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心中虽还惦记着,但却并没表露出来,而是等到母亲午睡后,轻手轻脚地离了家门。她并没带侍女,熟门熟路地独自去了桑家。
    一路上倒是遇着好几个相识的人,南云并没同她们闲叙的想法,脚步都没停,略一点头算是问候了。
    好在桑家离得不远,不多时便到了。
    南云原本是想要来桑家打听打听消息,可尚未进门,就听见了里面的动静。
    “阿榆,”桑母话音里透着些焦急,苦口婆心道,“你先别急着赶人,好歹听她把话说完啊。”
    “有什么好听的?”桑榆很是无奈道,“她说的那家我又不是不认得,夸的倒是天花乱坠,可哪是能嫁的人家?”
    “桑妹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南云一听这声音,就知道里面的是谁了,她将虚掩着的门一推,随即进了门。
    桑母先是一愣,及至回过神来后连忙招呼道:“阿云来了,快往里面坐。”
    虽说南云与桑榆关系很好,可到底是个外人,吵吵嚷嚷的家事实在不宜闹给外人看,桑母及时止住了,又同马媒婆使了个眼色让她离开。
    马媒婆虽不太情愿,可她与南云原就有隙,也怕南云想起来会为难自己,悄悄地瞥了眼后便快步离开了。
    南云觑着桑母的神色,知情识趣地没提方才的事情,权当是没有听见,寒暄了几句后道明来意:“我娘这几日的病情突然反复……伯母可知道其中的缘由?”
    第088章
    虽说南云也算是桑母看着长大的, 可如今成了宁王府的侧妃后, 桑母再见着她, 也没法像先前那般自在,言谈举止中总是难免会带上些小心谨慎。
    毕竟并不是谁都能像桑榆那般, 不论身份如何, 待她都始终如一的。
    听到南云这么问后, 桑母先是一愣,随后道:“前几日我见着你娘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情反复了?”
    “我不知道, ”南云摇了摇头, 无奈道, “我娘说是因着没休息好的缘故,可我总觉着不大对。”
    桑榆在一旁听着,她这几日一直在京城铺子那边招呼, 并不知道家中的事情。想了想后, 她问母亲道:“您再想想, 这几日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
    如今姜家可不缺银钱, 姜母身体尚未好全,也没必要再去劳心劳力干什么重活。如此想来,所谓的病情反复大半可能还是由心病引起的。
    只是南云一切都好,能有什么事让她担忧?
    桑母闻言,仔仔细细地回想了这两日的事情,忽而恍然道:“前日我出门的时候, 远远地见着有人到你家去,看那身形模样,倒像是花嬷嬷。”
    听到这名字时,南云眼皮一跳。
    花嬷嬷算是她的乳母,自她记事起,就一直在家中伺候着。只是后来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姜母看在伺候多年的份上,还了她的奴契让她回老家去了。
    到如今,也有四五年的光景。
    南云记得花嬷嬷的老家离这里并不算近,搭车赶过来,也得大半日的功夫……好好的,她过来做什么?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南云几乎已经能确准,母亲的病情反复,正是因为花嬷嬷的到来。可究竟是什么事情,竟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南云一言不发,兀自发着愣,桑母疑惑不解地看了看她,又回过头去看了眼桑榆。
    “您先忙去吧,”桑榆小声道,“我同阿云说几句话。”
    等到母亲离开后,桑榆端详着南云这模样,了然道:“想来伯母是不肯告诉你了。”
    “她若是愿意说,也不会拿那话来搪塞我。”南云很是无奈。
    “那就没法了,”桑榆顿了顿,转而又道,“除非你找到花嬷嬷那里,亲自去问问,说不准会有头绪。”没等南云说话,她就又自顾自地否决了这一提议,“我随口一提,你还是不要当真为好。”
    南云下意识地追问道:“为何?”
    “这……”桑榆叹了口气,“伯母不想让你知道,那花嬷嬷说不准也会是这样想的,若真是去了,岂不是白跑一趟?”
    桑榆没敢直说,可在她看来,这件事情八成是牵扯到南云的。
    不然姜母何至于此?
    南云愈发无奈了:“可我总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置之不理吧?”
    有些事情若是一直都不知道也就算了,可一旦知道了,就很难当无事发生,更何况这事还牵扯到母亲的病情。
    桑榆与南云面面相觑,她是极清楚南云的性情的,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若真是放不下,那就去看看也成,最不济也就是白跑一趟,好过你在这里牵肠挂肚的。”
    “我亦是这样想的。”南云点点头,随后又眼巴巴地看着桑榆。
    她眼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虽没明说,但桑榆很快就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应承道:“好好好,我陪你一道去看看。”
    对于将要面对的事情,南云一无所知,不过有好友能陪在身边,多少也让她能安心些。
    解决了这一桩事后,南云转而问桑榆道:“方才我来时,是怎么了?马媒婆又来给你说亲了?”
    “是啊,”桑榆提起这事,忍不住冷笑了声,“若不是我娘拦着,她压根连家门都别想进,哪还有在那里说话的机会。”
    当初家中窘迫,又未曾到宁王府去时,南云也与这位马媒婆打过数次交道,最后已经算是撕破了脸,深知这人本性。
    只要是拿了男方那边的银钱,她便能夸得天花乱坠,恨不得立时就将这亲事给促成,好继续讨钱去,压根不管会不会耽搁了姑娘家的一辈子。
    而且这人脸皮还厚得很,任你怎么说,她仍旧能若无其事地黏上来。
    饶是南云这样好脾气的人,当初都忍不住同她撕了,更别说是桑榆这样的性情了。
    南云先是安慰了她两句,随后又叹道:“你若是在家中,就难免会被念叨此事。”
    毕竟桑榆的确到了婚嫁的年纪,南云是不会催她半句的,可旁人就不这么看了,桑家的父母尤其着急,恨不得赶紧给她定下个人家才好。
    这也就是桑榆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硬气得很,不然说不准早就被爹娘压着认下了。
    “他们愿意说那就说呗,”桑榆倒是很想得开,摆了摆手,“反正他们说破了嘴皮子,我也不会听的。”
    她主意坚决得很,南云抿唇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着桑母端了盘茶点进来了,脸色不大好看,显然是听见了桑榆方才的话。
    南云一怔,莫名心虚地看向了桑榆。
    桑榆也没料到会这么巧,咬了咬唇,随即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挑明了说道:“娘,您今后就不要再让马媒婆进门了。我并没中意之人,她代为提亲的那些大都也是歪瓜裂枣,着实没必要多费口舌。”
    桑母将茶点放下,她看了眼一旁坐着的南云,忍了又忍,可到底还是忍不住说道:“什么歪瓜裂枣?这十里八乡的人看遍了,能有一个你中意的吗?”
    开了话头之后,接下来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阿榆,你平素里也是个懂事的姑娘,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桑母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向南云道,“阿云,你也帮着伯母劝劝她。她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总是拖着,算个什么事?如今好歹还有人上门提亲,若是由着她的性子再拖两年,怕是连挑拣的余地都没了。”
    南云:“……”
    她原就不擅长劝解,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她是无条件站在桑榆那一边的,自然不会去给桑母帮腔。
    犹豫片刻后,南云轻声细语道:“其实这种事情也急不来,说不准什么时候缘分就到了,如今若是就这么讲究了,将来后悔了可怎么办才好?”
    桑母听出她的立场来,噎了下,可碍于南云的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
    “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操心了。”桑榆将语气放缓了许多,同母亲笑道,“再说了,您有这个精力,去筹备大哥的亲事不好吗?让他赶紧将赵姑娘娶回家来,好给你生个乖孙子。”
    桑朴的亲事是重中之重,桑母一直留心张罗着,而等到铺子在京中开张后,也就是这几日,双方彻底定了下来,是邻镇的一户人家。
    解决了这一桩事情后,她就转头开始操心起了桑榆的终身大事来,可却碰了壁。
    桑母瞪了桑榆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南云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到桑母离开后,方才同桑榆感慨道:“也真是难为你了。”低头喝了口茶后,她又突发奇想道,“其实说起来,先前我看那位容公子生得也很是俊俏,家境也好……”
    “打住,”桑榆随手拿了个茶点,塞进了南云嘴里,堵住了她将要说出来的话,“他相貌是不错,可年纪摆在那里,哪怕是熟了起来,我最多也是将他当弟弟一样看的。饶了我吧。”
    南云含糊不清地问道:“果真?”
    “千真万确。”桑榆信誓旦旦道,“我就算是再怎么被催婚,再怎么找不着合眼缘的人,也不会跟容安那么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在一起的。”
    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带半点犹豫的,南云信以为真,便没再多说下去。
    南云同桑榆闲聊了几句后,约定好明日一块去寻花嬷嬷,便回了家中。
    她将情绪遮掩得很好,并没表露出来,若无其事地陪母亲说着话,又在一处做了点针线活,及至第二日用完早饭,若无其事地吩咐白芷收拾东西回王府去。
    姜母亲自送她上了马车:“阿云,不必再让人送东西和银钱过来了,娘什么都不缺,留着自己用吧。”
    南云并没点头,只殷切叮嘱道:“我一切都好,您千万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若是有什么不适,着人告诉我就是,别自己一个人担着……”
    依依不舍地分开后,马车驶离了姜家,南云挑开窗帘向外看着,在镇口见着了等候的桑榆。
    “停车,”南云叫停了马车,她先前并没将计划告诉白芷二人,直到如今方才吩咐道,“我有些事情要去办,白芷随我去。白芍你先回府知会一声王爷,就说我今日晚些时候,又或者是明日就回府去。”
    她还不知道花嬷嬷家究竟有多远,只有个大概的印象,所以不敢断言承诺。
    白芷与白芍俱是大吃一惊,先是着急去劝,等到发现南云一早就拿定了主意,压根劝不动后,也只能依言应了下来。
    有前车之鉴,白芍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您可得千万小心,早些回来啊。”
    “知道了,”南云又拿出一封昨晚写好的信来给了白芍,笑道,“你将这信交给王爷,他不会生气的,只管放心就是。”
    南云同白芷下了车,向桑榆问道:“都准备妥当了吗?”
    “车已经租了,花嬷嬷的住址也打听来了,”桑榆扬了扬下巴,“走吧。”
    第089章
    白芍独自乘着车回了王府, 到正院去给萧元景回话, 心中忐忑得很。她小心翼翼地攥着那封信, 就跟握着根救命稻草似的。
    果不其然,萧元景听她说了南云有事不回时, 便不由得皱起了眉。
    虽说萧元景待南云千依百顺, 可在她们面前, 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白芍吓得脉搏都快了不少,连忙将那信给呈了上去:“侧妃娘娘说,她会尽早回来的,这是她让奴婢给您带回来的信。”
    萧元景接过那信来, 却没急着打开, 而是追问道:“她做什么去了?”
    白芍被问住了, 心中慌张得很,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侧妃娘娘并没说……”
    萧元景就知道会是这样,他不动声色地舔了舔齿列, 这才垂眼看向桌案上的那封信, 慢条斯理地抽出了里边的信笺, 扫了眼。
    白芍下意识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袖, 觑着萧元景的脸色。
    那信上并没多少字,萧元景一眼也就看完了,先是一愣,随后又似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神色便缓了下来。
    “算了,”萧元景抬了抬手, “好歹这次知道让人回来传个话,也算是长进了。”
    白芍心下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她将萧元景从头到尾的转变看在眼里,愈发佩服起自家侧妃来——这可真是将王爷给吃得死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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