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的是,不止苏淮慌了,小顾也很慌。
    “不要!”
    她紧紧捂着留言簿,小眼神又冷又警惕:“我的礼物,凭什么念给你听?”
    “因为我是你最亲最亲的小姨吖!”
    王乐之真的是古灵精怪,根本不像快40岁的人。
    她一边厚着脸皮聊感情,一边又偷偷摸摸讲好处,贴过去就开始嘀咕。
    “乖宝,我有大大滴好处给你!”
    “我不稀罕!”
    顾久玥满脸抗拒,她可不是一个好哄的傻孩子。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王乐之一开口就直接扎到她的七寸上。
    “你是不需要,但是小苏需要啊~~~”
    “嗯?”
    “乖宝你瞧,之前我帮你把老顾搞定了对吧?”
    “嘁!”
    “伱以为我真想借你的裙子穿吗?nonono,我是在借机让老顾向你的小男朋友服软啊!”
    “呸!”
    “你相信我!我为难你爹,你爹搞不定你,那他只好去找小苏,对不对?那他主动服软之后,俩人的关系是不是就缓和了?”
    “!!!”
    顾久玥的眼睛一直,心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王乐之巧舌如簧,忽悠得越发带劲:“老顾的脾气硬,不把他磨到位,这俩人还有得干呢!我是为了穿你一件裙子吗?我是为了帮你磨他的脾气啊!小姨还能害你吗?”
    她不加最后这句还好,加上之后,小顾马上回过神来了。
    “呵呵!”
    顾久玥发出一声冷笑:“害我倒是不会,骗我压岁钱的事儿你可没少干。”
    王乐之笑容一僵,眼见软的不行又开始来硬的。
    “我可提前警告你了啊,你爷爷对小苏可是怎么看都不满意,家里六个长辈,就我妈坚定支持小苏,你姥爷和你奶奶立场不明,你爹你爷爷死守对立面,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你可不要把我往外推!”
    她的话没错,可小顾也不是厦大的。
    “所以呢?我不给你看信,你就要给我捣乱?”
    王乐之真的是缠人精,眼看着小顾要硬刚,她马上又化为绕指柔。
    “那哪儿能啊,小姨最爱的人永远是你,你那个不要脸的爹都得往后稍。
    小姨只是觉得,这是很好的表现机会,你得珍惜,现在小苏给你爷爷奶奶留下的第一印象可不怎么好,一头小白毛,吊儿郎当的,再不赶紧拉拉分,回头等他们印象固定了我还怎么帮忙啊?”
    小顾沉默不语,悄悄瞄了一眼苏淮。
    此时,小白毛已经被程立华招手叫过去了,爷爷顾华堂板着脸背着手,一脸老干部式严肃,奶奶倒是和颜悦色的,但也心思难猜。
    他们在聊什么?
    顾久玥心里微微急切,懒得再和不靠谱小姨磨蹭,捧紧了留言本,快步走过去。
    其实,没人为难苏淮。
    满不满意是心理的看法,再怎么都不至于在这种场合下给他下马威。
    程立华叫来苏淮之后,立马一顿夸。
    杨悦蓉连连点头:“这孩子真帅,又不止是帅,好,真好!”
    板着脸的顾华堂虽然眼神不善,但也没失态,只是闭口不言不语。
    程立华特别上心的替苏淮拉分数,夸他会挑礼物,用心。
    “玥玥什么好东西都不缺,这是第一回收到的生日礼物能让她如此开心满意,我们就做不到这一点……”
    苏淮面对老头老太太时特别乖巧,谦虚回道:“和小顾对我的厚爱相比,我做得还远远不够。”
    王玉清老气横秋的道:“那是不够,你还得再加油。”
    “嗯,我会的。”
    顾久玥走过来时,看到的正是苏淮“示敌以弱”的这一幕。
    她抿嘴一笑,心想:苏苏真聪明,太会哄老头了。
    和他们犟嘴、在他们面前展现個性,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激化矛盾。
    顺着捋,敷衍过去,以后能有多少再碰面的机会?
    不过爷爷怕是真不喜欢他啊……
    小顾暂时搁置心里的忧虑,走过去之后,没有靠近任何一位长辈,而是站到了苏淮身边。
    她和家里所有的长辈都不亲昵,话少,肢体接触也少。
    于是顾华堂又皱了一下眉,越发的不满意不开心。
    杨悦蓉眼神一闪,话也不多了。
    反倒是看到跟过来的王乐之,杨老太太马上眉开眼笑的,急忙把她拉住,搂在身边。
    “小乐子,刚刚又欺负玥玥了?你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
    “我哪有?”
    王乐之撒娇一扭,好似没有察觉到场中气氛一样,转头对苏淮道:“小苏,第一次见面,没给小姨准备一份礼物?”
    苏淮一愣,感觉怎么回都不是。
    想了想,他索性回归年龄,直白道:“不知道您的喜好,不敢唐突,您要是有什么想法,不如直接吩咐?”
    “懂事儿!”
    王乐之竖起大拇指,狐狸似的笑起来:“礼物可以下次再补,今天先把你给玥玥的情书念一念好了,反正今天都要表演节目的,算你第一个,想必大家也都很期待~~~”
    “小姨!”
    顾久玥气坏了,她怎么能这么没谱啊?!
    倒是苏淮不以为意,哥们又没写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若是你们实在好奇,那便公开又如何?
    “没事的。”苏淮安慰了小顾一声,大大方方道:“我的祝语就在最后一页,只要顾顾同意,我随时ok。”
    “我不同意。”
    结果,小顾上来了轴劲儿,当场就冷下脸。
    王乐之倒是没急,她可能是在故意逗小顾,坏笑着又要去哄。
    然而就在这时候,顾华堂第一次开口了,并且一开口就是训斥。
    “玥玥!都20岁了怎么还这么任性?”
    杨悦蓉急忙横插一杠子,骂道:“你个老古董,孩子们闹着玩也不行?管的比在位时还宽!”
    顾华堂没理她,而是又训了王乐之一句:“乐乐你也不小了,一天天的没个正形,在小辈面前带的什么头?”
    “噢……”
    王乐之马上乖觉下来,看上去有点怕,但实际上……
    在苏淮的感知中,她的情绪以不屑和平静居多。
    这一家子,好像有点复杂啊?
    那个老顾头多多少少也有点儿在我面前借题发挥的意思吧?
    苏淮意识到了,笑容也浅淡了一些,但他仍然选择主动拉开话题,而不是对抗。
    “顾叔叔呢?一直想敬他一杯酒,也不知道今天方不方便……”
    程立华忙道:“那有什么不方便的?那边全是酒蒙子,待会儿你去便是。”
    苏淮摇摇头:“不急,再陪您转一圈。”
    “好好好!”程立华满意极了,“那就转一圈去,我和亲家母亲自感谢一下你们班的好同学们……”
    杨悦蓉恍然点头,回头叮嘱老公:“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和孩子们聊聊,一会儿就回。注意你的态度,别把你那破脾气往家里带!”
    看上去,老顾头虽不靠谱,但杨奶奶是个心里有数的主。
    不过,苏淮不是一个会被表象迷惑的人,他仍然觉得不对。
    此时没有时间多想,于是他给了小顾一个眼神,带着她陪着程立华杨悦蓉王乐之,和同学们打成一片。
    511寝室的挨个聊聊,然后是关系好的女生,再之后泛泛鼓励,程序上很有一种华夏秩序之美。
    这可不是阴阳,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48个同学扒拉一遍并且分出轻重,很考验功底的。
    你让现在的苏淮去干,他都办不到如此举重若轻。
    苏淮忍不住悄悄问小顾:“你奶奶以前是干什么的?”
    “好像是在工会任职。”
    嚯!领导啊……
    苏淮咂吧咂吧嘴,又问:“那你爷爷呢?”
    “世代经商?”顾久玥不确定这个描述对不对,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家族建国前好像挺大的,但是到我爸爸这一代就只有他自己了。”
    苏淮表情一僵,快速的打量了一眼小顾。
    她微微垂着眼睑,脸上丝毫情绪不露,可心里是烦躁的、郁愤的、怅然的。
    现在的苏淮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他略微一琢磨,很快就猜出了一些东西。
    怪不得,和小顾认识这么久了,第一次见到她的爷爷奶奶,甚至平时聊天都从未听她提起过。
    再结合杨悦蓉对王乐之真切的热情,答案呼之欲出——
    顾家,或者单指顾华堂杨悦蓉两口子,大概是强烈希望顾同书再生一个孩子的吧?
    也不能说他们不爱顾久玥,只不过,相比于爱现在的小顾,他们更急于得到一个保证。
    顾同书对顾久玥的过于溺爱,导致了一种很现实的冲突——庞大的顾氏集团,缺少一个健康的后代。
    对于富贵人家而言,这是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
    所以苏淮判断,王乐之肯定没要小孩,否则老顾头不会一有机会就施压。
    对,刚刚那副作态,明摆着就是施压。
    程立华也曾经和苏淮隐晦提及:小顾的长辈有一些不同意见,而她完全支持苏淮。
    那些所谓的不同意见,恐怕不是对外的,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立场不同。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苏淮默默叹了口气,继续压低声量,问出最后一句:“你小姨始终没要孩子?”
    “!!!”
    顾久玥猛然抬头,眼神惊疑不定。
    她没想到,苏淮居然如此敏感,一下子就戳中了她心里藏得最深的那块疤痕。
    可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小声反问:“你都猜中什么了?”
    “那不重要。”
    苏淮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大大咧咧的吹起牛逼:“有哥在,什么老顾老老顾,谁都不能欺负你!”
    “除了你没别人欺负得了我,浅浅那么乖的女孩子都信不过你……”
    小顾嘟囔了一句,忽然惊觉失言,又急忙转移话题:“小姨应该是没要,至于老顾在外面……大概也没有吧?”
    她不确定,又很确定,其实这只是心态上的矛盾,而不是真的迷糊。
    于是苏淮就彻底懂了。
    “你们家真复杂,太没意思了,要不然你以后就跟我混吧?”
    小顾气得撞了他一下,嗔道:“我去哪儿都是个拖累,你可正经点儿,少忽悠我吧!”
    “时间将会证明一切,你看我挺不挺你就完了。”
    苏淮并不发誓,但是平静的语气里蕴含着极致强烈的坚定,听起来特别能够给人以安慰。
    于是小顾忽然又开心起来,脚步有些雀跃。
    “时间只会证明你是个大猪蹄子,陈暖晗都没摆平呢,裴学姐看你的眼神又拉丝了,嘁!”
    “哪呢哪呢?”
    苏淮吓一大跳,赶紧回头去找裴姝虞的身影,结果发现乖女儿根本没往这边看。
    于是他急了:“你怎么能骗人呢?亏我还以为真有这种好事儿,差点没冲她飞媚眼……你赔我一个大g学姐!”
    “呸!你可真流氓!”
    顾久玥脸蛋红红的,有点受不了苏淮忽如其来的色痞。
    但她并没有生气,苏苏只是爱作弄人而已,能敞开来聊,反而证明了他的心思单纯。
    “我……”
    狗淮正要辩解一番,结果王乐之忽然出溜过来,咔吧着眼睛问:“你俩聊到哪一步了?怎么笑得那么甜蜜?”
    苏淮急忙正容:“小姨,顾顾正在跟我夸您。”
    “是吗?”
    王乐之显然没那么好骗:“夸我什么了?坑蒙拐骗拿她当娃娃磋磨?”
    “夸您人美心善。”
    苏淮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并且举起右手四指:“真的,我也有同感!”
    “嘻嘻嘻嘻……”
    王乐之捂嘴娇笑,眼睛眯成了月牙。
    “我不信,但还是忍不住开心,小苏啊,你可真会讨女孩子喜欢,把玥玥交给你,我既放心又不放心,这可怎么办吖?”
    苏淮一摊手,直接开摆:“随便,我听您的。”
    “6!”
    王乐之竖起大拇指,反手就把顾久玥扯到了自己怀里,搂着开rua。
    “懒得理你了,精得跟猴儿一样!”
    她是所有女人种类中,一个很少有的类型。
    活泼乐观,心态年轻,知世事而不世故,有城府却不玩弄城府,苏淮对她的观感特别好。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一直在背后替小顾承担压力。
    生孩子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也是一件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可她直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唯一的解释就是因为小顾。
    为此,她恐怕也没少受长辈的气。
    王玉清程立华心疼小女儿,顾华堂可不是那种好相处的性子,只能说,王乐之这个小姨真的很强。
    她扛住了一切,却依然嘻嘻哈哈不露分毫,这意味着她不但心中有爱,还懂得如何去释放爱。
    怪不得王家两姐妹能轮番拿捏顾同书,真是一对奇女子啊……
    苏淮把敬佩放在了心里,没有故意炫耀,只是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顾家是顾家,老顾是老顾,您是您,我这人心眼儿多但恩怨分明,以后您会慢慢信任我的……”
    这句话有点没头没尾的,但是听在聪明人耳中,意味深长。
    王乐之美目一亮,深深凝望了苏淮一眼,随后又和顾久玥闹成了一团。
    成年人不相信承诺,成年人只看行为。
    苏淮有信心罩住小顾,但这需要时间来证明,此刻,多言无益。
    一圈绕下来,偏厅里人越来越多。
    苏淮打眼一扫,发现多出了很多从未见过的同龄人,或者稍大一点的年轻俊杰——最起码看上去是俊杰,精英范儿拉满了。
    所以,接下来是怎么个章程?
    苏淮正琢磨着,老顾终于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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