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个丫头,连字儿都不识得几个,也没多少见识,她的话怎么能信?他难道连自己的朋友也不相信了吗?然而像这些问题,在他脑海里无数次的徘徊,他很想反驳,想说服自己那个丫头说的那些话只是一面之词,当不得真,可事实却是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这么多年来,卓云飞早已经见识了什么是世态炎凉,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倘若自己还能活着有一口气儿便罢了,若是自己出了意外呢?两个孩子会如何?
    他早就看淡了生死,此番去京城也是视死如归,然而这两个孩子终归是放不下的,他们是他这辈子唯一的软肋了。
    白芷从杜三娘那边回来之后,听进去了她的话,没有独自哀伤,并未因为即将要被驱赶出府上而消极做事,每天的活儿她都踏踏实实的干。
    姑娘卓诗云这几年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白芷还记得当初她刚来到府上做丫头的时候,姑娘和夫人、先生撒娇,曾经还趁着先生睡午觉的时候,在先生脸抹上墨汁,还扯他的胡须,是个很活泼可爱的孩子。现在,她变得沉稳了许多,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故意要像一个大人一样,每每看着她这样,心里越发的怜惜她了。
    过早的失去母亲,让她不得不逼着自己成长,卓诗云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这几日她也感觉到家里的情况不对劲儿,但爹爹并没有说什么,据她观察看起来好似知道点什么内情的就只有白芷了。
    白芷是娘还在的时候买下来的丫头,做事情很踏实,对他们姐弟两人照顾得也很仔细,特别是弟弟,可以说几乎是一手她带大的,对她,卓诗云没有把她当成卑贱的丫头看待,言语间反倒颇为敬重。
    卓诗云找到白芷,问家里是不是出了事儿,看着姑娘小小年纪,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她想到三娘吩咐的,也就这样说了。卓诗云没想到爹爹竟然要去京城,却并不准备带他们兄妹一起走。
    在当年亲眼目睹了母亲亡故之后,卓诗云也更加敏感了,她的第一反应是爹爹是不是不要他们了?没了娘,现在连爹也不要他们了?
    且不说卓诗云私下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是不是去找过先生了,这些白芷都忍着好奇心没有去打听。又过了几日,家里突然来了客人,来人一上门就说明了来意,摆明了立场。
    竟然是媒人上门来说亲,白芷有些懵,下意识的就以为是不是要给先生说填房,她大张着嘴巴,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心里苦得要命。她不是没想过先生总有一天会另娶,可临到头来,心情却根本就调试不过来。
    来人虽然是媒人,却是正经的官媒,说话客客气气的,并不让人讨厌。白芷上了茶,退出房门的时候,神色有几分恍惚。
    她站在院子里,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她看见先生从另一边走过来,紧锁着眉头,脸色似乎有些不悦,他走的很快,身后的小厮儿面色惶恐战战兢兢。
    看起来,先生对媒人上门并不高兴,这几年,也不是没有人想上门说亲,但都被先生拒绝了,前两年说媒的人还挺多的,只是在先生这里吃闭门羹的人太多了,渐渐的上门的人也少了。
    白芷就坐在院子外头的台阶上,看着满院子的花草树木,也没什么精神头了,现在的卓府比她刚来的时候大了许多,新修了屋子,院落,人也慢慢多了起了。可如今看着,却显得有些陌生了,比起原来的那个小院子,少了点暖意,有些空荡荡的。
    屋里人的说话声最开始还能断断续续的听见几声,后来就没了,但也没听见先生生气,不知里头是个什么场面,但单凭先生竟然没有把人赶出去,可见这次先生是有些意动的。
    卓诗云也听见了风声,相比白芷,她心里更加惶恐,她害怕有一天会有一个陌生的女人进来,她还得开口叫娘,只要一想到那个场面,卓诗云就手脚发凉。
    她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她不希望家里会有这样一个人在,那个人,她会占据娘的位置,连爹也不会再是他们的爹了。
    卓诗云走得很快,走得太急,面上也比平时红润了许多,她看见白芷坐在外头的台阶上,连忙走过来,问道:“白芷,家里来媒人了吗?”
    白芷点了点头,“是的,姑娘,正在屋里和先生说话。”
    卓诗云盯前方紧闭的大门,咬了咬牙,“进去多久了?白芷,你怎么就不把人拦在外边?咱们家里不欢迎媒人。”
    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卓诗云恨不得冲进去打断里头的谈话,她恨死那些穿花带绿的媒婆了,一个个扭着腰擦着粉,看着人时候就像是在估量货物一般,让人恶心。
    白芷张了张嘴,低着头没有说话。卓云飞说完话之后也觉得不妥,她看了白芷一眼,又安慰道:“我不是在说你,我就是搞不懂家里怎么会又有媒人来!”
    卓诗云也挨着白芷坐下,手搭在她的手上,靠着对方的肩头,“白芷,你说,我爹是不是又要娶媳妇儿了?所以他不要我和弟弟,他不要我们了。”
    白芷深吸了口气,拍了拍姑娘的手安慰着,“姑娘快别瞎想了,先生对夫人情深义重,他不会不要你们的。”
    “可我就是怕,我娘没了,我不想连爹都没了,爹要把我们送给别人了,他不要我们,我亲口问过他的。”卓诗云心里是满腹委屈,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流,“我想我娘了,我多希望娘还在,我们一家人都在,那多好。”
    ——
    屋里人说完话,房门被打开,卓云飞亲自送人出门,回来看见自己女儿还坐在台阶上,笑着道:“都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姑娘家样子都没有,以后还怎么找婆家。”
    话是这么说,声音里却难掩喜悦之情。
    卓诗云看他那么高兴,以为他是真的要娶后娘了,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道:“反正你也不要我们了,我以后找不到婆家你也不会管。你现在还要娶后娘,更不会要我们了,娘啊,你看看爹是怎么对我们的……呜呜……”
    卓云飞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什么叫还要娶后娘?卓云飞的眼神往白芷身上看去,白芷连忙摇着头,又摆了摆手,“不是我,先生,我没说过这样的话。家里一来了媒人,姑娘就过来了,姑娘说她害怕。”
    卓云飞很快就收回目光,看着自己哭成泪人儿的姑娘,一转眼,都快要长成大姑娘了,而他恐怕是没有那个机会看着她长大成人了,心越发的柔软了,卓云飞摸了摸女儿的头,“别哭了,再哭可就成了小花猫了。回头等人家上门,看你这个样子,哪儿还像是我卓家的女儿。爹不娶后娘,一辈子都不娶后娘。刚才的媒人,那是替你说亲呢,还叫人看见哭鼻子。”
    如果他还有足够的时间陪着他们长大,也不会这么草率的就答应了,至少还得再等上几年,等孩子及笄了再说,可是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张权也不会再多给他时间了。路在前方,不得不走了。
    好在,那孩子虽然年纪也还小,却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一直都很喜欢杜峰,现在器重的弟子就要成自己女婿了,感觉好像又不太一样了。
    白芷掩饰不住满脸的惊讶,看着先生和姑娘,脑子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刚才那个人是上门来给姑娘说亲的?看着眼前还不到十岁的姑娘,暗道是不是太早了点?
    卓诗云也停止了哭声,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见爹爹笑看着自己,顿时满脸涨红,气鼓鼓的站起身来,恼道:“我才不嫁,爹,我还这么小,我才不嫁。”
    “没让你这么早嫁,先定下来,等你及笄之后再说。”
    卓诗云跺了跺脚,又羞又气,又觉得难堪。她虽然年纪还小,可嫁人,定亲是什么意思,她是明白的。
    “你是爹的掌上明珠,爹可舍不得你早早就嫁出去,就只是先定下来。这人呢,你也认识的,以前还在咱们家里住过一段时间,你不是还挺喜欢这个小哥哥的?”卓云飞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就是忍不住想逗逗她,“是杜峰,杜家那个小哥哥。”
    杜峰,爹爹的学生?卓诗云当然知道他,还和他说过话,说话很有礼貌,客客气气的,长得也很好看,和他姐姐长得很像,卓诗云脸色更红了,她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转头就跑开了。
    引得卓云飞在原地哈哈大笑,他的掌上明珠,这就许了人家了,也罢,也罢,这下,他也能走得更安心了,再没有什么牵挂的了。
    白芷在嘴巴里念了几遍杜峰的名字,突然醒悟过来,这难道就是三娘想的法子?
    第182章
    杜卓两家的婚事定得极快,又或者说是卓云飞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安排家中之事了,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两家就交换了庚帖。
    卓云飞把女儿的事情安排妥当,没有再遣散家中奴仆,知道白芷这个丫头是真心实意对待两个孩子,临走前特意交代了她一番,将卓家和两个孩子一并交给她照顾。他走的时候只随身带了几套换洗衣裳罢了,这半生收集的不少字画书籍等都未带走,他嘱咐杜峰一定要好好念书,不要放弃,他书房里的书籍都可以供他参阅。
    一切就这么尘埃落定了,白芷虽然留下来了,心里却有些担心,先生走得这么急,眼瞧着倒好似在交代身后事一般,有好几次,白芷很想问他要去京城呆多久,可却说不出口,他是主人,她不过是个下人,就算主家宽厚,有些话也轮不到她来说。
    卓云飞一走,卓府就只剩下一干老弱妇孺了,昔日热闹的府邸,一下子就冷清了。因着杜卓两家有姻亲关系,杨氏常常上门去探望,对卓家两个孩子也相当上心,杜三娘闲的无事,也经常去找白芷闲话家常。
    春节一过,杜三娘的肚子就迅速鼓了起来,她自己算了一下预产期,估摸着五月孩子就会出生了,想到自己就要做母亲了,这种感觉相当的奇妙,尤其是在她感觉到肚子里胎动的时候,只有满满的幸福,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期待。
    新年虽然来了,可周围人的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欢喜,去岁满城的青壮年一下子去了十之八九,对老百姓来说,今年这年还不如不过。
    新年已到,城里却很是萧条,往年间这个时候,城里的小摊小早就开始吆喝,可今年便是街道两旁的商铺开着的都不多。这座城池,虽然还并没有经历战乱,却显出了一股衰败和颓废的意味儿。
    杜三娘买了些布料回去,她这几天兴趣很浓厚,已经做了好几身小衣服和小鞋子,她想趁着自己现在身子还不是很笨重的时候,能多做些就多做些。
    杜三娘买好了东西,就准备和杨氏一块儿回去,空荡荡的青石板路上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杜三娘和杨氏连忙走到边上,等着那马车先过去。
    没成想,那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却停在了自己面前,还不等杜三娘回过神来,马车的主人已经挑起帘子朝她看过来,还喊了一声“陆家嫂子”。
    看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杜三娘愣了愣,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儿,她当初万般期待能够见到对方,可这个人一直都没在家,后来陆湛离开之后,她也就死心了。
    说起来,她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颜怀卿,这个名字当初对她来说就像是救命稻草,颜怀卿既然是重生回来,他定然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当时也想看颜家有没有路子,能够让陆湛免去征召的命运。然而,她去了几次都说颜怀卿出远门了还没归家,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有那么一些恨他,也许,是有那么一点怨恨他的吧,颜怀卿和她说会打仗,天下不太平,可是却唯独没有说会行征兵令。
    现在,再次看见这张熟悉的脸,杜三娘的心情虽然早已经平静,可是看着他,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好笑着点了点头,没有问他要去哪儿。
    颜怀卿的目光落到她隆起的小腹上,他笑着问道:“什么时候生?”
    “五月份左右。”
    颜怀卿点了点头,又看着她的脸,除了面色苍白了些,气色还算不错。颜怀卿知道陆湛已经走了,他过年前的几日才回到家,赵管事告诉他杜三娘来找过他几次,还把陆家发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上辈子,陆湛和他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直到后来新皇登基,他才听说了一些。关于陆湛这位草莽出身的京城新贵,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有底蕴的贵族根本就瞧不上他,觉得他粗鄙,又没有什么学识,大声说话,大口喝酒,不讲究,一点礼节都没有,可这个人却极得新帝的器重,当初可是让一干旧贵族气得牙痒痒,提起陆湛就只会说人粗鄙不堪。
    陆湛会去打仗,颜怀卿知道,可其中的内情他就不清楚了,这次还是赵管事说了,他才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出。
    “去岁我去了一趟孟家,后来又去了趟京城,年前才回到家中。赵管事说你来找过我,很抱歉这件事情我没有帮你什么。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谁又能知道以后会如何。陆兄为人光明磊落,又一身侠客风范,就算是到了战场上,也只有敌人怕他的份儿。”
    颜怀卿也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些,对方未必会听进去,甚至会觉得自己可笑,虚伪。但他总不可能直接大刺刺的告诉她,你的丈夫不但不会战死,反倒因此建功立业!
    “男儿志在四方,既然身处乱世,也该搏一搏,陆嫂子觉得我说得可在理?”
    杜三娘笑了笑,“你们男人的想法,我们女人可不懂。一个女人所求的,就图个安安稳稳,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家人平平安安。”
    颜怀卿也跟着笑,他在身上摸了摸,将随身带着的玉佩解下来,递给杜三娘,“怀卿实在是走得太过匆忙,本也该去府上探望一番,奈何家中母亲这些日子身体有恙,怀卿也只能在家侍奉。这是我自小就戴在身上的一块暖玉,虽不值什么钱,也是我这做叔叔的一番心意,等侄儿出生之后,我恐怕是来不了了。”
    杜三娘看着他摊在手心里的那块玉,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着复杂的图案,东西虽然不大,也看得出来确实是个好东西。不过他们虽然认识,可还没到那么亲密的地步,更何况是这么贵重又私密的东西,杜三娘连忙就摆手推辞。
    颜怀卿却硬是要给,“嫂子就收下吧,这是我给侄儿的见面礼,一点心意,我即将离开这里,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
    “你要离开?那要去哪里?”杜三娘有些惊讶,颜怀卿难得没有被征召入伍,再者说他和孟家姑娘订了亲,那姑娘眼瞧着也快要及笄了,他怎么就要走了?
    “去北地吧,朝廷自顾不暇,也没了恩科考试,我也该出去走走看看了。”颜怀卿回应道,他重生回来,可不想重走上辈子的老路,颜家倒塌,他们这些旁支的也会受到牵连,流放的路上那么是那么苦,只要一想起来他心里都是阵阵的疼,妻子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幕,午夜梦回,他总是会惊出一身冷汗。
    现在,那个人还不是以后的帝王,他还只是龟缩在北地里隐忍的一匹狼!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一家人的命运,他颜怀卿又怎么心安理得的待在家里。难道等到乱世被平叛之后,他再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颜家倒霉吗?
    他说得很轻松,但表情却极其凝重,现在是南方乱了套,叛军和朝廷南北分庭抗礼,可朝廷仍然是在风雨飘摇之中,更何况贪官污吏横行,这个王朝的灭亡,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颜怀卿是重生的,不管他重生前遭遇过什么,但他很可能知道未来的君主是在哪里!颜怀卿这个时候宁愿舍弃安逸富贵的生活,也要去北地,只怕是想去投奔未来的明君,谋个大好前程。乱世苦的虽然是百姓,可有句话却是‘时势造英雄’,越是乱世,才会涌现出更多的英雄。
    杜三娘低头拿过那块玉佩,“那就多谢你了,也承你吉言,希望会是个儿子。我也祝你一路顺风。”
    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就只看你敢不敢了!成了,一路封王拜相,败了,就是一条命。自古以来,男人对建功立业都有一种别样的狂热和执着,相比女人,男人更忠于追求权势。
    颜怀卿放下了帘子,马车继续往前走,杜三娘轻叹了口气,她握紧手里的玉佩,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不求那些功名利禄,她只求陆湛能平平安安的回来,他们一家人能团聚,孩子,也能有个完整的家。
    杨氏小声问道:“三娘,刚才那人我怎么瞧着像是颜家那位少爷?”
    “是他,娘,我们回家吧。”
    两人走了一会儿,只见前方一家铺子前围了一些人,掌柜的站立在门口,让人将顶上的招牌取下来。杜三娘站着看了一会儿,问了旁人几句,很快就理清了来龙去脉,这家掌柜的准备关门回乡下了,生意不做了,店也准备卖掉。你道为何好好的生意不继续做下去,又言道这掌柜家的独子打仗去了,老掌柜没了儿子,就歇了做生意的念头。
    杜三娘盯着看了半晌,心头倒是活络起来,她总得为以后打算,这坐吃山空,也不是长久之计,再者说她很早以前就一直想弄个铺子,只是苦于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眼下这倒是不错的选择。
    第183章
    回到家,杜三娘将自己手里的银钱清点了一番,她说干就干,一下子就像是找到了生活重心,然而这件事情她没准备和家人说,杨氏和杜华盛夫妻虽然疼她,却不见得会理解,他们要是知道她要开店,恐怕是头一个就要反对,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还即将成为母亲。他们肯定是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然后就关在家里踏踏实实的照顾好孩子,她所有的生活都将围着这个孩子转,虽然孩子还没生下来,可那种生活,她已能够预料,却不能忍受。
    前些年,她刚来到这个地方,从最初的惴惴不安,到后来一直小心谨慎,就怕自己行为出格特异,招来话柄,这么战战兢兢的生活着,直到她出嫁,陆家这里没有公婆伺候,说实在的,她真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杜三娘肚子显怀了,再加上她是一个女流之辈,她怕那店家不愿同她商议,甚至于弄不好还以为是她是故意找茬。思来想去,杜三娘找了个中人,答应事情说成了,给多少的酬劳,还特意交代了一番,如若对方问起买家,就说是外乡来的,还未到城里,因着他们是亲戚,早前就托人让他留意云云。
    那卖家想来是心灰意冷了,一刻都不想再继续留在城里,只随意问了几句,也没过多打听,谈妥了交易的银钱,很快就交了地契,杜三娘拿到地契,心里松了口气。
    原来的卖家主要是做粮食生意的,杜三娘自己目前还没有特别想要经营的项目,直接就把原主家的生意全盘接了下来,那卖家还以为自己积压下来的粮食都得浪费了,没想到那买家竟然愿意接手,可把他高兴坏了,最后还给了杜三娘一个极其优惠的价格半卖半送的给了她,而且他先前做生意时留下来的一些账目,或者是进货渠道等等,都一并留了下来。
    手续办得很快,等到原来的主人搬走,也就过去了七八日罢了。
    杜三娘也实在,给了中人一笔丰厚的劳务费,又托他寻个靠谱的掌柜,那中人直道好,打了一次交道知道这位夫人是个慷慨的,做起事情来也很是卖力。
    不过两三日的功夫,那中人就找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过来,以前就做过账房先生,只不过因着那征兵令,账房先生的长子也被征召走了,家中只还有个十岁的幼子在身边,妻子因此生了一场大病,男人就辞去了账房的工作,回家照顾。不成想年后他在想回老东家那里,原来的东家早就另请了账房,他也回不去了,只能呆在家里。
    顾玲珑仔细的看着对方的面色,常人说相由心生,这个男人的面相生的宽厚,眼神坚毅,虽然是出来找活儿干的,面对主家的时候除了一开始有些惊讶,也没有露出别的情绪,说话也是不卑不亢,中气十足。
    这男人姓柳,名唤柳成生,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家中人口也简单,上有一个六十多岁的寡母,妻子,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顾玲珑对他第一印象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不知道这个人能力究竟怎么样,但她还是愿意给他这份活儿计。
    说好了工钱,接下来就是报酬了,除了每月固定的份额,每年根据当年销售的情况,会给予一定的奖励,所谓多劳多得,能拿到多少钱,就端看这个人的本事了,说好了这些,杜三娘又直言道若是他能力不足,不能够胜任这份活计,她会解雇对方。
    柳成生连忙应是,他已经在城里做了多年的账房了,什么样的主家都遇见过,但像这样除了每月的工钱还有额外奖励的,真的是凤毛麟角了。柳成生虽然自认自己做的不差,但像大掌柜这个职位还轮不到他,那都得是主家的心腹,根本就轮不到他来。
    将条款一一落实在白纸黑字上,契约就算是签好了,杜三娘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由衷的说道:“柳掌柜,店里的事情这短时间就只能靠你多费心了,我现在也没精力管这些,每月的账目收支盈余我会定时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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