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清客,有人说我是江湖骗子,后来成了被王爷重视的神算子,又被人叫祸水。世事那样一环扣一环。”

    “他登大宝继父志,我报血海之仇,听起来很痛快。可是之后呢。”

    “之后神算也没什么用,在后宫乖乖做一只金丝雀。他需要子嗣生息,要往宫中接女人。”

    裴以安皱眉,“你这些想法跟他说过吗?”

    这样的曾解忧很少见,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那个潇洒神秘的佳公子。裴以安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跟他说?”曾解忧不甚在意地笑笑,“跟他说有用吗?何苦添他苦恼。就这样吧,我既不忍心看他绝了子嗣,与其看他与女子缠绵,还不如眼不见为静。”

    他说那话时眼睛里面的决绝,让裴以安一怔。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为难纠结的事情,但是既然曾解忧不肯说,他也不会逼他。

    “你有什么打算?”

    曾解忧瞥他一眼,知道他不会告诉旁人,“我在江南置了座小院。”

    “天下大定之时,曾某也该功成身退了。”

    裴以安沉默了稍许,缓缓道,“其实千里姻缘一线牵不无道理。”

    “这样也好。你自己冷静的想想清楚,也是给他一个机会。”

    曾解忧乐,“这么明显啊?”

    裴以安没搭理他,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呗,还走到江南,离那么近还不是盼着心里头住的人找到他。

    皇城在视线里逐渐放大,二人收了杂念,脚步放缓。

    落霞满天,孤雁齐飞。

    “他俩能明白我们的意思吧。别再到时候没人接应,不是白干了?”

    裴以安瞪他一眼,换衣服的手上,“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脑子有水啊。”

    “切。”

    黑云压顶,暮色渐浓。

    “哈欠。”一个架长|枪的兵士扁了扁嘴。

    “一连七八天让咱们戒严,我都好几天没睡上好觉了……”

    旁边的年长一点的轻声呵斥,“不要命了?!南郡军都快打到城门口了,真出了岔子,一个都跑不了!”

    听了这话,几人都悲从心来,不再言语。

    城头上守夜者一共八人,半个时辰换防一次。城下轮休的禁军则有数千人。

    裴以安掐算着时间。

    他俩私逃不超过一个时辰,军营里面那两位就会发现端倪,加上曾解忧的留言和他提的路子,会马上率军来追。

    再等一等。

    行军不比他俩轻装简行,要更久一点。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曾解忧都开始打哈欠了,耳朵贴地趴着的裴以安有了动作。

    “来了么?”

    裴以安站起身子,傲然而立。

    “三里左右,有马。”

    此时正当刚刚换防两刻的功夫。

    “我们只有一刻钟。”

    曾解忧点头。

    俩人对视一眼,在夜色里隐没了身形。

    城头上的士兵只觉眼前一花,好像有个影子过去了。

    没来得及细想,颈上一凉,失了知觉。

    如法炮制。八个人,都只轻轻哼了一声。

    将手里尚温的身体轻轻放平在地上,二人提气顺着石阶找到控制大门的机关。

    黑夜里匕首反射月亮的光泽照出了裴以安半边侧脸。

    皎月刃,削铁如泥。

    曾解忧站到裴以安身后,一手一只铁长鞭。

    刀锋扎进铁扳手旁边的木头里面。

    裴以安研读过机关方面的古籍,用匕首去找里面的卡扣。卡扣坏掉,这个城门就再不能通过机关控制了。

    不远处传来兵士交谈的声音。

    曾解忧握紧长鞭,咬牙骂了声娘。杂草根本掩盖不了身形,一旦被发现,他们俩个就是众矢之的。

    并且不能退了。这个时候,跑出去不仅功亏一篑,还会弄巧成拙。

    城楼上的八具尸体会点亮整个皇城的灯。

    交谈声渐近,身后裴以安传来低不可闻的一声轻呼。

    找到了。

    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没有丝毫犹豫,裴以安迅速拉下铁铸的扳手,用匕首切断里面的卡扣。

    “轰--”一声巨响。

    巨大的石门张开一条缝隙,滚滚烟尘散落。

    “走--”

    响动引来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裴曾二人几步窜上城头。

    离得近的一波兵士,手持长弓,一轮流箭对着二人冲过来。

    “铮铮铮--”

    曾解忧铁鞭一挥,打落一片箭矢。

    翻上城头的功夫,就有大批士兵顺着梯子爬上来,向着二人步步逼近。

    身后兵士刀枪相对,二人对视一眼,想也不想,纵身跳下城楼。

    众人皆震,怔愣过后才快步上前去看。

    两人两脚|交替飞快地蹬着城墙借力缓住下落的身形。

    “报--”

    “机关出了故障,城门关不上了--”

    为首的将领抬头,没多惊讶。

    一个手势拦住要放箭的羽军。亲自张弓,瞄准了裴以安的背心。

    萧临逸纵马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

    伏低身子,拉过背上长弓,三箭齐发。

    一箭打上对方的长箭,断成两截。

    二箭走眼,三箭走臂。

    无一虚发。

    断掉的箭矢从裴以安身边擦过,划了胳膊上一道口子。

    裴以安闷哼一声。

    二人落地。

    抬头便是千军万马,甲光向月。

    身后城门敞开一个大口子,内城灯火大亮光景纵是夜间也看的分明。

    “杀呀--”

    喊声战鼓声刀剑相逼声混在一起。

    裴以安却觉得什么也听见不了。

    他看见他的男人披星戴月端坐马上,与纷扰的战火格格不入。一双眼赤红,满目深情。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哦~~谢谢看文~~

    第56章 完结

    诚元九年九月,淮阳王起兵逼京。

    同年十二月,擒帝守于銮殿。

    次年一月,新帝登基,改国号“无忧”。

    盛世伊始。

    梁京三月,风暖雁回。

    皇城里还有一堆烂摊子。

    在烂摊子里面最烂的一件事就是,皇后丢了。

    这事是尚衣句的一个小宫女发现的。她去给皇后送登基大典上要用的衣服的时候,发现皇后的凤榻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封信。

    听说皇上闻此事,砸碎了御书房里面的一个一人高的瓷花瓶。

    裴以安是拿这事当笑话听的。

    他坐在庭院的石头长椅上,笑的直打跌。

    “少爷,”裴允不满地看着他家小主子,“曾少爷丢了你不着急啊?!”

    裴以安摸了把小傻子的头,笑容不改。

    一人被丢在萧临逸的私兵那里心惊胆战的三个月,也是难为这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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