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有上百年历史的老庄园,电路老化短路只是一次小小的风波,不过庄园的主人,靳以南的发小还是很豪气地说要对庄园进行全面整修。
    现在还不是葡萄收获的季节,他没计划回来,全权让杜瓦尔先生负责,只需给他报个整修的预算。
    这个人也是个妙人。
    杜瓦尔先生显得非常高兴,也很积极地联络整修工作,越忙越快乐的样子。
    陆双宁有些不理解,靳以南就说:“这座庄园本来就是属于杜瓦尔先生家族的,可惜他们经营不善,欠下庞大的债务才不得不转手,恰好我发小买下来,不过他素来是个甩手掌柜,见到杜瓦尔先生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对这里很有感情,所以又重金请他回来管理。”
    “你别看他平日只是看着葡萄园的老先生,他从前可是巴黎一家公司的高管,杜瓦尔夫人是大学老师,是舍了一切回来这里的。”
    “他们是夫唱妇随。”靳以南说完顿一顿,“我们现在是妇唱夫随。”
    他忽而一笑,陆双宁的脸却烧了起来,轻咳了一声,别开眼不去看他的打趣,反而又将视线转回屋子外。
    杜瓦尔夫人在给她先生打着伞,两人在埋头修剪花园里的枝叶。
    两鬓斑白时还能执手相看,还有什么舍不得的?跟书里的梅尔先生一样怡然自得。
    她和靳以南的未来呢?
    靳以南的效率很高,隔了两天,那位据说很有名的专科医生就被他派车请来了小镇上。
    医生是法籍华裔,的确是很专业的大夫,来之前还认真把陆双宁的病历研究过,做过电话问询,今天一到就直接看诊。
    不过他们希冀的好消息并没有到来。
    医生说,陆双宁的喉咙没有任何问题,之前的炎症也没有了,她能发出“啊”“呀”这样的单音,并不觉得不舒服,就能说明一切。
    事情还是回归到原点——陆双宁想不想说话的问题。
    她自己觉得委屈,正常的人谁不想说话呢?可是她说不出口。
    那位医生就说,突破这种状况需要一个契机,又说不准是个什么样的契机。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陆双宁本就不报什么想法,只是靳以南太希望她好起来了。
    他觉得她会变成这样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疏忽。
    只能对她更好。
    天气渐渐变热,果园架上的葡萄成熟了。
    杜瓦尔先生一边要带着工人摘葡萄,一边还要管着庄园维修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好在靳以南那个一直没露面的发小据说快要回来了。
    不过在那之前,先来的居然是于涛。
    于涛还带了自己的女儿朵朵来,朵朵很腼腆怕生,不过她虽然年纪小,记忆力却好,还记得靳以南,见面时还乖巧地喊了声:“靳叔叔。”
    陆双宁没料到有客人,在小花园里散步,虽然她怀着孕,可是扎起马尾穿着宽松背带裤的她看上去很年轻。
    于涛让朵朵喊人,朵朵却甜甜地喊:“姐姐好。”
    靳以南的脸僵了一下,他这里叫叔叔,怎么喊陆双宁就变姐姐了?没见到她怀孕了吗?算了,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朵朵还好奇地摸了一下陆双宁的肚子,娇声问:“姐姐的肚子里也住着小弟弟吗?”
    于涛摸着女儿的头,有些尴尬好笑地解释:“我老婆也怀第二胎了,朵朵一直说是个弟弟。”
    陆双宁明白点点头,看朵朵的眼神更温柔了,对她笑了笑,小丫头真的好可爱。
    让她也越来越期待自己孩子的到来。
    于涛这一趟来法国,是为公事也为私事。
    他之前为了续签一份合同已经在巴黎呆了几天,还有一个比较大的案子需要跟靳以南当面商量,在网上视频不方便谈,还有就是他老婆属于高龄产妇,怀相不太好,都四个多月还一直孕吐,不得已回娘家安胎了,怕朵朵看到不好,所以趁机带她来玩一玩。
    于涛喝了杯红茶,又环视了这庄园幽静的环境,不由得打趣靳以南:“这么个好地方,怪不得我们靳总舍不得走。”
    靳以南只是笑:“你喜欢就带孩子多住几天。”
    朵朵和酿酒师的孩子在他们身旁的草坪上玩,于涛跟靳以南说着话,偶尔看看女儿。
    “几天?我都想留下来了!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回去主持大局啊,赶紧把我换下来,没看到我都快鞠躬尽瘁了吗?”于涛不怕靳以南,还敢当面抱怨辛苦,除了两人过硬的交情,也是他有资本有能力说这样的话。
    靳以南却不松口,淡定地看着他:“我相信你。”
    于涛白了他一眼,一脸忧愁地说:“打工仔就是命苦,想偷浮生半日闲都找不到机会。”
    “能者多劳。”靳以南惜字如金,抬头看到陆双宁笑盈盈地从屋子里出来,身子笨笨的,手里还捧着盛满点心的托盘,估计是给孩子吃的。
    他下意识地站起来要帮忙,却看到她突然僵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刚才还在身边的两个孩子向篱笆墙跑去。
    最近庄园维修,高高的爬满绿的篱笆墙也在修整中,有些架子还来不及拆掉。
    靳以南当机立断,先对双宁说:“你站着别动。”然后喊了还傻愣着的于涛,“快把孩子带回来!”
    真是一不小心就忽略了。
    于涛回过神,赶紧迈开步子跟着靳以南跑了过去:“朵朵,快回来爸爸这里。”
    靳以南则是去追小男孩,用法语说:“埃利斯,不许动架子!”那孩子比朵朵要大,正是调皮的年纪,这个园子他玩得比谁都熟,也不听话,还去摇架子。
    于涛好不容易追到女儿,紧紧抱着,才松了一口气,就听见沙哑却声音不算小的一个警告:“以南!小心,架子!”
    他和靳以南面对面,看见他拉着小男孩的手在板着脸教育他,他身后的架子摇摇欲坠,可能是刚才被动过的原因。
    “靳总,快离开那儿!”
    靳以南听了以后,身体迅速反应过来,先是把孩子往于涛的方向一推,然后自己利落地滚到了一旁。
    千钧一发,那松垮的架子真的就倒了。
    于涛简直出了一身的冷汗,虽然看起来不重,可是被砸到也难保不受伤,何况是那么小的孩子,他心有余悸,忍不住就瞪着女儿,打了她的小屁屁:“以后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知道吗?”
    朵朵似懂非懂的年纪,只见父亲凶她,“哇”一声就哭了。
    男孩埃利斯也跟着哭。
    靳以南踉跄着想爬起来,不过没那么顺利,刚才的动作似乎把腿扭伤了。
    “以南,你,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啊?”随着凌乱的步伐,这焦急沙哑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最后在他面前站定。
    靳以南抬起头,愣了好一会儿。
    见他不说话,陆双宁都急疯了:“你到底怎么了?”
    他突然大声笑出来,让于涛,还有在哭着的两个孩子都吓到了。
    只见他用手撑地,使了点巧劲让自己站起来,然后抱着陆双宁激动地喊:“双宁,你能说话了啊!”
    陆双宁一怔,很久才反应过来,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唇,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难以置信起来。
    她刚才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也没发现自己居然“说话”了。
    见她还傻傻的,靳以南就笑她:“傻瓜,怎么反应这么慢?能说话了啊,这个就是契机吗?不对,是奇迹!”
    “你,你才傻,这时候还想我干吗?我问你,伤到哪里了?”陆双宁回过神后,说话反而结巴起来,声音很哑,似乎还不适应能开口了。
    靳以南只顾着她,哪里还记得自己疼,摇头说:“我没事,回头记得让人把这些架子都拆了。”本来早就该拆了,可是连着下了几天雨,就耽误了工期。
    于涛也拉着两个孩子过来,脸上还带着哭痕,见他们夫妻还有话要说,就主动提出带孩子回屋里。
    靳以南点点头,于涛一向挺上道的。
    陆双宁还凝着眉,心里还是担心:“我看还是请个医生吧。”
    靳以南阵阵暖意上心头,看了她一眼,又重新抱紧她,叹了口气:“我只是扭到了,不需要医生,听到你说话比医生管用,不疼了。”
    “瞎说!那如果我说和好的话,你岂不是能飞了?”
    刚才那一刻,他们心里想的都是彼此,陆双宁想,这也许就是他们一直“病着”的关系的契机吧?
    要是真的不想再和他在一起,就不会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不会关心记挂,更谈不上心软。
    就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在此葡萄成熟时。
    “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
    “我听到了!你说和好?嗯?”
    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
    好消息一直有。
    没过多久,陆双宁就收到了一封来自赵天蓝的电子邀请函,她要订婚了!
    正巧靳以南就在身边,他看了准新郎的名字,眸光顿了一下。
    叶鼎钧。
    陆双宁扯扯他的袖子:“怎么了?”
    正式和好以后,他们的关系一日千里,比从前还要好上半分,到了孕后期,陆双宁还越来越依赖他了。
    “只是觉得名字耳熟,不知道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不会那么巧吧?”陆双宁不太相信,“蓝蓝说他只是个普通设计师,又不是生意人。”
    “确定是设计师?”靳以南见妻子点头,扬唇笑了笑。
    陆双宁觉得稀奇:“你不会真的认识吧?”
    “我认识的那个叶鼎钧,知道自己被称为‘叶子先生’,估计对方要倒霉。”
    呃?!
    “你偷看我们聊天?!”
    靳以南一本正经:“只是不小心看到而已。”
    “我不信!”
    “别撅嘴,我都不计较被叫成‘卷心菜先生’了。”
    “你记得?”
    “当然记得。”也是这个称呼,让他知道她还是在乎他们的感情,让他决定坚持下去的。
    ……
    “你真的认识那个叶鼎钧?”
    “嗯,应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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