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云昌说话间,一把拿过古琴,抬腿屈膝,用力一砸。只听“咔嚓”一声,那琴登时断作两半。符云昌皱眉,看着依旧连着的琴弦,道:“这玩意怎么弄,还得找剪子剪不成?嗯,干脆找个斧子来劈一劈算了!”
    符云昌说着,一抬头,就见俞莺巧和肖让都怔怔地看着他。他皱眉,不解道:“怎么了?”
    俞莺巧答不上来,只是沉默。肖让头一低,扶额长叹。
    符云昌愈发不解,眉头打成了结,“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就说啊!”
    肖让抬手摆了摆,沉痛道:“没什么……我就是头有点疼……”
    “头疼?要不要紧?你是大夫,可别病倒了。”符云昌带着几分关切,问道。
    肖让冲他笑笑,道:“多谢关心。不碍事。”
    符云昌听他这么说,也不多问了,他拿着残琴走到清音身旁,道:“喏,柴给你。”
    清音抬头看看他,嘟哝一句:“笨蛋。”
    符云昌一听,大不乐意,厉声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干嘛好端端地说我?”
    清音头一低,继续扇火,也不理他。
    符云昌哪里肯罢休,连声追问。
    见此情状,引得肖让失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转身,就见俞莺巧正望着自己。俞莺巧本担心他会为符云昌砸琴之举而存芥蒂,而今见他一切如昔,便放了心。四目相接,她凝眸而笑,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笑容,让肖让微微失神。他见过许多笑颜,有娇俏明丽,有嫣然妩媚,但从未有如她这般。素性温良,一意纯挚,尽在笑中,恬静怡人。
    俞莺巧见他这般看着自己,心里不免奇怪,刚要开口询问之际,门外却来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是前几天肖让救过那个小男孩。他双手提着一个食盒,正怯怯地看着肖让。
    肖让唇一抿,含笑走过去,问道:“找我有事?”
    男孩也不敢说话,只是回头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那妇人见状,接话道:“前日蒙公子救治,方才挽回犬子一命。”她说着,回头笑望了众人一眼,道,“不仅如 此,这几日来,公子仁心仁术,救众人于危难,我等都未曾好好答谢。事到如今,也无以为报,大家勉强凑了些菜馔。食材粗糙,烹调简陋,还请公子切莫嫌弃。”
    她说完,轻轻拍了拍那男孩。孩子会意,高高将食盒捧了起来,轻声道:“请收下。”
    肖让略作思忖,垂眸一哂,接过了食盒,道:“多谢。”
    众人见他收下,皆欢欣愉悦。妇人牵起孩子的手,正要告辞,却又注意到房内的其他人,她心觉不妥,又含笑对俞莺巧等道:“诸位操劳多日,也请好好用上一餐,就是领了我等感激之意了。”
    如此说完,她微微福了福身,领着孩子,与众人一起离开了。
    肖让略站了片刻,才退进屋内,关上了门。他笑着将食盒递给俞莺巧,道:“难为他们好意,别浪费了。”
    符云昌第一个冲了过来,欢悦道:“哇!我看看是什么菜!”他拿过食盒,满心期待。因房内并无桌椅,他索性就蹲在了地上。盒子一层层打开,菜馔铺陈,倒叫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这几日食物艰难,但这食盒之中,却是荤素俱全。小小鲤鱼,不过巴掌般大,却也炖出了洁白似乳的鱼汤。蚌肉细剁,配上野荠菜,闻来清香扑鼻。最让人惊讶的,是那道主菜:满满一盘子肉,也不知是何动物。因调料短缺,这肉只是简单烤制,那细腻肌理、丰满油脂,让人垂涎三尺。
    符云昌二话不说,抓了一块放进嘴里,边嚼边道:“呜,没吃过的味道,这是什么肉?”
    一旁的肖让扶着额,叹道:“仙鹤……”
    “你怎么看出来的?”符云昌又拿了一块,问道。
    肖让满脸无奈,指了指盘子的一角,“看趾爪。”
    果然,在脯肉之下,掩着半截禽爪。符云昌抓起来看看,笑道:“哦,原来是鹤,还挺好吃。”
    肖让一笑,摇头道:“那是你饿了。”他又叹了口气,“你们吃,我去休息会儿。”
    俞莺巧闻言,唤住他道:“公子,你不吃?”
    肖让回身,一脸哀色,幽幽道:“鲤鱼土腥,荠菜已老。仙鹤瑞兽,如何吃得?唉,不提也罢,一提起来,我的头又开始疼了……”他说完,连声叹着气,踱进了内室。
    俞莺巧一阵黯然,竟不由自主地难过起来。他究竟是真的挑剔嫌弃,还是体贴谦让,她竟分辨不清……
    符云昌不知她为何不举动,连声唤她。她回过神来,尴尬笑笑,又见清音跪坐在一旁,怯怯看着那些食物。因俞莺巧不吃,她也不敢擅动,那模样,当真是楚楚可怜。俞莺巧见状,忙放下了郁结。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到底不该辜负他人的好意。她笑着席地坐下,招呼清音吃东西。
    几日饥饿,不消多时,那些食物便被一扫而空。虽不十分饱腹,到底有了慰藉。三人心满意足,继续做自己手头的事。
    俞莺巧理好碗盘,整齐食盒,临走之前想着去内室关照一声,也一并问问肖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不管怎样,多少尽心去找。
    俞莺巧走进内室,刚要出声招呼,却又自己咽下了声音。内室之中,除了病床,只有一副桌案。此刻,肖让伏在案上,早已睡着了。俞莺巧放轻了脚步,到一旁取 了毯子。她俯身,正要替他披上之时,就见他的手里还握着笔,案上还有写了一半的药方。数百病人,诊断、施针、开方、熬药……纵有人帮手,谁又及他辛苦。
    俞莺巧浅浅含笑,从他手中抽出笔来,搁在砚上。她替他披上毯子,低低道了一声:
    “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啊~又让大家久等了……_(:3」∠)_
    我终于发现本文的问题了,这男女主角,一个优雅高端讲风度,一个知礼守法重情义,还没擦出热情地火花,倒先细水长流起来了……_(:3」∠)_
    下次再也不挑战这个类型了……连我自己都快没动力了……泪奔~
    还是仪萱妹子这种自带吐槽,分分钟推动剧情的女主好写啊!握拳!!!
    嗯……
    好吧……
    上一章有读者大人说全是剧情,没jq。乃们看,这一章全是jq,没剧情啊~我是多么的平衡~~~
    【那只:找pia!!!】
    话说,眼看着丁丁严打,网络扫yellow,我的人生依旧是寂寞如雪……_(:3」∠)_
    但是,我还是从我的文里找出点什么来锁了一锁,已响应这轰轰烈烈地严打风潮~~~
    【ps:我的《以王》又被封了……_(:3」∠)_……唉,它不yellow不暴力,只是男主名字没取好啊……】
    ☆、第26章
    离开诊室,送还食盒,这一日还是照旧。俞莺巧去客房寻了一圈,帮人做了些劈柴打水的活儿,随后便又去了云蔚渚周边的小岛。几日巡查,她对岛上地貌环境也有了七分了解,依稀记得水边生着几丛菰笋。时节尚早,也不知有没有结实,若能找到一二,肖让应该会爱吃才是。
    她脱了鞋袜,踩进浅水里。她弯着腰,仔细翻找了一番,却是一无所获。她心上正失落时,忽听一阵异样的水声。她立刻警惕起来,取了长鞭在手,退上了岸。
    大雨茫茫,水汽弥漫,又近傍晚,也难看分明。她盯着湖面,思忖再三,还是朗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这一句,不过是为警告。若真有人,多少算是威吓。若是无人,自己也好定心。
    但就在这一声之后,湖面上涟漪乍起,扑腾出嘈杂水声。俞莺巧正惊讶之际,就见几条人影跃出水面,落在了浅水岸边。她忙又疾退,正要应对之际,却听一阵爽朗笑声。来者笑着开口招呼道:“我还当是谁!可巧是俞家闺女!”
    俞莺巧一时茫然,她定睛细看着眼前的人,只见来者是五个精壮男子,都光着膀子,似是泅水而来。为首之人,约莫四十上下,蓄着络腮胡子,双手插腰,正望着俞莺巧哈哈大笑,道:“怎么,脱了衣裳就认不出我来了?
    这句话,引得众人都笑起来。
    俞莺巧不由地红了脸,抱拳道:“在下愚钝,不知前辈是?”
    “哈哈,这可不好,我可得找你爹好好算算账了。”那男子依旧笑道,“女娃儿人大心大,连我虎蛟帮都不放在眼里了?”
    俞莺巧一听这名字,忙道:“原来是虎蛟帮佟帮主!方才失礼,帮主莫怪。”
    那男子笑道:“好说。改日备几坛好酒,陪我喝上几杯就是了。”
    俞莺巧点头:“这是自然。”她说完,想起了正事来,问道,“岛外官船封道,帮主因何而来?”
    男子走上几步,道:“还能是什么?不知你自己传的消息么?”
    “我的消息?”俞莺巧一听,喜上心头,“安远镖局的人也来了么?”
    男子点点头,道:“俞镖头可是亲自来了呢,不然如何请得动我。”于是,他带着笑意,将事情从头细细说来。
    原来,先前俞莺巧传书回安远,本来只说是路上贼匪甚多,让镖局多派些人手相助。但那回去传信镖师少不得将符云昌的事儿一并说了,俞济远一听,哪里能放 心,立刻就点了十个镖师,自己亲自拍马赶了过来。沿着小路追了几日,没见到人。后来又得了消息,才知道他们改走官道提前到了云蔚渚,于是便又急急追来。可 刚到码头,就见官船封道,说是剿匪,不由人出入。众人只得在附近住下,日日到码头等消息。终于,昨日傍晚,一名镖师在近水处看见了打成八字结的柳枝,急忙 告知了俞济远。俞济远当即遣人拜会了此地县衙,打听剿匪之事。县衙却支吾其词,只说是上头之命,也难知详细。这么一来,此事自然非同小可,俞济远一面派人 再去打探消息,一面则亲自拜访了此地的绿林。
    这便说到虎蛟帮了。这虎蛟帮是云蔚渚一带的水贼,平常日子也打渔耕织,时节不好时便骚扰商船。因琴集之故,每年此时,有不少富商达官慕名而来,弄珏山庄 恐这伙水贼作乱扰客,便送些金帛礼物,安抚结交,至今相安无事。今年不知为何,无端端来了一大群官兵,说是要剿匪。虎蛟帮上下正不痛快,但也不好与官府正 面冲突,这几日便都安分守己。这时候,恰好俞济远前来拜会。这虎蛟帮帮主姓佟,单名一个昂字。曾经也与安远打过交道,同俞济远也算有几分交情。既然俞济远 开了口,自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于是便叫了几个水性好的兄弟,避过官船,泅水而来。
    佟昂这一路未被官兵发现,正是得意,心情自然不错。他笑着道:“难得俞镖头开口,我就亲自走了这一趟。本是选出偏僻的地方上岸,这么巧就遇上了你。哈哈哈……闲话不说了,到底怎么回事,快快告诉我,我也好回去传话。”
    俞莺巧正想说,却又想起了殷怡晴。云蔚渚上的事情牵扯到朝廷,非同小可,她并非睿智之人,也不谙布局之法,只怕弄巧成拙,倒不如见了殷怡晴再说。她思定,开口道:“佟帮主,事关重大,在下不敢妄言。还委屈您等上片刻,我好去请能说话的人来。”
    佟昂自无二话。
    俞莺巧即刻回庄,径直去找殷怡晴,也不说因由,只是请她走一趟。殷怡晴虽不明就里,却应了下来,随她出了山庄。待到小洲之上,见了虎蛟帮一行人,殷怡晴大喜过望。
    “不知这位是?”佟昂打量了殷怡晴一番,问俞莺巧道。
    俞莺巧看了殷怡晴一眼,如实答道:“这位是梅谷散人的高徒,殷姑娘。”接着又对殷怡晴道,“这位是虎蛟帮佟帮主。”
    佟昂笑道:“竟然是梅谷门下,好稀奇。听人说梅谷里头的人都是神仙,今天可得好好看看。”
    一番话,惹得众人失笑。殷怡晴也笑了起来,道:“帮主谬赞。素闻虎蛟帮威名,也未能一见。今见诸位好汉竟能避过官船耳目,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当真是勇猛如虎、迅敏似蛟。”
    这番恭维,听得佟昂很是受用。他哈哈笑着,道:“姑娘好口齿。咱们都是粗人,也不兴这虚的。方才俞家闺女说你是能说话的人,你快快说来,我好回去回话。”
    殷怡晴看了看俞莺巧,抿唇轻轻一笑,她眉睫微垂,稍加思忖,而后问道:“佟帮主前来,应该是受了安远镖局俞镖头之托罢。”
    “没错。”佟昂答得轻快。
    殷怡晴又问:“俞镖头现在可在对岸?”
    “那当然。”佟昂又答。
    殷怡晴满意一笑,这才道:“实不相瞒,近几日来江湖上有个传闻,想必佟帮主也有耳闻。说是有人携着奇珍异宝,来了琴集。因引了大批绿林觊觎,才有官兵围岛剿匪。”
    佟昂皱起眉头,“这我知道。”
    “其实不然。这些官兵,是假借剿匪之名,想对这岛上的一位贵人不利。这些朝庭鹰犬用心歹毒,先前投毒不成,深怕败露,竟要将这一岛之人统统灭口。亏得那 贵人大仁大义,镇住了那群卑鄙之徒,如今他们也不敢妄动。只是长久围困,岛上日益耗空,只怕再这样下去,必有伤亡。万幸帮主来此,还请帮主不吝援手。”殷 怡晴道。
    佟昂一听这话,怒不可遏:“他奶奶的,什么官兵,竟比我们这些强盗贼匪还狠!”
    “正是。而且这伙人心思卑鄙,一旦得逞,必将罪责推到那子虚乌有的‘贼匪’身上。到时候,只怕佟帮主你……”殷怡晴顿了顿,没往下说。
    佟昂已然明白,若要找替罪羊,哪里有比云蔚渚周边的虎蛟帮更合适的。如今不仅是江湖情义、朋友之托,还危及自身,佟昂的神色略有凝重,问道:“依姑娘说,该怎么办好?”
    殷怡晴含笑点头,道:“帮主放心,那位贵人也不能坐视这般无法无天之事。”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了佟昂,“这里有一块令牌,正是那贵人所有。只请帮主将令牌交给俞镖头就行。”
    佟昂接过令牌,粗粗一看,脸色当即大变,“这……这是……南……”
    殷怡晴打断他,道:“正是。若俞镖头能凭此令牌调来兵马,云蔚渚之困自然可解。”
    佟昂一脸郑重,点了头,“姑娘放心,佟某这就回返。”
    殷怡晴点头谢过,又道:“还请佟帮主转告俞镖头,若一切妥当,便以烟火为信,我等也好早做准备。”
    佟昂答应不迭,小心收起令牌,再辞过俞莺巧,领着手下离开了。
    殷怡晴轻轻舒了口气,笑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俞莺巧看着她的神色,又将方才她说的话想过一遍,总觉得有些忐忑。殷怡晴只字不提名册之事,倒也不难理解。此事真假难定,也不好随意传说。但有些话,却说得太过奇怪了……
    她隐觉不祥,忍不住开口问道:“殷姑娘,在下有些事不明白,还请姑娘直言相告。”
    “妹妹请说。”殷怡晴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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