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不说话,宋乐仪愈发理直气壮,扬着小下巴道:“也就我大方,不同你计较,但是往后不可如此了,不然……不然我就把你踹下床!”她磨了磨牙,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赵彻垂眸看她,又没说话。
    “……”怎么一直不说话?
    宋乐仪正疑惑,赵彻已经伸手,在她香软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下,一下不够,又多捏了两下,直到微带薄茧的指腹在她脸上反复摩挲。
    像在把玩什么古董摆件。
    在一片脸红心跳的寂静声中,赵彻终于说话了,语气一如既往的调侃浸笑,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嗤笑,“表妹,外面都日上三竿了,我若是不叫你,打算睡一天呢?”
    宋乐仪:“……”
    赵彻语重心长:“常言道,一日之计惟在于寅,你这样不妥当。”
    宋乐仪:“……”
    赵彻又解释:“我方才是心疼你身子累,好心揉腰解乏,表妹,你如此误会,我伤心。”
    被人噎得没话说,宋乐仪气恼地去推他,犹不解气,索性一咬牙,狠狠地咬在了他脖颈一侧,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
    赵彻吃痛,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只是被子下面的动作却没停。他长腿一搭,手臂一揽就将人紧紧勾到了怀里,一片柔软压在他紧实的胸膛。
    这让他不禁感慨,表妹的身子当真软绵,力气又是那么小。
    “你再用点儿劲儿,脖子就咬断了。”他声音哼笑,温热的手掌压在他后腰,将人按得死死。
    宋乐仪冷笑:“你这夸张劲儿怎么不去唱戏呢?”
    赵彻挑眉,神色认真似是在考虑:“表妹若捧场,唱戏也行。”
    这个姿势着实暧昧,很快宋乐仪便面红耳赤,感受到不同寻常了,惊得她忙伸手去推人,身子也往后挪:“你怎么又……”
    赵彻稀奇看她,挑眉笑道:“这样不好?”
    当然不好了!
    昨夜赵彻压着她闹腾了半宿,直到她低声婉婉哀求,才肯放过。
    宋乐仪使劲儿地往后躲着,声音磕巴: “表哥,我真的好累,不……不要了。”还带了一点若有若无地哀求之意。
    然而她不说话还好,随着声音落下,他仿佛又灼热几分。
    见他这样,宋乐仪欲哭无泪,手搭在他胸膛勾了勾,仿佛一片羽毛轻轻划过。
    宋乐仪换了个更委婉的说法,“表哥,我饿了,想要吃东西,我们起床好不好呀?”
    说这话时,她声音放软,尽是撒娇之意。
    赵彻被人撩拨得气血上涌,拽下她作祟的小手,咬牙幽幽道:“闭嘴。”
    “……”
    难得没与人计较,宋乐仪乖巧地闭了嘴。
    本来没多少旖旎,偏生怀里这个小东西勾人而不自知,赵彻埋在她肩颈,深呼了好几口气,许久,都没能将心底叫嚣的渴望压下去。
    这也不能怪他定力差,往日或许还成,如今初尝情滋味,又是这样软玉温香在怀,能平息才怪。
    最后没办法,只能将她的手拽了过来。
    ……
    宋乐仪把细白的双手放在水盆里清洗,不忘怒瞪赵彻:“下次用你自己的手!”
    赵彻轻嗤一声,拒绝得毫不犹豫,“不行。”
    说着,他伸手勾起一旁木施上的衣衫,不紧不慢地穿了起来,回想着宋乐仪方才的反应,眼底的笑意渐浓,忽然来了一句:“你好像挺喜欢的。”
    他又在说什么!?
    “赵彻!”
    宋乐仪嗔怒地喊了一声,正欲和他好好讲一讲道理,门外便传来叩门声,只能暂时收了话。
    叩门的正是孙姑姑和冬桃,还有四个端着清水、香胰、帕巾、香茶等来伺候洗漱的丫鬟。
    赵彻早些年在毓庆宫的时候,便不太喜欢人贴身伺候,身边常年跟着的不过福安和福寿,他自行穿好衣衫,洗漱好了之后,便去了外间等。
    两人今日穿的都是正红色的衣衫,绣纹繁复华贵,喜气不减。
    用了午膳之后,宋乐仪又去浴室泡了一会儿,缓缓疲乏,而后回到床上由孙姑姑给她推油按摩了一会儿,方才陷入沉沉午憩。
    因为大婚,赵彻休沐一月,不必上朝,亦不必去北大营。
    用过午膳之后,他径直去了书房。
    手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比如白狄,比如翟婴和于黑扬。
    于黑扬年龄不大,二十七岁的年纪,他祖父于格与父亲于真是老乌邪王手下的常胜将军,应该说,于家祖辈皆是善战之人。
    十八年前那场惨烈的战役,不仅大越殁了三位名将,白狄亦是殁了于格与于真两位勇将,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战战死五位将领的情况。
    于黑扬此人亦是骁勇善战,这几年间在大越与白狄几次摩擦之中,初崭露头角,颇有先祖遗风。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便命人潜入白狄,探查于黑扬。
    至于翟婴……
    令赵彻惊奇的是,此人竟然和翟争一样,半点消息都查不到,去年腊月的时候,此人方才凭空出现在白狄,在此之前十几年,毫无线索。
    六岁之前的痕迹也寥寥可数。
    赵彻靠在椅子上,一双漆黑的眼眸尽是深思,他胳膊松散地搭着,指尖曲了一个弧,轻轻扣出沉闷的声响。
    若他所猜没错,那十几年间,翟婴应该同翟争在一个地方,想着表妹曾经描述的言语,赵彻隐隐推测,当年巫师对翟争的预言一出,或许还做了其他预言。
    比如,翟氏部族挑选了一批幼子,关在了某个地方,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同一年间,翟氏部族里早夭了那么多孩子。
    赵彻想了一会儿,便没再继续想了。他伸手揉了揉眉骨,摊开了一卷兵书,认真地读了起来,偶尔圈几笔做标注,新鲜的墨迹逐渐干涸,与陈旧的墨迹融为一体。显然,他不是第一次读了。
    桌上摆着一张大越与白狄的简易边防地图,旁边的镇纸下压着数十张宣纸,上面有各种字迹和画迹,皆为他亲手书写。
    直到翻看完书卷最后一页,赵彻伸指揉了揉脖颈,叫了福寿进来。
    “王妃醒了?”他问。
    福寿摇头,回禀道:“王妃殿下还在睡。”
    赵彻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这都睡了快两个时辰了吧?他微微拢眉,勾了一杯茶润润嗓,忽然觉得,日后得让表妹多锻炼一下身体,这样不行啊。
    “去吩咐厨房熬一碗牛乳粥,多加一点蜂蜜,再准备一叠金乳酥和甜酱菜,一并送过去。”
    说完,赵彻重新垂下眉眼,抬笔蘸墨,继续写方才未完的述论。
    ……
    厨房那边送来了牛乳粥和金乳酥,还有一碟甜酱菜,宋乐仪被一股香甜的气息唤醒,悠悠转醒。此时太阳已经挂到了西边,灿灿晚霞映在天际,十分恍人眼。
    刚睡醒的明艳女子从床上走下来,踢踏着木屐穿好衣衫,又走到铜镜前梳妆。
    的确饿了。
    宋乐仪望着香甜的牛乳粥,不自觉地喉咙滚动,不过她不太好意思一个人吃,于是问道:“表哥呢?” 一连叫了十几年表哥,她还是不熟练改口这件事。
    冬桃盛了一碗牛乳粥放到她面前,回道:“殿下去了书房。”
    休息了许久,宋乐仪总算恢复了精神气儿,眉眼一如往昔般灵动,收拾整齐后便去了书房寻赵彻。
    叩门了几下不见里面有人回答,宋乐仪稍感疑惑,推门而入。
    “不在?”
    宋乐仪微微惊讶,目光落在上摊开的书卷和宣纸上,她走过去微微翻开书卷,是一卷古文兵书,内容晦涩难懂,有几处内容被墨痕勾了三两笔,一旁有潦草而简单的批注。
    视线下移,一张简化的地图,上边用朱红笔勾了几个圈,雁门关,宁山城,镇海城。
    这是大越与白狄直接相接的三座城。
    除此之外,还圈了泾河与陇山相接的一处峡谷,几处山险和几处泾河流过的土地肥沃的平原。
    挪开地图,是一张写满了字迹的宣纸,密密麻麻,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宋乐仪一目十行快速览过,这是一篇对大越与白狄两国兵力、国力和整体形势的分析。
    包括粮食、兵器、马匹、人口、地形等等,深邃而详尽,再往旁边看,是一片缩小的山河地形图,宋乐仪一眼便认出,那是大越与白狄的边境。
    宋乐仪眼眸微动,放下手中书卷,正要走过去一瞧,衣摆翩跹间,勾落了桌上摆着的一块镇纸,数张宣纸纷扬而下,零落一地。
    “……”她好像做错了事情。
    宋乐仪神色不好意思,当即俯身一张一张将其拾起,直到一张与众不同的宣纸在其中脱颖而出,出现在时间之中,她眼瞳骤然放大,指尖微勾,将其捡了起来。
    那是翟争的字迹,不是赵彻的。
    一字一字读下来,宋乐仪的眉头不断紧拢,直到读到后面,手指忍不住颤抖,捏着纸边搓着成褶皱,指甲陷入手心而不自知。
    翟争这个人,残忍嗜血不假,但最令人恐惧的是他的偏执与疯狂。
    他不太喜欢身体折磨,而是想要一点一点侵入她的神智,瓦解她所有的希望,情绪逐渐崩溃,从此之后世界暗无天日,而他,则是唯一的光。
    翟争心悦一人,便是要完完全全的占有,从身体到精神。但很显然,他对精神占有更感兴趣。
    不然白狄十六个部族也不会着魔一般对他那般心悦诚服,惟命是从。
    翟婴。
    宣和九年三月二十七。
    宋乐仪在心底默念了几遍,神情逐渐变得恍惚。
    他果然,从来都没变过啊。
    可恶!可恨!
    作者有话要说:翟争:谢谢夸奖。
    宋乐仪:?
    ——————————
    虽然但是,翟争还是变了一点的。
    不然就不会那么容易被砍死了。
    不过……临死前还得小心眼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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