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
    谁都不信谢宥真的能证明?, 除非他?自己做人证,说亲眼?看到安琉公主用箭捅了自己。
    只?要陛下有心回护卫阳公主,一个人证就行?。
    谢宥拱手:“此事还要请陛下准允, 请仵作查验安琉公主的尸身,好还卫阳公主清白。”
    安琉公主的尸首还被派兵把守着?,芳阶也在等着?真相,所以?谁都没有动手脚的机会。
    后堂,赵琰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去吧。”
    芳阶低头出?来?传话:“官家口谕, 准许仵作查验。”
    谢宥对元瀚道:“请老仵作上来?。”
    这?仵作也是谢宥专门请来?的人,几十年的验尸经验, 更是亲自编纂了一本《问尸手记》, 记载平生经验心得,他?本已收山,是谢宥再三恳请,才将人请了出?来?。
    如此这?么细致、不容有失的活,只?能请天底下经验最老道的仵作,才能让谢宥稍放心些。
    很快一切就都到齐了。
    安琉公主死后只?做了粗浅的检查, 确定没有中毒更没有其他?伤口,连箭都只?是剪断,箭头还深陷在血肉之中。
    老仵作盛了一个瓷坛的清水,让御史?看过, 水清澈干净, 什么都没有。
    接着?,仵作并未动公主的衣裳, 这?是将心口上的衣料割了个十字, 将表面的血痂擦干净,才把箭头小心挖出?, 丢到瓷坛里,很快他?又切开肉,此时尸首已经不会流血,他?将伤口下面已经成?血痂和部分血肉细细清理出?来?,同样把刮出?的细碎血肉都浸在瓷坛里。
    把自己的手擦干净,仵作铺开一块洁白的细棉布,照旧走一圈给所有人看过,芳阶传话之后就没回去,紧紧盯着?仵作所有的动作。
    等瓷坛子将箭头和血肉泡够了时辰,仵作将血水倒在细棉布上,血水被沥去,箭头和血屑也被挑了出?去,棉布上只?剩下了一些灰黑的残屑。
    看到那些东西时,谢宥松了一口气。
    他?赌对了。
    崔妩同样在看仵作验尸,等真看到有东西出?来?,她下意识朝谢宥看去。
    彼此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心照不宣都松了一口气。
    崔珌把一切看在眼?里。
    从谢宥站在她身边起,崔妩的爱意根本毫不遮掩。
    他?原以?为?二人情浅,经历那些欺骗背叛,早该离散,谁料竟是撕不开扯不断。
    屡屡失败让崔珌挫败。
    “各位请看,这?些就是安琉公主自戕的证据。”仵作捧起了细棉布,在前面走了一圈,给所有人看。
    有些人已经明?白了,有些人还不懂。
    “这?是什么?”
    仵作道:“这?是箭头留下的伤口,切开之后,在伤口见面发现的泥土,不是安琉公主倒地时沾在伤口外面的土,而是被箭头带得深入血肉之中的泥土和一点枯碎的叶子。”
    御史?中丞点点头:“看来?案情有结果了。”
    谢宥做了最后的陈词:“不错,出?事之后臣检查过卫阳公主的箭筒,里面干干净净没有泥土,箭尖也是干净的,当时在场的人都能看到,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箭筒取出?,射了出?去,若直接射中了安琉公主,伤口里面是不可能沾上泥土。
    所以?箭只?能是先射在了泥土中,才立刻被安琉公主捡了起来?,插入自己的心口,才会在伤口里面留下这?些泥沙和碎叶,所以?证明?安琉公主就是自杀,借此嫁祸给了卫阳公主。”
    两日之前谢宥才想到,安琉既然在林中看到了崔妩张弓,她根本不可能这?么巧正好追过去,撞在箭上,只?能是箭矢飞进林中,射在了地上,只?是那一瞬间?安琉觉得抓住了机会,从地上拔出?箭狠狠插进了自己的心口,立刻发出?一声惨叫。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连擦干净箭尖都来?不及。
    此言一出?,公堂上下一片哗然。
    崔珌握紧了拳头,此刻他?只?能看着?谢宥大放异彩,一件事也做不了。
    毒蛇般的视线缠绕在二人身上,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二人站得有多么近,宛如又携手经历了一场风浪。
    而他?呢,无论怎么做,都不是阿妩的携手之人,他?是那些执拗而可笑的风浪,用来?彰显二人多坚贞不屈的感情。
    老天爷实在不公平!
    听到此处,余下的已经不用再听,崔珌未惊动任何人,就这?么离开了大理寺。
    御史中丞惊堂木拍下,当堂作判:“得蒙圣恩,经查安琉公主系自杀无疑,本衙判卫阳公主无罪,即刻释放。”
    此番,没有赵琰的回护,崔妩照样也脱离了险境。
    崔妩高?兴地朝谢宥看去,他?已经坐了原位,平静得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而逃走的崔珌,还没有走出?大理寺就被祝寅拦住了。
    “少卿哪里走?”
    崔珌并不慌张,早晚一切都该来的。
    “不往哪儿走。”
    在见过赵琰之后,崔妩出?现在他?身后,同样的,芳阶也在。
    “阿兄不听完堂审就走了,看来?一点不关心妹妹的死活啊。”
    她总是这?样,只?有阴阳怪气的时候才喊他?一声阿兄。
    崔珌回神笑道:“我知你定会安然无恙。”
    “我的冤情虽然洗清了,但很多疑团没有解开,譬如,徐度香是怎么死的,安琉公主怎么想到用自己的死拖我下水,有没有可能有人教她这?样做,阿兄,那晚是你给徐度香收的尸,你知道吗?”
    “微臣并未给谁收尸,也不知道那些事。”
    “并未收尸?我记得太常寺的崔少卿和徐度香过从甚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少卿还帮徐度香进了画院,安琉公主更是你未过门的娘子,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那他?们二人有了私情,少卿也不知道?”
    崔珌笑着?摇头:“若是知道此事,臣一定呈请官家退亲,不当这?绿头王八。”
    这?话赵琰会信,芳阶可不会信。
    崔珌原本就不在乎安琉,怎么会为?她找别?的男人而生气呢,只?要芳阶还在乎,那安琉于崔珌就还有价值。
    “你不知道?那你怎么帮着?徐度香收尸……错了,你怎么帮公主去大理寺劫囚的呢,马七是你的人吧?”
    崔珌看向芳阶,为?自己辩解:“马七是我的人,但公主把人借走有一段时日了,她要做什么,我并不知道,也没有资格管。”
    “阿妩下了冤狱一场,瞧着?人人都要害你,可这?猜测实在无稽,我不可能算得这?么准。”
    崔妩寸步不让:“你算不准她会不会想杀我,那可曾觉得她又是杀人,又是劫囚,还为?了一个男子如此癫狂,于你只?会是个麻烦,所以?肯定想早点解决掉她吧?”
    确实一切都是揣测,可崔妩又不是要定他?的罪,而是提醒芳阶,害死安琉公主的人既然不是她,就有可能是和她作对的人。
    她只?是当着?芳阶的面把人点出?来?罢了。
    崔珌伸出?双手:“阿妩既然怀疑,不如将我抓起来?,好好审问。
    “我可没这?空闲审你,不过这?个仇,我是一定会报的。”
    现在崔珌手下能在赵琰,她不再有后顾之忧,尽可以?派人不声不响把人杀了。
    说完,拍拍崔珌的肩,她就走了,随他?们在这?儿狗咬狗。
    芳阶站在原地,在崔妩走后,才抬眼?看向他?,眼?底是一潭死水。
    “安琉为?什么会去送死?”
    “因为?徐度香死了,她也活不了,所以?在死前要找机会拉我妹妹下水,因为?徐度香”
    “徐度香为?什么会死?”
    “公主杀了孙娘子,那只?是个和徐度香说过几句话的女子,他?受不了一个疯子,被逼自杀了,这?是他?的遗书?,你知道的,如此突然我没机会作假。”
    崔珌从怀中掏出?徐度香的遗书?交给他?。
    芳阶看过,收进了袖中。
    如今轮到他?犯了难,安琉的死和卫阳公主无关,但是与崔珌是否有关,他?根本无法查证。
    言语引诱之事,根本不可能留下证据。
    既然查不到,那就宁可错杀,不要放过。
    崔珌并未错过芳阶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果然还是不肯放过他?。
    “官家被你伺候得还好?”他?问道。
    “官家安好,也未再提起你,无须挂念。”
    “我在御前也有几个人,但总不及你伺候得好,不过也够给官家传递点消息了,芳阶公公,人死不能复生,她是被自己的性?子害死的。”
    “在她有钟情
    之人的时候,你就该告诉我。”芳阶眼?神阴骘。
    有没有可能,他?和安琉也是一样的性?子?
    看来?,两个人是无法和解了。
    崔珌叹了口气:“那还真是可惜。”
    —
    崔妩转首朝正门去,路上还不忘吩咐祝寅找机会就把崔珌杀了。
    这?一回,看他?怎么跟赵琰告状。
    正门外,赵琰已经摆驾回宫,谢宥正和几个官员作别?。
    元瀚一看到她,如临大敌,只?想赶紧推着?郎君赶紧走。
    “祝寅,上去请元瀚兄弟喝杯酒。”
    “哈哈哈哈——兄弟,喝酒去啊!”
    祝寅箍住元瀚的手臂,笑得格外爽朗。
    “不!我不要!郎君……”
    崔妩耐心等着?谢宥把人都送走了,祝寅将元瀚强拖走,才几步跃下台阶,扑了过去。
    “阿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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