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没看这几天的新闻?”冯茜迟疑了下, “秦总,之前和寰永的合作,不知道什么原因,对方好像有取消合作的打算。我现在把消息发给您。”
    秦蝉的意识逐渐回笼,目光渐渐明晰。
    秦新城既然举办了那场晚宴,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会突然生变?
    冯茜的消息恰好发了过来,秦蝉点击查看。
    原本新亚和寰永的合作,应该在晚宴后的第四天放出风声,刺激大盘,三月末正式确定合作意向,签订合作协议。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寰永突然取消了公开的新闻发布会,甚至连理由都没有给新亚。
    而这一变动,直接导致了新亚的股价大跌,大盘也创了新低。
    秦蝉退出新闻,将手机扔在一旁,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唇也失了颜色,锁骨上仍残留着些暗红的痕迹。
    秦蝉轻轻吐出一口气,洗了澡,化了妆,拿着资料起身走了出去。
    变动发生的始料未及,甚至当天晚上,新亚的另一桩秘闻也经由一家没有新亚控股的媒体曝光了出来。
    ——新亚的资金出现了大的纰漏,几个公开项目的盈利却难以弥补其背后的资金漏洞,甚至可能面临被执法部门追责,因此才会积极谋求和寰永的合作。
    一时之间,新亚的大盘面临着随时崩溃的风险。
    秦蝉是在第二天去的公司,秦新城亲自来的电话,语气沙哑,听起来像是熬了一整夜的样子。
    到公司时,公关部门正忙得手忙脚乱。
    秦蝉仍旧化着精致的妆,穿着得体的黑色休闲西装,缓步走进顶层的办公室。
    秦新城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他的脸色很差,眼下满是疲惫,显然这几天的发展令人始料未及。
    办公室里除秦新城外,还有几个西装革履、拿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是新亚律师团的人。
    “爸。”秦蝉打了声招呼。
    秦新城对她点了点头,竟然没有提及晚宴上的不快,甚至神情比起以往的公事公办,都显得友善了些:“小蝉,坐。”
    秦蝉隔着长桌,坐在秦新城的对面。
    其中一位律师递给秦蝉一份文件,和秦新城面前摆放的一模一样。
    她随意翻看了下。
    是一份股权让渡协定书,转让方写着秦新城的名字,而受让方赫然是:秦蝉。
    “爸,您这是什么意思?”秦蝉“微讶”,抬头看着秦新城。
    “这一次,新亚的风波不小,小蝉,爸也老了,你也有本事了,”秦新城看着秦蝉,“你是我唯一的女儿,这些股份早晚都要给你的……”
    很感人。
    秦蝉低垂着眉眼,看着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着的“转让28%股权”,而秦新城仅给他自己留下5%。
    秦蝉不觉在心里讽笑一声。
    在风波刚起时,把股权转让给她,把风险也转嫁给了她。
    而新亚的股权与投票权从来都是分割的,秦新城手中仍然拥有着45%的投票权。
    新亚的最终决策人仍然是他,只是承担风险的人变成了她而已。
    到时,新亚出现什么乱子,该查该办的人,都是她。
    父女情深。
    还真是“深”。
    “小蝉……”
    “好啊。”秦蝉抬头看着秦新城,弯着眉眼笑了起来,“我想要帮您度过这次难关。”
    她说着,利落地在一式三份的协议上落款签字。
    秦新城的眉头松了松,从一旁的文件夹中拿出一张照片:“这次寰永突然反悔,可能和这张照片上的男孩有关,小蝉,你去查一查。”
    秦蝉接过照片,却在看见照片上的人时,唇角的笑微僵。
    那是一张旧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皮肤白皙,两三岁的模样,仍有些婴儿肥,漆黑圆滚的眼睛像黑曜石,精致可爱。
    像极了冯茜曾经拿给她的那张老报纸上的男孩。
    不同的是,眼前的照片更为清晰,清晰到能清楚地看清男孩的左耳耳垂,有一颗暗红色的小痣。
    秦蝉的意识有短暂的空白,直到对面秦新城略有些不悦的声音传来,她才陡然回神。
    “怎么了?”秦新城问。
    秦蝉摇摇头:“可能昨晚没有休息好。”
    秦新城收回视线:“你先出去吧。”
    秦蝉颔首,拿起文件和照片,面色平静地走出办公室,直到来到新亚楼下,她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可就连打开车门的手都是冰凉的。
    秦蝉飞快驾车回了公寓,翻出了私密的文件夹,找到了当初冯茜发给她的旧报纸扫描件。
    刚收到这份文件时,正是晚上,当时她看了许久的邮件,眼前有些花乱,不过匆匆扫了一眼。
    噪点多加上年代久远,且还是黑白照片,未曾太过在意。
    可此时,她将目光缓缓移动到那孩子的左耳耳垂上,那里有一个黑点,和周围的噪点混合在一起,很不起眼。
    像是一枚痣。
    和顾让耳垂的那枚痣很像。
    秦蝉有些恍惚地将报纸和那张清晰的照片放在一起,仔细看着上面的男孩。
    眉眼,鼻子,唇……
    曾经那些被自己忽视的诡异的熟悉感连接起来,慢慢地汇聚成一个她曾经觉得荒谬的“真相”。
    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秦蝉被惊了一跳,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喂?”
    冯茜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秦总,有媒体在传,寰永顾家当年丢失的那个孩子找到了,只是还没得到确切消息。您当初不是让我调查过这件事?”
    “秦总?秦总?”
    “冯茜,你帮我一个忙,”秦蝉哑声开口,“之前你发送给我的顾家那个孩子的报纸,还留着吗?”
    “还有一份备份。”
    “你能去鉴定机构帮我把那张照片修复的相对清晰些吗?”秦蝉看着那张模糊的报纸照片,嗓音逐渐平静。
    冯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秦蝉的语气也觉出了她的严肃,郑重答应了下来。
    秦蝉道了谢,挂断电话,才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离一样,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如果顾让真的是那个孩子,那么,以顾家老爷子十几年都不曾放弃寻找他的重视,在得知顾让曾被她胁迫后,必然会质疑和新亚的合作吧?
    那么,这几天寰永对和新亚合作的态度转变,便有了最合理的理由。
    秦蝉得到那张照片的修复版,是在第二天上午。
    冯茜来了电话,只说修复好了,目前存放在照相馆中,她不方便去取。
    秦蝉便亲自去了一趟照相馆。
    拿到那张修复好的照片时,秦蝉已经很平静了。
    旧照片的修复并不能达到尽善尽美的程度,却已经能分辨出,照片上的男孩左耳耳垂究竟是噪点还是小痣了。
    顾家当年走丢的那个叫顾谦的孩子,就是如今的顾让。
    这个世界太小了。
    秦蝉坐上车,轻轻趴在方向盘上,脑子里一片纷杂,直到一旁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才睁开眼,看了眼手机屏幕,而后神色微怔。
    来电显示:顾让。
    发生那晚的事情后,她再没有去过顾家,也没有再联系他。
    他也是。
    这是他第一次联系她。
    秦蝉看着屏幕,看了很久,没有接通。直到通话自动断开,铃声停止。
    可很快,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秦蝉吐出一口气,最终接通了电话,将手机放在耳边,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
    通话那端也很安静,只隐隐传来几声浅淡的呼吸声。
    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更久,顾让率先打破了寂静,声音嘶哑,却又带着丝温柔与坚定:“我有话想对你说,秦蝉。”
    “很重要。”
    秦蝉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半小时后,我回名轩公寓。”
    “好。”
    秦蝉将手机放在一旁。
    她不怀疑是顾让让寰永取消了和新亚的合作,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知道,更大的可能,是顾老爷子暗中调查了顾让,发现了这件事。
    顾老爷子即便已近八十,那双眼睛的迸出的凌厉,却是从大风大浪里历练出来的。
    秦蝉直接开车回了公寓,却没想到,会在公寓门前,遇见一个自己久未再见的人——温盈可。
    她如今穿着浅色的休闲正装,原本温柔的长发也扎了起来,却仍能让人一眼看出,是个还没经过社会洗礼的实习生。
    见到秦蝉,温盈可的脸色有些白,却依旧咬了咬唇走到她面前:“秦小姐,你和顾让之间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
    秦蝉看着她:“温同学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她用顾母威胁着顾让,和她签了六个月的合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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