊,余洋简直不敢想象,他要是考了倒数会怎么样。不需要他父母说,他自己就先伤心死了吧?可是艾静的样子,哪有一点儿伤心的样子?
    那可关系着她将来去哪儿啊,她怎么能这么不在意呢?
    眼看着艾静再次拿着小黄鱼去逗艾窝窝,他突然觉得不能这样了。余洋一把拉住她,“艾静,你这成绩,从明天开始补课吧。”
    “补课?”艾静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脸上皱得五官都快移位了,“补什么课呀,不是好不容易才放假么?余洋你上课还没有上够么?”
    余洋毫不留情地戳她伤心处,“你全班成绩倒数,你通宵不睡也不算努力!”
    艾静一听他提这个就烦,她梗着脖子说道,“那是因为我们班上都是学霸好么?学霸!虽然不想你这样年级第一,但是都分很高的。我跟他们比起来,当然成绩不好了。不是因为我成绩不好,而是因为跟他们比起来我成绩不好。那你要是让我去特长生班试试看?你看看我是不是还是倒数。”
    “噗嗤——”是余洋爸爸余味忍不住笑了起来。余味五官称不上多好看,但却很有男人味,加上个子够高,即使现在有些发福,也不影响他整体气质。他对艾静竖起大拇指,“大闺女,活得明白!”
    艾静点点头,表示谦虚地接受了他的赞誉。
    嘿,余洋要被他们两个气笑了。他先是转过头来对亲爹吼道,“你个成天在家赋闲的人就不要拉人跟你一起下水了好吗?”余味当年和艾静的爸爸艾国一起创业,后来余洋长大没多久他就回家了,公司的事情交给了余洋的妈妈。所以余洋才说他成天赋闲在家。
    怼完自己亲爹,余洋掉转过头将炮火对准艾静,“你怎么就不比点儿好的呢?人人都往前看,就你一个人成天看着后面。”
    “那哪儿能叫看着后面?人活着已经这么艰辛了,”艾静跟他数,“你看我们吧,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天天做作业,天天考试,动不动就排名次......你说说你说说,天底下还有谁比我们学生更辛苦的?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活得轻松点儿呢?”
    余洋盯着她那张痛心疾首的脸面无表情地想:屁。你要是现在轻松,将来高考就不轻松。他发现他问艾静这个问题就是个错误,艾静不求上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怎么能寄希望于她突然转性子呢?
    余洋粗暴地单方面决定,“你明天开始跟我一起做功课。”
    “我不——”余洋卧室那盏很多时候都要通宵亮起的灯,他以为自己没看见呢?
    然而她的“不”并没有什么效果,话音还没有落下,就看到余洋狞笑道,“你不答应我就告诉你们班主任你天天抄作业。”
    艾静的“不”字就成了含在喉咙里的糖,她好像是个被人摁住喉咙的鸭子,瞬间没话可说了。
    她只能用眼神告诉余洋:最毒男人心。
    余洋报之以冷笑:你试试看。
    以重点中学重点班的班主任对学生的严厉程度,艾静恐怕再也没有好日子过。
    哎,余洋有些郁郁地想,还好隔壁老王能真压得住艾静,要不然他就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扶起这滩烂泥上墙了。
    那边艾静也郁郁地想:从今往后,她恐怕是要跟面膜说再见了。
    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敷完面膜就睡觉了。
    真是遗憾。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艾静还在睡梦当中,就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在戳自己,她一把挥开了,那个东西还是锲而不舍,不仅挑开了她的被子,还时不时地往她脸上戳。艾静被戳得不耐烦,一把薅开那东西,坐起来冲对面的余洋喊道,“你有病啊?!大清早拿根棍子往我身上戳?!”
    “啊?”进来拿东西的艾妈妈正好听见这句话,惊讶地张了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余洋:“......”
    他满脸黑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将那根撑衣杆收了回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艾静闭着眼睛转头对着他,她哪里又胡说八道了?
    然而余洋并没有理她,把自己的秘密武器——撑衣杆收起来之后,直接祭出了杀手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奶奶跳广场舞用的录音机借了过来,将音量调到最大,直接对着艾静的卧室开始放英语听力。
    在一片巨大的“ ds......”的鸟语当中,艾静虎躯一震,一直粘着的眼皮总算是睁开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余洋,“余洋,你真是太狠毒了!”
    回答她的,是余洋二话不说直接扔过来的一条毛巾——昨天晚上就放在冰箱里冻着了,现在弄到脸上,那叫一个提神醒脑。
    艾静打了个激灵,这下总算是醒了。
    艾静如丧考妣地起了床,脸也没有洗,直接从自己卧室窗台上面翻到余洋那边,屁股才刚刚坐下,“啪”地一声,眼前就被余洋扔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这是什么?”艾静翻开看,上面是一溜非常...... 让人一言难尽的字。艾静拎起那个笔记本,偏头问道,“这是什么字体?藏文?阿拉伯文?阿尔巴尼亚文?”
    余洋白皙的脸上升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一把将那个笔记本从艾静手上抢了下来,“这是我给你定的目标!”
    艾静看他的眼神当中充满钦佩:少年,没看出来啊,你这竟然是汉字!
    余洋字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稍微羞恼之后他很快镇定下来,拿着那本子对艾静说道,“你的月考成绩我仔细分析了一下,给你定了几个目标。有高考的,有高二学年的,最近最详细的就是期末考试的目标。”
    艾静偏头,“你什么时候拿了我的考试卷子?”
    余洋:“你昨天晚上吃小黄鱼的时候。”
    艾静:“......”
    为什么她觉得余洋今天早上好像怨气很大?
    不,这其实是艾静的错觉,事实上余洋早几天前怨气就很大了,但是艾静实在迟钝,根本没有意识到。
    他将艾静的几份试卷摆到她面前,放在最上面的就是几乎一片空白的物理卷子,艾静觉得不太好看,暗搓搓地想要把后面的文科卷子扯到上面来,但是她一动,余洋就发现了她想干什么,手掌按在卷子上,面无表情地在卷子上勾勾画画,“我们先来说你的物理试卷。”
    艾静在心里拒绝:不要——
    然而余洋并没有听到,“我们高考是单独出题,最近这几年的高考试卷我都做过了,基本上还是以考察基础知识为主,有个别题会比较难,用来拉开差距。那些题你不用考虑了,专攻基础题吧。选择题前十道都很简单,填空有一半的分可以拿,大题除了倒数第一、二个大题个别小问,其他基本上也不难,只要训练就能做出来......”他总算是在卷子上勾完了,将那张卷子拿给艾静,“你最后应该拿的分就是这么多。”
    艾静:“......所以,你这是要我一个月考成绩十七分的人,拿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分数?”
    “对。”余洋冷酷地告诉她,“我觉得智商没问题都能做到。”
    艾静哭了。
    她觉得她智商肯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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