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那次,她才知道远处是有江家人跟着的,只是人挤着人,两个小家伙又矮得看不见,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俩小孩走散了,得知之后,分开去找江逢。
    最后是在派出所见到了人。
    有好心人在路上遇到磕磕绊绊摔倒的江逢,发现这是个迷路的盲人小孩,便一路陪送来了派出所。
    宁梁庆、江亦征、江雯羽和涂瑀都来了,江逢坚持说是自己迷的路。
    宁絮知道他是帮她打掩护,要不然她肯定要被骂惨的。
    一想到差点把江逢弄不见,宁絮抱着他大哭起来,江逢强忍一路的恐惧和害怕,这时也压不住了,同样哭起来。
    俩小孩抱着哇哇大哭,大人们杵在旁边,说什么也不听。
    “呜呜呜江逢,你下次迷路的话,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宁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逢摸摸她湿漉漉的脸:“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
    宁絮说:“你要不信的话,我们拉钩。”
    江逢终于不哭了:“好,拉钩。”
    两根小拇指勾在一起。
    “你迷路,我一定会找到你。”宁絮认真承诺。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天真又稚嫩的童言童语在庄正严肃的派出所里回响。
    ……
    男孩长成十几岁的少年,某天深夜让高劲飞帮忙找个叫宁絮的人。
    不知道模样,还没有照片,高劲飞都不知道怎么帮他找,后来没再听他提起过,以为这事不怎么重要,就此揭过。
    人过日子,总要朝前看的。
    直到之后有次过年,高劲飞才知道宁絮二字对江逢的重要性,像是烙印,过了多久都不会抹去,哪怕江逢很少提及。
    那年春节,高劲飞第一次在江家过,之前是飞国外和爸妈一起过,但国外实在没点年味,一条路过去就他们家自个儿在过年呢,多没意思。
    他在江家这边过,有意思得多,最起码时不时能听点炮竹声,出门一逛,能瞧见点窗花红纸。
    “喝酒吗?”他问江逢。
    他这会儿和江逢的关系还挺不错的了。
    江逢:“不喝。”
    “喝两口不碍事。”高劲飞怂恿,“你是不是没喝过酒啊,喝了酒,什么烦恼都能忘掉。”
    他见江逢过着年似乎不怎么开心。
    江逢:“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自己人吗?”
    过年怎么能不喝酒,不过高劲飞也就想让江逢喝两口,意思一下就行,谁知道他喝光一瓶,直接给喝醉了。
    ……
    高劲飞拿出手机,翻找半天,眼睛都迷瞪了,用力抹把脸,调出一个视频给宁絮看。
    “见他那时醉了,以为他会耍酒疯,想趁机录下来,以后用来取笑他,谁知道……”高劲飞说,“算了,你看吧。”
    宁絮接过手机,画面里的江逢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清瘦也青涩。
    他明显醉了酒,胡乱磕绊地走着,走出祖宅的小侧门。
    那夜不见星月,只余风雪。
    他站在灯光与昏暗的交界处,神情茫然又无助。
    “宁絮。”他喃喃开口。
    “我迷路了……”
    第50章
    过年这几天都住在江家祖宅, 宁絮闲来无事,正好刷到用毛线织东西的视频,打算给江逢织一副手套。
    这儿房间多, 大家都住着呢, 宁絮有点不好意思去江逢房间和他住,就住在对门的一间客房, 也正好有时间就可以窝房里织手套。
    不过江逢太黏人了,有事没事就来窜门, 晚上还赖着不走,想和她一起睡。
    宁絮赶人:“走走走。”
    江逢不太乐意,怨念深重:“还不如不回来。”
    在延林的时候,他们还可以每天晚上在一起。
    不过他发现宁絮为他织手套之后,又开心了, 半点怨念也没有, 更是赖着不走, 缠着宁絮,在旁边一脸期待地等候手套成型。
    宁絮拿两根粗针织毛线, 江逢就两手握着那团毛线,她扯扯线的时候, 他就稍松一圈。
    以毛线团在掌中不断变小的体积来感知宁絮的进度。
    像是身旁有只扒拉毛线团的猫儿。
    宁絮也是服了。
    她本来只打算试试, 要是不成就算了, 毕竟真没用过毛线织东西, 打发时间而已, 没想到江逢这么翘首以待,搞的她都不忍心随便放弃。
    看着视频教程现学现卖, 宁絮织了拆, 拆了织, 来来回回终于找到感觉,织出第一只手套,给江逢试试,发现大拇指短了,中指长了,整个手套小了。
    “不行,这个得重做。”宁絮说。
    江逢塞怀里,不给她:“不要,这个很好。”
    “你要不嫌弃……也行。”
    第一个织得有点走样,宁絮织第二个的时候莫名自信,甚至勇于挑战难度:“要不右边这只手套,我给你织个小花吧,怎么样?”
    江逢想也不想就说:“荷花。”
    “……”宁絮噎住,“你比我还有信心啊,还荷花,我能整出个花就不错了。”
    手套的工程量不大,可宁絮织得年都过完了,从海佑回到延林,还没织完,硬生生卡在织小花上。
    加个小花不难,想加得好看很难。
    宁絮每天都在摆烂的边缘,早上起床做个心理暗示“我真是心灵手巧”,晚上躺床直接破防“我到底在织什么玩意。”
    好在不久之后终于织完了。
    荷花没弄出来,倒是织上了一朵小粉花。
    如何评价这副红毛线手套,左手那只整体有点走样,右手这只小花奇形怪状,总结就是有些磕碜。
    “嘶——”宁絮摸着下巴想想,要不直接把江逢敲晕,让他忘记手套这事儿吧,再将手套毁尸灭迹……
    不过江逢已经戴上了。
    戴上手套的江逢好像变傻了,他举着手,什么也不敢乱碰,坐那傻乐。
    这时候天气还很冷,出门时宁絮和江逢都戴上围巾,宁絮让他戴上手套,他是戴上了,但右手握盲杖时又给脱下放口袋里。
    寒风一吹,宁絮看见他右手冻红就说:“那我给你织手套的意义在哪里。”
    “会弄脏的。”江逢说。
    很多时候,他得靠触摸感知世界,所以戴上宁絮织的手套后,他就不再触碰东西,真要碰也会摘下手套。
    当然,他碰宁絮也不会戴手套,更喜欢直接触碰她的皮肤和温度。
    他戴手套唯一会碰的是自己的脸。
    宁絮洗完澡,出来看见江逢窝在床上,戴那副手套捧着自己的脸,用脸颊细细感受上面软软的毛线,像是什么小动物找到自己喜欢的小窝一样。
    看得宁絮心里也软软的,想笑他幼稚,又因为他的喜欢而感动。
    *
    宁絮和江逢的婚礼定在初夏,需要忙碌和筹备的事情很多。
    宁絮暂停直播和视频的更新,并告知观众和粉丝要准备婚礼,到时候直播记录给大家看,粉丝们表示理解和期待,不断送上祝福。
    江逢开的盲人体验馆都步入正轨,正常营业,工作上也没那么忙了,满怀期许地和宁絮一起筹划婚事。
    期间江雯羽打来电话:“知道你最近这段时间要忙的事情很多,但有件事也挺紧急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抽些空,帮忙看下。”
    “我先了解下是什么事。”江逢说。
    他没立即答应,确实比较忙,这几天还要陪宁絮试婚纱。
    “有个十一岁的盲人小男孩叫唐嘉路,他最近在家里……情况不太稳定。”江雯羽说。
    众人皆知江雯羽广泛结识眼科医生和这方面的人,是和江逢有关,有个跟江雯羽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想拜托江逢去见见她的儿子。
    唐嘉路不是先天性失明,但眼睛由于病变,到十岁多就彻底看不见了。
    和江逢眼睛受伤瞬间看不见不同,他是清醒地感受着自己即将失明,一天比一天更绝望,最不想到达的就是明天,不想长大,宁愿时间永远定格。
    随着时光流逝,他被一点点锁进黑暗里,到最后彻底失明而崩溃。
    江逢答应去看这位男孩。
    男孩的父母连声感激:“麻烦您了,江医生。”
    他们在外是商业强人,受人恭敬尊维,但现在,哪怕江逢看不见,也能从话语中感受到他们因为孩子,几近对他卑躬屈膝。
    江逢温和道:“我虽然有心理咨询的资格证,但是没对接过任何一位病患,叫医生太过了,你们就直呼我名字吧。”
    唐嘉路住在安静的洋房里,终日闭门不出,还没去学如何使用盲杖和在盲道上行走,所以他听见盲杖探地的声音,许久才迟疑地问道:“是什么?盲杖?”
    “对,是盲杖。”江逢说,“我叫江逢。”
    “你也……看不见?”唐嘉路小声问。
    江逢温笑说:“一点都看不见了,连光感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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