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年:“人海茫茫靠着缘分寻人,实在太难了,前辈想想,是否有一丝半点的线索可以和我说说?”
    骷髅怪咔哒咔哒的往前走了几步,扯过一片芭蕉叶,爱惜的擦了擦自己的墓碑。
    墓碑上头还扬上的一些黄泥,骷髅怪疼惜不已。
    这可是它的门面呢。
    丑了可不成!
    骷髅怪摆手,不是太在意的模样。
    “嗐,说的事情又不多……就说了我叫燕君,又说了一些他和我之间相处的小事,多是拌嘴瞪眼又和好这类的。”
    没劲!
    忒没劲!
    “哦,走的时候还掉了一些眼泪,命令手下的一个侍卫将我收敛在棺材里,又给我立了碑,回头便走了。”
    那个叫甲一的侍卫毛手毛脚的,它的一根骨头都被落在庙宇里了,还得劳动它等人走后,亲自爬出棺木来寻。
    睡墓穴的棺材板比破庙的土疙瘩舒坦,它索性就搬家了。
    宋延年:“你有没有多问问。”
    “问啥?我都不敢吭声呢!”
    “我要是露出丁点不妥,肯定那下就被人收了。”
    骷髅怪没好气,眼眶中的魂火跳了跳,瞧过去倒像是翻了个大白眼。
    “你是没瞧见,那个老头子一身黄灿灿的闪着光,我眼睛都快被闪瞎了……啧,说话还像是龙啸一般。”
    “旁边还跟着个老道长,哼,瞧过去倒是脾气好,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可不上当!”
    它那时便是装作普通的骨头,它本就是死物,要是收敛气息,一般人是真的察觉不出异样。
    骷髅怪觑了宋延年一眼。
    便是这个修为精湛的道人,当初要不是它主动开口,他也没瞧出自己的不妥。
    宋延年又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字,有些意外。
    来人居然真的是老皇帝!
    想来他旁边的道长,应该是秋白道长了。
    骷髅怪点头,“他旁边的侍卫和公公是叫他陛下,至于道长我就不知道了,哦,对了,那老皇帝唤他师兄。”
    宋延年附和:“那是秋白道长。”
    他摊开手中的玉玦,开口道。
    “既然知道你是谁了,那我给你的家人捎封信,等人来祭奠你了,你直接将白玉玦给他们。”
    “要是不怕吓到他们,你还能和他们见个面。”
    骷髅怪摇头,直接道。
    “不是,我等的不是他们!”
    “他们来祭奠过我,我都听了,里头就一些旁支的亲人。”
    骷髅怪惆怅,它没爹没娘,就是连夫人儿女也没有。
    失败,太失败了!
    “托那道长和老皇帝的福,我可算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们说了,我叫燕君,生前是一位将军。”
    宋延年侧耳听了过去。
    将军?
    那怎么会死在这荒庙里,这么多年都没人来收敛后事,最后还化为了枯骨。
    骷髅怪回忆:“我也不记得了。”
    “听那老皇帝话里的意思,我生前是个体壮脑仁小的憨货,被女色冲昏了头,为了个山沟沟里的女人连大将军都不做了。”
    “千里迢迢从戍地赶来云京,头一句话说的便是要辞官。”
    “他怎么留都留不成,最后在我的软磨硬泡以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胁之下,他想着那强扭的瓜不甜,只得虎目含泪,忍痛盖下了大印,放我归隐山林。”
    宋延年面色有些古怪。
    这老皇帝真的是在悼念?
    莫不是在骂人吧!
    骷髅怪惆怅。
    结果呢,它真的是归隐山林了。
    就是此山林非彼山林。
    这片密林偏得很,连人烟都很稀少,小猫都不稀罕来个两三只,此地,便是他的埋骨之处。
    想想倒是怪让人唏嘘惆怅的。
    骷髅怪:“那天,老皇帝便痛惜了许久,说他这十几年都不知道这事,可怜我一个猛将英年早逝,还去得这般窝囊,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骷髅怪再次撇嘴,下颌骨发出咔咔的声音,为自己挽尊。
    “嗤,没人收便没人收呗,这当骨头也不错,脏了站雨里淋一下,很快便冲洗干净了,不用吃不用拉的,省事!”
    “除了睡觉的时候硌了一点,其他都不错!”
    曝尸荒野多年的骷髅怪倒是个乐天派的。
    宋延年:……
    要不是方才那爱惜坑洞以及墓碑的模样依然历历在目,他差点便相信了这骷髅怪的胡话了。
    宋延年:“冒昧的问一句,前辈你是怎么死的?”
    骷髅怪摸了摸自己不再存在的肚子,惆怅不已。
    “谁知道呢?”
    “老皇帝倒是和那秋白道长说了一嘴,十几年前,这一片村子是疫区,你瞧见那处乱葬岗了吗?那都是死在那场疫病下的百姓。”
    “我估摸着,我应该也是这样死的吧,唉,生死由天不由人,罢罢罢。”
    宋延年:“是这样吗?”
    凡事成精成怪者,都是有一番造化之人,不是怨就是恨,抑或是生前的羁绊执念过深。
    奈何时间久远,唯一知情的人又已经前尘往事尽忘。
    往事早已无从追究。
    宋延年想了想,提出他最疑惑的一点。
    “陛下怎么知道这事,又如何辨认出你是燕君将军?”
    说到这,骷髅怪桀桀的怪笑了两声,虽然都是差不多的阴深渗人声调,但宋延年诡异的从中听出了几分的心虚气短。
    宋延年:……
    “你又做了什么?”
    骷髅怪:“果然瞒不过道长的眼睛。”
    宋延年:……
    不,只是这骷髅怪的前科太多了。
    骷髅怪两个手骨搓了搓,桀桀怪笑。
    “也没啥,就是骷髅头咕噜噜的掉在地上,吓过几个旅人罢了。”
    进京赶考的学子众多,总有几个误入这片密林,他吓唬了几个学子,在文会上,这几个学子便谈起这事,个个惊魂未定。
    读书人说起事故,那变成了故事,还是个瘆人的恐怖故事,一时间,云京里人心惶惶。
    骷髅怪,“嗤,也是他们会说,我就头咕噜噜的滚了几下,主要还是乱葬岗那边的鬼物吓人。”
    “这不,瞧着云京人心浮动,道长便被引出来了。”
    几个道长合力超度了乱葬岗的孤魂野鬼,到了这破庙里,瞧着它扔在角落里头的衣物不凡,秋白道长同老皇帝说了一嘴。
    老皇帝来瞧了瞧,当下便认出了他的衣物。
    骷髅怪:“唉,这事说来也巧了,他身边的那个陶公公,十几年前便是这个村子的小童。”
    “他在那场疫病中侥幸得活的,他曾经见过我去村子里借宿……”
    “有他的话,还有衣物,再加上我在战场上中过的箭伤。”
    骷髅怪以莹白的食指骨指着自己的第三根肋骨,不无得意道。
    “瞧到没,箭便是射在这里,被这根肋骨挡到了,我这命真大!”
    宋延年看了过去,果然,在第三根肋骨处,有着箭矢撞击的痕迹。
    骷髅怪又指出自己骨头上的痕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以前受的伤,件件都是燕君将军曾经的战勋。
    骷髅怪桀桀怪笑,“想不到啊,我生前居然是如此能人,难怪难怪,便是当了骨头,我都是这般的独一无二。”
    宋延年:……
    厉害不厉害他不知道。
    自恋臭屁那是绝对有!
    宋延年捧场的拱手,“失敬失敬。”
    倏忽的,他想到石月心说过,因为身世的原因不愿意来云京。
    宋延年迟疑了片刻,问道。
    “前辈,你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骷髅怪掰着手指数了下,“唔,十八年前,老皇帝说了,是一个秋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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