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初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血肉被你的法阵抽干……他好痛啊。”
    “我也好痛啊……”
    路横有些慌张,解释:“我当时让韩扬把你们带出去的,但是他居然把你留在城里!”
    他把这件事情怪在韩扬头上。
    “我当初就没有想过要杀你们!都是韩扬对我的恶意揣测!”
    但明知谣嗤笑:“可是死得又不止我和三师兄,蓝庄小镇数万人……你屠城了,你不止屠过这一座城。”
    她喜欢上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路横不知道如何辩解, 梦魇魔族最快的修炼方法就是这种。
    “阿谣, 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我说不定可以帮你找到昌禾的转世……”
    明知谣朝他轻笑:“转世是凡人的说法, 是凡人自欺欺人的说法。修士修炼多年, 都不敢轻易陨落,害怕身死道消……“
    就算再回来的昌禾,那也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不是当初和他们一起在傲风派修炼的三师兄了。
    明知谣摇摇晃晃起身,走到路横身边:“我不要你找三师兄的转世, 我都听到了,你把下卷功法给大师兄吧。”
    路横一喜:“给了,你就会和我一起走吗?阿谣……”
    明知谣朝他笑,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天真漫烂的小姑娘。
    “我是真的很喜欢书呆子的……”
    “书呆子别再伤害我大师兄了……好不好啊。”
    路横眼神一狠,抬手祭出下卷魔界功法。
    此物一出,其他人慌了。
    魔界之人叫嚷道:“路横!你若是给了,你还能回魔界吗?!”
    正道的人也害怕他把此物给了正道众敌陆修桑,让陆修桑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唯独不说话的二人便是韩扬和伏珧。
    韩扬无所谓这些,他本就疯疯癫癫,路横把内心的邪念全部让他来承受。
    加上当年昌禾之死,也算是他直接造成的,此事哽在他的心中成了一根永远无法拔除的刺。
    当年他但凡拉住昌禾,不要让他笑着冲进死地……
    昌禾他命苦在致死都不知道真相。
    但也是他幸福的点。
    他不会知道他看中的小师妹的良人是魔修,他也不知道他心心念念要收下的傲风派小师弟更是一个魔头。
    昌禾什么都不知道。
    韩扬不想杀任何人,他只想让路横成为众矢之的。
    自己不想成为傀儡了。
    明知谣轻轻地握住他的手:“给我大师兄吧……别再让他和云嫦师姐再分散了。”
    路横心中确定,抬手将此物甩向陆修桑。
    然后他想要抱抱面前失而复得的妻子,却见明知谣冲他笑得越来越灿烂,一边笑一边流出血泪。
    一把长剑贯穿他的胸口。
    路横张开嘴,鲜血从口中涌出,他缓缓低头看着胸口的长剑。
    他防了别人,但从来没有放过明知谣。
    而执剑之人正是明知谣,她是使用鞭子的,这灵剑自然不是她的,而是昌禾生前的佩剑。
    明知谣疯癫地笑着,旋转手中的灵剑,活生生在他的胸口剐动。
    明知谣抬掌将他击退,灵剑抽出,路横踉跄了几步单膝跪在地上。
    他艰难地抬头看着面前疯疯癫癫的心上人,明知谣还在笑,笑到魂魄几乎要随风散去。
    “不要……”路横想要挽留住她,让她冷静一点。
    这种因为一抹执念而留下的残魄极度容易溃散。
    他伸出手去抓对方的衣摆。
    那衣袍还是三百年前的喜袍,红得刺眼。
    此刻,云嫦出手足尖一点到了明知谣的身边:“小师妹,睡一觉吧。”
    她抬手祭出结魄灯,这是大师兄苦寻她三百年来重新练成的第二盏结魄灯,如今还是送给她。
    此刻倒用在了小师妹身上。
    路横想要去抢那盏结魄灯:“把她还给我!”
    但云嫦的身边降落下另外一人,陆修桑冷笑着,强压制体内的魔骨。
    他一字一句地说:“路横,该算账了。”
    陆修桑单手解咒,背后的剑阵逐渐成型,无数的灵剑盘旋。
    路横摇晃着站起来,他抬手捂住嘴,含糊说:“陆修桑,我不躲,三千剑以证我的真心。”
    陆修桑抬手一压。
    无数灵剑飞驰而去,陆修桑随意再看了一眼远处高空观战的伏珧。
    让这个虚伪小人看看,何为三千剑阵。
    他拾人牙慧所得,连当年还未大成的陆修桑都无法彻底杀死,伏珧终究只是学了个皮毛。
    伏珧如今执念已成,大道无望,整日在恐惧和彷徨中度日。
    此刻的伏珧深深知晓,等陆修桑彻底压制魔气后,和自己终有死决。
    而此刻,只见路横催动护体罡气,当第一剑落下,他就被震得向后跨了一步才稳住身体。
    胸口的伤口让他晕眩,却不得不强提法力来挡这漫天剑阵。
    护体罡气,破!
    他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想用这一身练了数百年的肉身来抵抗。
    剑刃划开皮肤,鲜血喷涌而出,路横却死死看着云嫦手中的结魄灯。
    他甚至还有些欣喜。
    原来他的妻子还带着恨意愿意留在这人世间等着自己过来。
    而不是消散两界天地,去往那谁都不曾见过的鬼界投胎啊。
    路横手中的折扇被打飞,扇子抛到了一边地上,早就千疮百孔。
    而灵剑贯体,烟尘散去,路横双膝微微弯曲站立在原地。
    昔日的青衣书生满身鲜血,在众人的注视下向前倒下。
    陆修桑收了灵剑,再竭力强压魔气:“还剩最后一口气,路横,你我有约定,交易完成后一月内不能杀彼此。”
    当初那约定是怕双方一人反悔半途偷袭,而没有另外一人反击的余地。
    以心魔起誓,谁也不能违背。
    如今倒成了路横的求生机会。
    此刻,四周天地变化,真实的画面和幻术的画面交叠。
    有人惊呼:“这魔头的幻术居然还没有解除!”
    “快跑,陷入他的幻术就出不来了!”
    唯一不怕的人就是韩扬,他本就是路横的伴生傀儡,一脉同源,拥有相同的气息。
    韩扬冷笑:“陆修桑你不能杀,我来吧。”
    他走到地上,勾脚捡起那柄昌禾的佩剑。
    他一手拿着自己的灵剑,一手拿着昌禾的佩剑,剑尖点地:“既然压制不住魔气了,快点回酆都……”
    韩扬嘴角上扬:“说来也好笑,当初我百般厌恶昌禾要我加入傲风派当那什么鬼的小师弟,如今想起来,忽然也觉得不错。”
    若是自己死了,起码同门师兄弟还会为自己哭一场。
    而不像现在这样,身边的人都尔虞我诈。
    当年和昌禾、明知谣同行的一路是他此生最惬意的时刻了,不需要日复一日的杀人,不需要天天承受那些枉死之人的怨气,不会疼到整夜都睡不着了……
    他生于魔界,但却因为体质特殊,注定无法魔功大成,于是就被路横抓住炼制成伴生傀儡。
    这一生苦楚,全拜路横所赐……
    他与路横也有旧恨要清算。
    陆修桑见状,便带着云嫦离开此地。
    他快压不住魔气了。
    陆修桑一路抱着云嫦朝着陆家狂奔,日月不停,待他赶回去的时候身上的魔气和灵气几乎消耗殆尽。
    云嫦担心他的身体,一回到陆家就搀扶着他回了平时闭关的洞府。
    一开始约定好的婚礼也只能暂行推迟。
    此事最为重要!
    洞府此地无数的小法阵相互交叠,用来压制他体内的魔骨。
    云嫦试图给他运功,却被陆修桑握住双手:“不必……无用的,你先出去……”
    云嫦无助地出去了。
    她坐在洞府外面,自己知道魔骨一直想要吞噬大师兄的身体。
    但为什么偏偏是大师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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