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

    他说,是。

    然后起身。不过没完全起来,而是低着头弓着腰退出去。

    唉,总感觉他在介意什么。

    是什么呢……

    算了,下次再说。

    不管了不管了。都是些什么糟心事儿。

    唉……

    这一天也真够累心的。了解牵机楼的事情就罢了,还遇到一个让人……不知道怎么对待好的篁。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啊。

    夜真静。

    睡一觉吧。

    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先放那吧。

    不过事实证明睡觉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晨光熹微。本来想再睡上一觉,不过想想既然醒了,还是起来比较好些。

    虽然感觉,还是迷迷糊糊的。

    过一会醒醒困就好了。

    不过我可能,迷糊的有点过了……要不然也不会撞到人。

    是谁?

    哦……原来是篁。

    篁啊……

    一大早的,在这里做什么。

    站起来。我说。

    是。他答。

    忽然感觉和他的对话总是这么简短。

    然后他站起来了。

    不过仍然低着头。

    我总觉得见不得七尺男儿这般低声下气。即使他身份比我低上不止一点。

    抬头。我说。

    是。他答。

    然后他抬起了头。

    不过眼睛还是看向下。

    唉……我之前做什么没事找事。

    还不如跪着顺眼。

    跪下。我不耐烦地说。

    是。他还是那种语气来答。

    然后他顺从地跪下。

    唉。

    瞎折腾。

    什么结果都没折腾出来。还把心情折腾坏了。

    明明他都是按我说的做的。可是就是……觉得不太爽快。

    可能就是因为他太听话,却不懂我想表达的意思?

    我也真是,不会慢慢地有点耐心地好好讲,一口一个命令地说。结果篁每个命令都照做,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满意。

    果然刚做主子,就把主子的架子摆出来了?

    本来还想着我自己对下属什么的还是很宽容的……

    唉,算了,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大早晨的为什么跪在这才是我想问的。

    我问,你在这做什么?

    他说,属下知错。

    唉……无法沟通。

    我说,哪里错?

    属下不知。

    诶……这对话,好似同昨天的差不多?

    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这样我听不懂啊……

    我说,你不知,又怎么知道自己犯错了?

    他说,属下惹主子不快,请主子赐罚。

    这样啊。

    我说,我没有生气。

    ——虽然只是有些心烦,不过算不上生气。即使生气,也不是生他的气。

    然后他说,属下惹主子不快,请主子赐罚。

    这这这……

    合着我之前解释说我没有生气,是白说了?

    好吧,我承认之前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没调整好语气。

    慢慢说,慢慢说,不要着急。

    越急,他越觉得我生气,就越说不清楚。

    我蹲下来。

    你不站着,我就蹲下。

    他好像被我这般吓到了。

    然后我说,你别多心,我根本就没有生气,也没有打算罚你,在我看来你没有什么错。怎么就一定觉得自己犯错了呢?

    他仍旧不敢直视。不过倒是开口没再直接请罚。

    他说,属下愚钝,若属下无错,主子为何不肯立规矩……

    然后我才意识到为什么会这样。

    既然有立规矩这传统,我虽没什么规矩要立,可就这么跳过去这个流程,自然是不妥的。

    又或者说,不是不可以跳过这个过程,可既然没什么规矩要强调,也该说个明白。

    结果我呢?昨天直接让他回去。

    怕是他免不了胡思乱想。

    他既有此顾虑,我便得打消他这念头。

    我说,你可是介意我昨天没给你立规矩?

    他答,属下不敢。

    ……

    怎么感觉,每次他说话都会冷场。

    那也没办法。

    谁让他说话规规矩矩什么都不敢说只知道请罪。

    我硬着头皮又说,要不我现在给你立立规矩?

    他好像心情有些波动。虽然他遮掩了,但我一直盯着他看,倒也看得出来。

    可是这规矩,怎么立,是个问题……

    我问他,篁,你觉得这规矩,怎么立合适?

    他说,回主子,请主子将规矩说与属下,再以罚立威。

    规矩么……按之前你学过的来就好。

    立威啊……

    篁,你是忠于我的,对吧?

    他答,是。

    那就没关系了。

    反正你也不会背叛我,不是吗?

    他说,请主子赐罚。

    ……倔。

    我说,拿鞭子来。随便拿一个就好。

    然后他就去拿了。

    哪有这种人,不打一顿还不高兴的。

    不过最让人气愤的是,我说让他随便选一条,言外之意便是让他自己挑,自然也就可以选一个罚起来相对轻一点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细长带了倒刺的。

    这算什么,找虐吗?

    我觉得现在我有些急躁,一肚子火发不出来。

    篁的每一种做法都可以称得上是不合我本意。

    可偏偏他做的,又和我说的没什么矛盾。

    挑不出错处,自然也没什么理由生气。

    况且我若是真要再拿这来生他的气,那他未免太无辜了些。

    不过现在我倒是明白了个道理。

    对篁说话,不要想什么他理所当然会怎么做。想表达什么,便得直截了当点说,不然以他的角度来看,定会曲解我的意思,而让他自己受到更严重的惩罚。

    “去换一条来,没必要用这个。”我看了他之前拿那个鞭子,便觉得怎么也下不去手。

    说完之后我又补充一句,“拿最普通的就好,我没有罚你罚太重的意思。”

    他应了声是,便退回去重新拿。拿回来的这个倒是还算好,至少看上去比上一条造成的伤害轻得多。

    “转过去。”我说。

    他还是那个语调应了是,转过去跪好,伏低了身子,将后背对向我。

    看他模样,应该是受惯了罚的,语气中无一丝波动,动作也丝毫不见犹豫,单单看这模样,竟无一分他即将受罚的感觉。

    可他这般,是如何来的呢?

    我想象不到,一个人该受过多少次刑罚,又在生死边缘徘徊了多少回,才成得了他这份模样——

    说到罚,一直往重了想。

    要受罚时,丝毫不慌。好像刑罚已成为家常便饭。

    想到这里,我竟感觉有些下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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