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市正值多事之秋, 地府办事处也不似之前来时那样氛围松散,方棋把那块轮回镜碎片拿给谢辞的时候,谢辞也愣了一下。
    方棋和在望湖山上发现这碎片时一样一句话没说, 有“物证”在,也不需要他特别说明。
    谢辞顿了顿, 说:“你在怀疑什么?”
    方棋:“……”
    怀疑什么呢?
    为什么独属于地府的东西会流落在外, 还成了别人用邪术害人的作案工具?
    那人不仅可以钻人间的法律漏洞, 对地府的东西似乎也用得很熟练,当然这不排除他活了太久见多识广, 但这依旧值得怀疑。
    然而谢辞却直接否认了他的猜疑,说:“这和地府无关,起码和现在的地府无关。”
    方棋:“……什么意思?”
    谢辞说:“能接触到轮回镜的, 只有地府器具库的管理人员, 和申请使用轮回镜的鬼差,不论是管理人员还是鬼差,用人间的话说都是公务员,但地府的公务员和人间的公务员不一样, 考核的不仅仅是能力, 不是交一份答卷过了分数线, 面试侃侃而谈打动面试官就能入职的,在地府当差, 最重要的考验是人心, 毕竟拥有了异于常人的能力,最难控制的是私欲。”
    “地府的考核依据的也不是生前或过往功绩那样肤浅的东西, 靠的是灵魂上的监测, 如果有鬼差生了背叛的心思,早被扔进洗魂池了。”
    “……”
    人心易变, 成了鬼差也不例外,尤其鬼差频繁地和脏东西打交道,更容易被侵蚀,灵魂监测是最直白最全面也最无法隐藏的方式。
    就拿姚思宇来说,他的灵魂固然没有被怨煞侵染,但也如同一团无限趋近于黑暗的灰雾,生前鬼差不能动他,死后他的转世也一定是不得善终。
    前生缘今生不一定能续,今生债来世却一定要偿。
    可如果不是地府的鬼差,轮回镜的碎片是怎么到那人手里的?
    “地府申请过使用轮回镜的卷宗里,有轮回镜被毁,或是丢失的记载吗?”
    方棋说话的同时,谢辞已经打开办公电脑开始查阅卷宗了。
    鬼差失踪,或出外勤时出现意外,又或者有公物损坏,这些都属于重大事件,查找起来并不困难,只是翻找出相关档案时,谢辞都忍不住皱了下眉。
    没一会儿,一行文字从电脑屏幕上脱离漂浮至半空,重组在方棋的眼前。
    晴水湖边,程书韵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人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出结果时,程书韵神色仿佛凝固,程锦在一旁喃喃道:“这……姑姑你这卦象有bug吧?”
    程书韵:“……”
    她也觉得这是出了bug。
    一个人怎么可能出现两个年龄?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寅迟在她算卦的时候给自己买了杯红豆奶茶,低头吸了一口,他神色古井无波,显然对这个结果没有感到意外。
    程书韵道:“卦象显示出两个结果,一个今年四十五岁,另一个……”
    “另一个三百年不止,前辈的卦术果然和舅舅说的一样,超群拔类。”寅迟淡淡地说。
    “……”
    程书韵皱了皱眉,虽然是夸赞的话,却一点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程锦愣了愣神:“什么意思?这两个结果都是正确的?”
    “嗯。”寅迟点头说:“一个是肉身存活的年纪,一个是灵魂。”
    以子女的血为媒介,结果远比凭空测算出来的要精准,算的是一个人从投胎转世到目前为止的寿数,也就是一个人活了多少年。
    “三百年……这踏马是活成妖魔鬼怪了吧?”程锦忍不住道。
    寅迟淡笑了一下,心说可不就是成了鬼怪么?
    比鬼怪还令人作呕。
    他沉吟不语,而遇上这种事,程书韵作为一个玄门世家的家主,怎么也不该跟一个小辈商讨这种事,但眼前这个人,本也不该把他当成一个小辈来对待。
    程书韵几乎是询问征求的语气说:“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寅迟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望湖山,漫不经心地说:“上一届玄术交流大会的魁首,应该和您是熟识吧?”
    “……嗯。”
    “你们可能得求援了。”
    “……”
    不知道是不是受台风影响,林江市最近一段时间的天气预报老是不准,昨天天气软件上还显示今天是一个艳阳天,气温直逼40c,气温倒是挺准的,热得人心焦气躁,但艳阳却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晴水湖边,先是望湖山上飘了一场雪,紧接着一群跳大神的在河边捣鼓了一堆迷惑操作,结束之后,望湖山连同晴水湖还被警方竖了块禁止进入的牌子,附近的居民有人难免意识到了什么,而一旦有了超脱常理的意识,就容易发现越来越多的问题。
    比如天空似乎越来越黑沉,却完全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比如走在路边,街巷里会忽然窜出一只比手掌还大的老鼠。
    再比如,无论走在哪里,都好像有数不清的人同他们擦肩而过,时刻都有看不见的视线对他们如影随形。
    恐慌在人群之中无限蔓延,却找不出源头。
    大学城里,各所学校论坛里校园怪谈的板块新增了很多贴子,审核加班都差点审不过来,外国语学校的玄学社算是有过经验,还专门打了电话去咨询。
    方棋从地府办事处回到公寓时,寅迟已经先到了,正好在接学校里打来的电话。
    “……我说的是真的,就今天中午的事,那栋生物实验楼上次文化节的时候就出过事,这次我给新入校的学妹带路,走进楼道里的时候,楼梯口就站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满脸都是血地看着我们,当时给我吓得……”
    寅迟半靠半坐在飘窗前,看到等了许久的人推门进来,他冲电话里问了句“然后呢”,又冲着走进公寓的人伸出了手。
    方棋不明所以,进了门之后没往窗边去,黏在主人身上的傀儡娃娃却像得了什么指令似的,从飘窗上跳下来,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门口,拽着某人的裤腿往窗边拉扯,用出了吃奶的劲儿。
    方棋:“……”
    他低头把扒拉他的娃娃捡起来,走向了窗边,正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然后学妹被吓晕了,但是我再看的时候,楼梯口又什么都没有了,你说怪不怪?”
    寅迟敷衍地说:“嗯,怪。”
    电话对面的人:“……”
    方棋用嘴型问:“向阳?”
    寅迟点头,拉过了他的手,也不做什么,就那么捏着。
    向阳又问:“你没有什么别的想说吗?”
    寅迟又坦言道:“你应该是撞鬼了。”
    向阳:“真、真的吗?”
    她现在又觉得还是被敷衍一下比较好。
    于是寅迟说:“假的。”
    “……”
    静默良久,向阳只能叹了口气:“我就不稀得问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实验楼里见到白裙子女鬼之后,脑子里还同步闪过了文化节那天,寅迟和方棋两个人在鬼屋里和两个“大师”对峙的画面,其中一个还是他们社长的堂弟来着,怀着试试看的心思,她才把电话打给了寅迟。
    现在看来还是她脑补过度了。
    她只好换了个话题,说:“我听说你和方棋在校外同居了是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俩不会天天约会乐不思蜀了吧?这都开学多久了?除了开学报道就没见过你俩,不怕被退学吗?”
    正常情况下,按他们俩这旷课的频率,早该被学校开除了吧。
    寅迟没解释上课的事,只承认了前半部分,说:“他回来了,刚到,你要跟他聊会儿吗?”
    向阳:“……”
    她忙道:“不了不了,你俩过得好比什么都好,别跟他说我见鬼的事啊。”
    怪丢人的。
    明明是玄学社的成员,但她也挺不相信这么离奇的事的。
    好端端的她和学妹怎么会同时见鬼呢?多半是有人恶作剧。
    电话挂断之后,公寓里的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有一种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的怪异感。
    寅迟捏住他的手指忽然细微地摩挲了一下。
    方棋手心微痒,不由得蜷了蜷手指,问:“怎么了?”
    寅迟把“嗯”字拖出了一个长音,突然说:“我好冤枉啊。”
    方棋:“?”
    “别人觉得咱俩在校外乐不思蜀。”寅迟扬唇笑了一下,“可我突然想起来,咱俩都还没正式约过会呢。”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方棋。
    寅迟的脸,用现在对帅哥的分类应该分到浓颜系,但他眸色很浅,看人时总是带着别样的蛊惑,方棋被他看得心里一跳,眨了一下眼,随即又撇开眼说:“不是有过吗?”
    有一次莫名其妙的共进午餐,还有游乐场那次。
    寅迟一眼看穿了他在想什么,倏地笑道:“原来你觉得那是约会啊?”
    “……”
    “不过啊……”寅迟忽然拉过他让他坐在了飘窗上,双手撑在了他身侧凑近他道:“鬼差大人不食人间烟火,所以需要我给你科普一下,什么叫正式约会吗?得是确认关系之后的约会,以前的可不算,你别拿来充数。”
    方棋:“……”
    犯罪分子太活跃,他们不是在解决麻烦就是在去解决麻烦的路上,确实没有时间去约会。
    他被近距离逼视,茶色的眼睛如同透亮的琥珀,怔了一会儿,说:“你想怎么约会?”
    寅迟说:“去看电影怎么样?”
    “……”
    “动物园?海洋馆?去郊外露营怎么样?或者去玩密室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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