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两人说开了, 姬未湫却也没有搬回清宁殿,这一点两人颇有默契,谁也没提——再有几日姬溯和姬未湫都要祭祖, 需得三日斋戒,两人睡一块虽说不是夜夜笙歌, 但总也免不了亲热一番, 不如干脆继续住在长宸宫,免得到时候来回搬也是麻烦。
    但夜间孤身一人总是是无聊的, 姬未湫把万恶的视线落在了小猫卡车的身上, 决定对他做一些残忍的事情——大过年的,猫……豹子也该洗个澡吧?
    小黑豹子都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还满脸无辜地趴在姬未湫肩头,转眼就被姬未湫亲自扛去了净室,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桶热水, 下面还用碳温着, 保证两个时辰内这水不会凉。
    充盈的水汽让小黑豹子有些不适应,在姬未湫肩头扭了扭, 又被姬未湫冷漠无情地拍了拍屁股,然后把小黑豹子的两只粗壮的后腿放进了浴桶里, 叫它沾水适应一下。
    只听见哗啦一声, 小黑豹子似乎是受了惊,努力地蹬着后腿, 把水花踩的飞溅起来,姬未湫一身衣服在这一瞬间毁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姬未湫早有预料, 压根不在乎这些, 给猫洗澡还指望自己干净清爽那除非是让别人洗的。他指着小黑豹子粉色的鼻尖,道:“不许动!”
    小黑豹子顿了一下, 蹬得更厉害了,尖锐的指甲从软乎乎的肉垫里蹦出来,瞬间就在姬未湫的肩头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爪印,丝质的衣物在刹那间成了碎布条子。
    眠鲤在一旁看得吱哇怪笑:“殿下,不如还是让我来吧!小心伤了!”
    姬未湫坚定地说:“我自己来!”
    于是眠鲤就摸了一把瓜子出来,倚在一旁笑眯眯地一边磕一边说:“那您狠狠心呀!它就是演的!在府里洗澡都是一动不动的!就是看殿下您心疼它,这才跟你闹!”
    “……”姬未湫听到这里就放心了,抱着小黑豹的双手一松,小黑豹瞬间落入了浴桶里,姬未湫只觉得一道黑影蹿过,湿漉漉的小黑豹子又扑进了他的怀里,叫得异常惨烈。
    姬未湫:“你再叫也不会给你吃的!”
    虽然大过年的不兴减肥,但也不能再增肥了,他看着浑身沾满了水但一点都不见小的小黑豹,摸着它肥厚的背脊,感觉它的肉都在随着他的手晃悠——真的,不能再吃了,这真是百分百实心的啊!
    小黑豹金色的大眼睛与姬未湫对视着,终于无奈地垂了下去,再被放进澡盆里的时候也不挣扎了,低眉搭眼的,跟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似地,敢怒不敢言。
    姬未湫捏着它的爪子揉搓着,边笑道:“但是洗完了可以给你吃点鸡肉。”
    小黑豹子没听懂别的,但是‘鸡肉’两个字它懂,耳朵都瞬间立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姬未湫,大嘴微微张着,馋的不行的模样。
    姬未湫看着那一点口水颤颤巍巍的终究还是落在了浴桶里,心道眼不见心不烦,总之不是它洗澡,它自个儿天天舔毛想必也不会嫌弃自己的口水,随他去吧。
    刚给小黑豹子搓上了泡泡,姬未湫便听见外头有了响动,果然没几个呼吸就听见宫人来通禀:“王爷,圣上到了。”
    姬未湫扬眉,眠鲤知情识趣的扔了瓜子,走过来接手小黑豹:“殿下快去吧!总不能让圣上候着。”
    姬未湫颔首,擦了手就出去了,刚一出净室,就见姬溯立在堂中,闻声侧目望来,见姬未湫一身潮湿,衣物破损,随即皱眉:“怎生弄得这般狼狈?”
    姬未湫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惨状’,失笑道:“给咪咪洗澡呢……我这就去换一身衣服。”
    “下回叫宫人做。”说着,姬溯便走了过来,拉着姬未湫往另一处去,长宸宫是东宫所居,自然不缺奢侈玩意儿,姬溯也在长宸宫中住了十来年,根本无需人引路,姬未湫跟着他走着,忽然笑道:“哎,突然有种什么小时候的感觉。”
    小时候姬溯也是这样带着他去洗澡的,那会儿姬溯是东宫,姬未湫是皇子,虽说也有用云池宫的资格,但先帝还在总是不方便的,况且东宫距离云池宫有些距离,一次两次就算了,谁乐意天天跑那么远就为了泡个澡?大多数时间还是在长宸宫的水月池里洗的。
    “大约是三四岁?”姬未湫比划着:“皇兄你第一次带我一道去水月池。”
    三四岁也算是懂点事儿了,再往前让姬溯带着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管不住的奶娃娃一起洗澡,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得了。
    姬溯也回忆起了那时,眉宇间有了点笑意。
    姬未湫也笑,其实穿书这种事情,只要不是近期看完就穿越,是很难发现自己穿越的其实是一本书的。他一开始的时候哪里知道自己穿的是本书?那会儿慌得要死,生怕下一秒就得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妖孽,哪里注意的到什么穿书不穿书的?
    毕竟狸猫换太子这种东西都成一个成语了,可见这事儿也不算罕见。是一直等到五六岁后,那时先帝已经成了一个彻底的疯子了,他听见姬溯与顾相以及一并幕僚夜谈,一个个耳熟的名字组成了令他莫名熟悉的句子,当年看过的那本书才轰然从记忆的深处浮现。
    姬溯道:“我记得,你幼时……很是聪慧。”
    姬未湫不动声色地道:“只是未想到小时了了,大时未必佳?”
    姬溯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朕不觉得。”
    “是哥哥不觉得,还是皇兄不觉得?”姬未湫反问道。
    姬溯淡淡地说:“二者皆是。”
    姬未湫玩笑道:“看来明天要下红雨了。”
    姬溯从不轻易夸他,今天得了他的夸奖,明天是要下红雨了。
    “促狭。”姬溯轻斥了他一句,姬未湫笑眯眯地问他:“皇兄怎么来长宸宫了?”
    不是很有默契的没叫他回去吗?
    姬溯反问道:“不能来?”
    姬未湫对着姬溯抛了个媚眼,故作扭捏道:“能,我就盼着哥哥来呢~”
    姬溯重重地将姬未湫握了一握,示意以后不许如此。
    姬未湫耸了耸肩膀,也没说什么——姬溯对这一套看得很重,他不将他看做可以肆意取乐的脔宠,故而也不许他做任何有自轻自贱的行为,所以有些花样他就算受用,也不许他做。
    让姬未湫来说就是活该姬溯没情调。
    也就这么句话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偏殿的水月池,姬未湫麻溜地脱了衣服往下跳,又招呼宫人送些酒来,刚刚衣服湿了还不觉得冷,走了两步就开始觉得冷了。
    姬未湫不喜欢假他人之手,姬溯与他在一处时便也亲力亲为,从容不迫地卸了衣物,换上浴袍走入了池中。
    姬未湫伏在池边一眨不眨地看着——然后有些哀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话不知道怎么说,大概就是长了张漂亮脸蛋的重要性?但凡吵架看见姬溯那张脸火气就消了三分,他长得不如姬溯,大概是没办法让姬溯看见他火气也消三分的。
    姬溯看小孩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又转眼一副幽怨的模样去摸自己的脸,莫名有些好笑:“怎么?”
    想到了什么,怎么做出这副样子?
    姬未湫侧首,笑得古怪又得意:“我赚了。”
    姬溯眉峰微微扬起,就见姬未湫抬起一手,他下意识走了过去握住了姬未湫的手,姬未湫自然而然地倚在了他的身上,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却不想姬未湫只是笑得跟只偷着鸡的黄鼠狼一样,却是不再言语。
    “在想什么?”姬溯问道。
    “不敢说。”姬未湫要是有尾巴,现在一定已经摇晃起来了,他促狭地说:“说了,皇兄恐怕要罚我。”
    姬未湫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看着姬溯,摆明了就是在等那句话。
    姬溯顿了顿:“……不罚你。”
    “君无戏言,那我可就说了。”姬未湫抬手摸了摸姬溯的脸,发出了由衷的感叹:“皇兄你这般绝世姿容居然最后便宜了我!”
    说罢,姬未湫就已经笑倒在了姬溯怀里。
    姬溯嘴唇微动,但君无戏言,话到嘴边,只在舌尖上盘旋,又化作悄然无声,最终化作一点笑意。
    小孩儿果然很喜欢他这张脸,亦或者说,正因为他喜欢,这张容貌才会这般合他心意。
    宫人静默地送上了酒来,姬未湫抬手接了先喝了一杯,酒一入喉,他便挑眉:“碧云酿?”
    要说这不是姬溯的吩咐他不信。
    以前不许他喝,现在动不动就让他喝这个?
    姬溯颔首:“不是喜欢?”
    “是喜欢。”姬未湫道:“只是这一杯下去,我恐怕就要醉了。”
    姬溯拢着他的腰,将他带入怀中,指尖在细腻光洁的皮肤上缓缓摩挲着,轻声解释道:“令人调淡了些。”
    水雾氤氲,姬未湫的眼尾泛上了淡淡的红,也不知道是谁的功劳。
    姬未湫眨了眨眼睛,此刻的肌肤相贴让他卸下了心房:“我还当你想要灌醉我呢……”
    灌醉他干什么?姬未湫想想也是。
    毕竟再有几日就要斋戒了。
    姬未湫是穿越来的,自然对鬼神有点敬畏,抱着不信也不能不敬的想法,姬溯自然是恪守礼教的,不会故意犯忌,所以斋戒那几日是真的会守。
    ——那不得趁着现在赶紧吃两顿饱的?
    忽然之间,两人只听一声怒吼之声从隔壁传来,门外宫人惊叫了一声,下一瞬间偏殿门被撞了开来,一道黑影刹那间冲入了水月池中。姬溯下意识旋身,带着姬未湫出了浴池,旋身抽剑——
    “慢着!”姬未湫大喊道。
    姬溯的剑悬停在了半空。
    浴池里冒出了个愚蠢的豹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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